腳步聲！鑰匙串的輕響如同冰冷的錐子，刺入書房的寂靜，也刺入林墨緊繃的神經。
    來人了！而且極可能就是這書房的主人，那位身份不明的管事！
    時間瞬間被壓縮到極致，每一息都如同燒紅的鐵砂滾過心頭。林墨的血瞳在攤開的舊冊與私人筆記上急速掃過，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判斷。
    直接帶走整本冊子？不行！目標太大，且冊子缺失必然立刻引起警覺，自己將麵臨無休止的追查，甚至可能暴露廢墟藏身地。他需要的是關鍵信息，而非笨重的實物。
    抄錄？更無可能。時間不允許，且筆墨動靜會留下痕跡。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法器，瞬間捕捉著頁麵上最核心的要素：反複出現的船隻代號、數額巨大的分潤記錄、吳監事與其他幾個模糊代號之間的關聯脈絡、以及筆記中那些零散卻致命的評注——“甲三庫暗格”、“丙七押運，沉”、“趙氏疑心已起，焚‘紅冊’保‘灰冊’……”
    “紅冊”？“灰冊”？焚毀？保留？
    一個念頭如電光火石般閃過！這些攤開的舊冊和筆記，或許並非全部！那所謂的“紅冊”若已焚毀，眼下這些可能就是“灰冊”，是經過篩選、表麵相對“幹淨”但仍需謹慎處理的記錄。但……“甲三庫暗格”？
    林墨的目光倏地射向靠牆的那排高大書架。書架分格，標記著“甲”、“乙”、“丙”等字樣，存放著各類賬冊卷宗。“甲三庫”！
    腳步聲已至院門外！鑰匙插入鎖孔的細微金屬摩擦聲清晰可聞！
    沒有半分猶豫，林墨如同撲食的獵豹，無聲竄至標有“甲”字區域的書架前。手指迅速劃過格檔邊緣，“甲一”、“甲二”……“甲三”！這一格內堆放的，是一些陳年的物資清點總錄，看起來並無特別。
    暗格？在哪裏？
    他指尖灌注一絲極細的陰靈力，如同最靈敏的探針，飛快地拂過書架背板、側板、底板，乃至頂部。靈力反饋著材質的細微差異。在“甲三”格內側背板的下緣，靈力感知到一絲極其微弱、幾乎與木質紋理融為一體的靈力嵌合縫隙——若非刻意以特定頻率探查，絕難發現！
    就是這裏！
    但開啟需要特定手法或信物，強行破壞必然驚動來人，且可能觸發未知的小型自毀或示警禁製。
    院門鎖簧彈開的“哢噠”聲響起！門軸轉動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千鈞一發！
    林墨眼中厲色狂閃，冒險一搏！他將《斂息術》催動到連自身氣血都近乎凍結的程度，整個人如同瞬間化作書房內的一件家具、一抹陰影，氣息近乎徹底消亡。同時，他身體向書架與牆壁形成的狹窄死角內極力蜷縮，借著書架投下的陰影和案頭未熄的油燈造成的昏暗光差，將自己隱藏起來。手中，卻已扣住了兩枚在廢墟中淬煉過的陰煞釘，釘尖幽光內斂，對準了書房入口方向。若被發現，唯有暴起一擊，製造混亂，再圖突圍。但那是下下之策，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
    “吱呀——”書房的門被從外推開。
    一個穿著青灰色管事服飾、麵容瘦削、眼下帶著濃重黑影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他眉頭緊鎖，臉上帶著揮之不去的疲憊與隱隱的焦慮，反手將門虛掩，並未完全關上。
    林墨蜷縮在死角陰影中，血瞳透過書架底層冊子間的縫隙，死死鎖定著來人。他能聽到自己近乎停滯的心跳，能感受到每一寸肌肉的緊繃。陰煞釘的冰冷觸感從指尖傳來，帶來一絲殘酷的鎮定。
    那管事並未立刻注意到書案上被翻動過的細微痕跡（林墨手指接觸處極其小心，未明顯挪動位置），他的注意力似乎被自己的重重心事占據。他徑直走到書案後，沉重地坐下，目光先是茫然地落在攤開的舊冊和筆記上，隨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猛地伸手，將那些攤開的冊子胡亂合攏，堆疊在一起，動作顯得有些急促甚至粗暴。
    然後，他並未將冊子放回書架，而是俯身，拉開了書案下方那個半開的抽屜。
    林墨的瞳孔微縮。
    隻見管事從抽屜裏取出一個扁平的、材質非金非木的黑色小匣，僅有巴掌大小，上麵刻著繁複的防窺符文。管事的手指在匣子側麵某個特定位置快速叩擊了數下，又輸入一絲特定屬性的靈力。匣蓋無聲滑開。
    裏麵赫然是幾枚玉簡，以及一小疊顏色暗紅、仿佛浸染過什麽的特殊紙張！
    “紅冊”？！或者至少是比桌上“灰冊”更緊要的東西！
    管事的目光在玉簡和紅紙上掃過，猶豫、掙紮、恐懼的神情在他臉上交替浮現。他拿起最上麵一枚玉簡，貼在額頭，閉目感知了片刻，臉色變得更加難看。隨即，他放下玉簡，又拿起那疊暗紅紙張，手指有些顫抖地翻看著。
    “不能再留了……趙執事的人已經開始暗查倉儲舊檔……吳監事那邊據說也……”管事喃喃自語，聲音低微沙啞，充滿了絕望，“這些……這些必須處理掉……可是，萬一……萬一將來……”
    他陷入極度矛盾之中，拿著紅紙的手抬起，又放下，目光時而看向桌上的油燈，時而看向那個黑色小匣。
    林墨如同最耐心的毒蛇，在陰影中靜止不動，連呼吸都已停止，依靠著體內濁丹極其緩慢的運轉維持生機。他的目光，卻如同燒紅的烙鐵，牢牢印在那疊暗紅紙張和黑色小匣上。
    機會！必須拿到那些東西，或者至少看到關鍵內容！但管事就在眼前，稍有異動，便是雷霆之災。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寂靜與管事的焦慮喘息中緩慢流淌。每一刹那都無比漫長。
    最終，管事似乎下定了決心。他眼中閃過一抹狠色與決絕，將手中那疊暗紅紙張猛地湊向桌上的油燈火焰！
    他要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