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成功逃脫的後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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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毒荊棘的尖刺如同無數淬毒的細針,刮過林墨早已破爛不堪的衣衫,在皮膚上留下道道火辣辣的劃痕。刺鼻的辛辣氣味混合著自身鮮血的腥甜,還有懷中灰色口袋那股越來越難以掩飾的奇異腥氣,充斥著他的鼻腔,幾乎令人窒息。身後的高牆在茂密帶毒的植被遮擋下迅速變得模糊,但尖銳的哨音、呼喝聲以及靈力破空的細微聲響,卻如同附骨之疽,緊緊咬在耳後,越來越近。
    他不敢有絲毫停留,甚至不敢沿著易於行走的路徑。憑著對這片荒坡地形的模糊記憶(多日潛伏觀察所得)和一種近乎野獸般的直覺,他專揀荊棘最密、地勢最崎嶇、氣味最刺鼻難聞的地方鑽。毒刺劃開的傷口傳來麻癢與刺痛,但他此刻的神經早已被更強烈的求生欲和劇痛占據,這點不適反而像是一種提醒——提醒他還活著,還在逃。
    體內,強行激發潛力的秘術反噬如同遲來的潮水,狠狠拍打著早已不堪重負的經脈。每一次靈力運轉都像是用砂紙摩擦著脆弱的管壁,帶來火燒火燎的劇痛。肩頭的傷口在劇烈運動中徹底崩開,鮮血淚淚流出,浸透了前襟,與汗水、泥汙混在一起,黏膩冰冷。左腿舊傷處的刺痛已經演變為一種持續的、鑽心的鈍痛,每一次踏地都帶來令人牙酸的震動。
    但他不能停。停下來就是死。
    他伏低身體,幾乎是在荊棘叢中爬行,利用茂密的植被和複雜的地形陰影,最大限度地隱藏身形。血瞳在昏暗的光線下(天色雖漸亮,但荒坡植被茂密,光線依然不佳)急速掃視,避開可能留下明顯痕跡的鬆軟泥土或易於折斷的枯枝,寧願多繞路,多忍受荊棘的刮擦。
    身後的追兵似乎被複雜的地形和毒荊棘稍微阻礙了速度,呼喝聲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但始終未曾遠離。更讓他心悸的是,偶爾能感知到一兩道屬於築基修士的神識掃過這片區域,如同冰冷的探照燈,雖然因為地形和距離有所衰減,但每一次掃過,都讓他心髒驟緊,將《斂息術》運轉到極致,連思維都仿佛要凍結。
    就這樣,不知逃了多久,也許是一炷香,也許是半個時辰。身後的喧囂似乎漸漸被荒坡更深處的寂靜吞噬,變得遙遠而零散。但林墨知道,這絕不代表安全。玄天宗分舵吃了這麽大一個虧,絕不會輕易罷休。大規模的搜捕恐怕才剛剛開始。
    他找到一個被幾塊風化巨石半掩的淺坑,坑底積著腐葉和汙水,氣味難聞,但位置足夠隱蔽。他幾乎是滾落進去,背靠著冰冷潮濕的石壁,劇烈地喘息起來。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帶來撕裂般的痛楚。冷汗混合著血水,從額頭、鬢角不斷滑落。
    暫時……暫時安全了?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就被一股強烈的後怕狠狠攫住。心髒在胸腔裏狂跳,不是奔跑時的猛烈擂動,而是一種失速的、紊亂的悸動,帶著劫後餘生的虛脫和難以抑製的恐懼。書房內的千鈞一發,苗圃中的致命指認,廢料堆裏的連環截殺,牆洞處的舍命一搏……一幕幕畫麵不受控製地在腦海中閃現,每一個細節都被放大,每一個生死抉擇的關口都讓他背脊發涼。
    差一點,隻差那麽一點,他就永遠留在那高牆之內了。築基修士的劍氣,探測法器的鎖定,合圍的刀光,還有那陳管事怨毒驚懼的指認……任何一環稍有差池,此刻他恐怕已是階下囚或一具屍體。
    他低頭,看向自己顫抖的、沾滿血汙和泥濘的雙手。就是這雙手,在剛才的逃亡中,扣住了陳管事的手腕,彈出了阻敵的陰煞釘,甚至硬生生從暗格裏扯出了這個燙手的灰色口袋。指尖似乎還殘留著接觸那冰涼滑膩皮質時的觸感,以及強行擠過狹窄牆洞時,粗糙石礫刮擦骨頭的痛楚。
    “嗬……嗬……”他咬著牙,試圖平複紊亂的氣息和心跳,但身體的顫抖卻一時難以停止。不僅僅是恐懼,更有強行催穀、重傷失血後的極度虛弱與寒冷。他感覺自己的力量正在飛速流逝,意識也開始有些模糊。
    不!不能在這裏倒下!
    他猛地一咬舌尖,劇痛讓他精神微微一振。必須處理傷口,必須檢查收獲,必須盡快離開這片區域!這裏距離分舵還是太近,追兵隨時可能擴大搜索範圍。
    他艱難地挪動身體,先從懷中取出那個灰色口袋。口袋入手依舊微沉,皮質冰涼。靠近了,那股奇異的腥氣更加明顯,甚至隱隱有一種灼熱感透過皮質傳來。他小心地解開紮口的黑色絲繩——這絲繩似乎也非凡品,觸手堅韌冰涼。
    袋口敞開的一瞬,一股更加濃鬱、難以形容的腥烈氣息混合著某種奇異的草木清香撲麵而來!即使以林墨的定力,也不由得心神一蕩。隻見口袋內襯似乎是一種柔軟的銀色絲織物,裏麵整整齊齊地疊放著三片約莫巴掌大小、形如龍鱗、邊緣呈鋸齒狀的暗紅色草葉!
    草葉質地似革非革,似肉非肉,表麵有著天然形成的、如同血管脈絡般的金色紋路,此刻正散發著極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暗紅色光澤。那股灼熱而古老的氣息,正是從這三片草葉上散發出來!
    龍血草!而且是品相極佳、保存完好的成熟龍血草!
    林墨的血瞳死死盯著這三片暗紅草葉,體內的濁丹前所未有地活躍起來,旋轉加速,自發地產生出一股吸力,仿佛恨不得立刻將這草葉中蘊含的灼熱精粹吞噬殆盡。但他強行按捺住了這股衝動。此地絕非服用或煉化此物的時機。而且,此物價值連城,更是燙手山芋,玄天宗此刻恐怕已經發現失竊,正在瘋狂追索。
    他迅速將口袋重新紮緊,貼身藏好。這玩意兒的氣息是個大麻煩,得想辦法進一步隔絕。
    接著,他撕開肩頭破爛的衣衫,檢查傷口。傷口皮肉外翻,深可見骨,還在緩緩滲血。他深吸一口氣,凝聚起體內所剩不多的、相對溫和的濁陰靈力,緩緩覆蓋在傷口上。靈力所過之處,傳來蝕骨般的劇痛,但也暫時止住了流血,並形成一層薄薄的、帶有陰寒屬性的保護膜,防止毒氣和汙穢侵入。他簡單用從內衣扯下的相對幹淨的布條緊緊包紮,動作因疼痛而微微顫抖。
    腿上的舊傷更加麻煩,是筋骨層麵的暗傷,此刻隻能以內息勉強溫養,無法根治。
    做完這些,他已幾乎耗盡了最後一絲氣力,癱靠在石壁上,眼前陣陣發黑。耳中似乎又隱約聽到了遠處傳來的、模糊的搜捕聲,還有犬類妖獸低沉的吠叫?
    不能再待了!
    他咬緊牙關,用殘存的意誌支撐起沉重的身體,如同負傷的野獸,再次蹣跚著鑽出了淺坑,辨認了一下大致方向,朝著廢墟藏身地更深處、更荒僻、也更危險的方向,一步步挪去。每一步都伴隨著劇痛和虛弱,但他不敢回頭。
    逃脫了追捕,但危險遠未結束。懷中的龍血草是希望,也是更大的危機引信。而玄天宗的怒火,恐怕才剛剛開始燃燒。
    荒坡的風帶著毒荊棘的辛辣和遠處隱約的喧囂,吹過他汗濕血染的脊背,留下一片冰涼的後怕與凝重。前路,依舊迷霧重重,殺機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