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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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美人的屍身被草席卷了抬出去後,那間屋子便徹底空了。門板勉強合攏,卻掩不住門軸斷裂的歪斜和屋內彌散出的、愈發濃鬱的死亡與黴腐混合的氣味。院子裏積了薄薄一層新雪,覆蓋了先前紛亂的腳印,卻蓋不住那股縈繞不去的、冰冷的死氣。
    趙宮女連著兩日都躲在自己那間小屋裏,連送來的餿粥都忘了去取,整個人縮在鋪板上,裹著那條薄得透風的舊被子,時而發抖,時而瞪著空洞的眼睛望著屋頂某處。李美人的死狀,空蕩的牆洞,吳嬤嬤那窮凶極惡的搜尋和臨走前陰毒的眼神,像走馬燈一樣在她眼前輪轉。盒子沒了,她唯一能抓住的、想象中的救命稻草,隨著李美人一同僵冷、消失。巨大的失望之後,是更深的、滅頂的恐懼。吳嬤嬤不會放過她的,長春宮也不會。下一個悄無聲息消失的,會不會就是自己?
    謝阿蠻依舊蜷在角落,比往日更加安靜,像一尊沒有生命的泥塑。李美人的死和盒子的失蹤,打亂了她原本的計劃,卻也撕開了一道新的縫隙。吳嬤嬤的狂怒與不甘,趙宮女的崩潰,都在這道縫隙裏清晰可見。水,徹底渾了。而渾水之下,往往藏著平時看不見的東西。
    她需要重新觀察,重新思考。
    李美人臨死前緊攥的手,指甲縫裏那點暗紅碎屑;空牆洞的位置;屋內被翻找過的狼藉痕跡;以及……吳嬤嬤身上那越來越濃烈、幾乎帶著垂死掙紮意味的苦檀藥味。這些碎片,需要被重新審視,拚湊出盒子可能的去向,以及這冷宮死水之下,更洶湧的暗流。
    第三天晌午,啞巴太監送飯來,破天荒地沒有放下就走,而是站在院子中央,用那雙渾濁無光的眼睛,慢吞吞地掃視了一圈,最後落在李美人那扇歪斜的門上,喉嚨裏發出幾聲含混的“嗬嗬”聲,像是歎息,又像是某種無意義的響動。他放下兩個瓦罐,又額外從懷裏摸出兩個黑乎乎、比拳頭略大的雜麵窩頭,分別放在謝阿蠻和趙宮女門前的石階上,然後指了指李美人的屋子,又指了指院門方向,比劃了幾個僵硬的手勢。
    趙宮女躲在門後偷看,不明所以。謝阿蠻卻看懂了大概——內務府知道了李美人的死訊,或許很快會有人來查驗、收斂。這啞巴太監是在提醒,或者是在警告,這裏很快會有“外人”來。
    果然,午後未過,靜思院那扇幾乎鏽死的院門再次被推開。這次進來的,是幾個穿著靛藍色棉袍、戴著口罩的內務府雜役太監,抬著一副薄皮棺材和些石灰草席之類的斂葬之物。領頭的是個麵皮白淨、神情刻板的中年太監,手裏拿著本冊子。
    吳嬤嬤也跟在後麵進來了,臉色依舊難看,但那股窮凶極惡的勁頭似乎收斂了一些,隻是眼神更加陰沉,死死盯著那些雜役太監的動作。
    “李主子歿了,按例查驗,收斂。”中年太監聲音平板無波,示意手下人上前。
    雜役太監們推開李美人歪斜的房門,一股惡臭湧出,幾人皺了皺眉,還是捂著口鼻進去了。裏麵很快傳來翻動和灑掃的聲音。
    吳嬤嬤沒有進去,就站在院子裏,目光陰鷙地掃過趙宮女緊閉的房門和謝阿蠻的角落。謝阿蠻抱著膝蓋,將頭埋得很低,隻露出亂蓬蓬的枯發頂。
    約莫半個時辰,裏麵收拾停當。李美人那點可憐的遺物(無非是幾件破衣爛衫)被打包在一個破包袱裏,屍身用草席裹了,灑上石灰,抬入那薄皮棺材。中年太監在冊子上記了幾筆,對吳嬤嬤點了點頭:“吳嬤嬤,李主子後事便如此了。這屋子……”
    “封了吧。”吳嬤嬤嘶聲道,“晦氣。”
    中年太監沒說什麽,指揮雜役太監用幾塊破木板和釘子,草草將門釘死,又在門楣上貼了張泛黃的字條,寫著什麽日期名號之類。
    一行人來得快,去得也快,抬著那輕飄飄的棺材出了院子,仿佛隻是處理掉一件無用的垃圾。隻有空氣中殘留的石灰和腐敗氣味,以及那扇被粗糙木板釘死、貼了封條的房門,證明著這裏曾有一個活生生(雖然瘋癲)的人存在過,又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吳嬤嬤沒立刻走。她站在原地,目光死死盯著那被釘死的門,胸口起伏,拳頭在身側攥緊,鬆開,又攥緊。半晌,她才猛地轉身,幾步走到趙宮女門前,抬腳“砰砰”踹了兩下,聲音嘶啞狠厲:“趙氏!滾出來!”
    趙宮女嚇得魂飛魄散,連滾爬爬地開了門,噗通跪在雪地裏,磕頭如搗蒜:“嬤嬤饒命!嬤嬤饒命!奴婢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
    吳嬤嬤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像毒蛇的信子:“不知道?李主子屋裏那個木盒子,你當真沒見過?也沒聽那小傻子說過什麽?”
    趙宮女渾身一顫,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角落裏的謝阿蠻。謝阿蠻依舊埋著頭,一動不動。
    “奴、奴婢……阿蠻她癡傻,說話顛三倒四……”趙宮女聲音抖得厲害,“那天她說看到李主子抱著盒子,後來又說什麽藏起來了……奴婢也沒聽真切……後來李主子就閉門不出了……”
    “藏起來了……”吳嬤嬤咀嚼著這幾個字,眼中凶光閃爍,“她能藏到哪裏去?這屋子巴掌大的地方,掘地三尺都翻遍了!”她忽然彎下腰,一把揪住趙宮女的頭發,迫使她抬起頭,臉對臉,壓低聲音,一字一頓,“你給我聽好了。那盒子,關係重大。貴妃娘娘,還有‘上頭’,都等著要。李美人死了,但這盒子,活要見盒,死要見屍!你,還有那個小傻子,都給我把眼睛放亮點!這院子裏,這附近,任何可疑的人,可疑的動靜,任何可能藏東西的犄角旮旯,都給我留意著!若是讓我知道你們知情不報,或者……敢動什麽歪心思,”她另一隻手伸出,枯瘦如雞爪的手指,帶著濃烈的苦檀味,輕輕劃過趙宮女冰涼的臉頰,留下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觸感,“李美人怎麽去的,你們就怎麽去,而且……會死得更難看。”
    趙宮女嚇得幾乎失禁,涕淚橫流,連連點頭:“奴婢不敢!奴婢一定盡心!求嬤嬤開恩!求嬤嬤開恩!”
    吳嬤嬤嫌惡地鬆開手,將她摜在地上,直起身,拍了拍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目光再次掃過那被釘死的房門,又深深看了一眼蜷縮的謝阿蠻,這才轉身,帶著一身揮之不去的陰冷與藥味,離開了。
    院子裏再次隻剩下趙宮女壓抑的哭泣和寒風嗚咽。
    謝阿蠻慢慢抬起頭,看向那扇被釘死的門。木板釘得粗糙,縫隙很大。李美人的屋子,被“封”了,但也僅僅是“封”了。吳嬤嬤那句“活要見盒,死要見屍”,說明他們確信盒子還在,至少沒有被李美人毀掉或帶進棺材。那麽,盒子一定被藏在了某個吳嬤嬤他們還沒找到,甚至沒想到的地方。
    不在屋裏,掘地三尺也沒找到。會在哪裏?院子裏?附近?
    她想起李美人死前緊攥的手,指甲縫裏的暗紅碎屑。那不是血,氣味古怪。會是什麽?和藏匿地點有關嗎?
    還有吳嬤嬤身上那幾乎化為實質的焦躁和……虛弱。她的香癮(如果那苦檀香粉確實有成癮或損害作用)似乎更重了,氣色衰敗得驚人。她背後的“上頭”給的壓力,恐怕已到了極限。盒子找不到,她自身難保。
    這是一個機會。吳嬤嬤越是急切,越是容易出錯。趙宮女越是恐懼,越是容易操控。
    謝阿蠻需要一把“鑰匙”,去打開那扇被釘死的門,或者,至少窺見門後的秘密。這把鑰匙,或許就在李美人留下的、未被注意的細節裏,或許在吳嬤嬤自身露出的破綻裏,也或許……在趙宮女那瀕臨崩潰的神經上。
    她慢慢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到那扇被釘死的門前。歪著頭,好奇地打量著那些粗糙的木板和泛黃的封條,伸出一根髒兮兮的手指,去摳木板邊緣的縫隙。
    “阿蠻!別碰!”趙宮女驚魂未定地喊了一聲,聲音尖利,“那屋子晦氣!離遠點!”
    謝阿蠻像是沒聽見,繼續摳著,還湊近縫隙,眯起一隻眼往裏看。裏麵黑洞洞的,隻能隱約看到傾倒的桌椅輪廓,和地上亂七八糟的雜物。
    “看……盒子……”她含糊地嘟囔著。
    趙宮女聽到“盒子”兩個字,渾身一激靈,連滾爬爬地過來,也顧不得晦氣了,壓低聲音急道:“你看見什麽了?裏麵有盒子?”
    謝阿蠻搖搖頭,手指卻順著木板縫隙往下滑,一直摸到門檻與地麵的接縫處。那裏積著泥雪和灰塵。她的手指在泥雪裏無意識地撥弄著,忽然,指尖觸到一點硬硬的東西。
    她動作幾不可察地一頓,隨即像是撿到了什麽好玩的東西,用力將那東西摳了出來,攥在手心。
    “什麽?”趙宮女緊張地問。
    謝阿蠻攤開手掌。掌心裏,是一小塊邊緣鋒利、沾滿泥汙的碎瓦片,還有幾粒更小的、顏色暗沉、像是泥土燒製後碎裂的小顆粒,其中一粒稍大的,隱約能看出原本是圓珠狀。
    趙宮女大失所望:“破瓦片……嚇我一跳。”她鬆了口氣,又緊張地看了看院門方向,“快扔了,回去待著!”
    謝阿蠻卻把那些碎渣握回手心,歪著頭,對著門縫又看了看,忽然指著門檻下方靠近牆角的位置,含糊道:“那裏……有個洞洞。”
    趙宮女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門檻是老舊的木頭,因潮濕和蟲蛀,與地麵相接的牆角處,確實有一個不起眼的、被泥雪半掩的小洞,隻有手指粗細,黑黢黢的,不知深淺。
    “老鼠洞吧。”趙宮女不以為意,現在她對“洞”字有些過敏,隻想離這晦氣屋子遠點。
    謝阿蠻卻蹲下身,伸出小指,試探性地往那個小洞裏捅了捅。洞口很窄,但似乎有點深度。她收回手指,指尖上沾了點潮濕的泥土和……一點極細微的、暗紅色的粉末,和她之前注意到的李美人的指甲縫碎屑顏色很像,但更幹燥。
    她不動聲色地將手指在破衣上擦了擦,站起身,不再看那屋子,搖搖晃晃地走回自己的角落。
    趙宮女也趕緊跟了過去,似乎離那釘死的門遠一點,就能安全一分。
    入夜,風雪又起。被釘死的房門在風中發出輕微的、咯咯吱吱的聲響,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裏麵不安地躁動。
    謝阿蠻躺在草堆裏,掌心攤開,就著窗外雪地微光,看著那幾粒撿到的碎渣。瓦片是普通的青瓦碎片,隨處可見。但那幾粒暗紅色的、疑似陶土或低溫釉燒製的小顆粒,卻有些特別。尤其是那粒略呈圓珠狀的,雖然殘破,但形狀……有點像某些粗糙首飾上的珠子,或者……是某種器物上的裝飾嵌件?
    暗紅色……李美人指甲縫裏的碎屑也是暗紅色……木盒子裏的東西?還是藏匿盒子時沾染的?
    還有那個牆角的小洞。真的是老鼠洞嗎?洞口邊緣似乎過於規整了些,不像是動物啃咬出來的。而且,洞口的位置,恰好在那堵藏過盒子的牆的延長線下,在屋外。
    一個大膽的猜想,如同冰層下的暗流,緩緩湧上謝阿蠻心頭。
    如果……李美人並沒有把盒子藏在屋內,而是在死前,通過某種方式,將它轉移到了屋外?那個牆洞是障眼法,或者隻是臨時存放點?真正的藏匿地點,是那個不起眼的、屋外牆角的老鼠洞?或者,洞口隻是標記,東西埋在了附近地下?
    所以吳嬤嬤掘地三尺也找不到,因為方向錯了。
    那麽,李美人臨死前緊攥的手,指甲縫裏的暗紅碎屑,會不會就是她在轉移或掩埋盒子時,沾染的泥土或盒子上的漆皮、鑲嵌物?
    如果是這樣,盒子很可能還在靜思院內,就在那扇被釘死的房門附近地下!
    這個猜測讓謝阿蠻的心跳微微加速。但如何驗證?她不可能在吳嬤嬤和趙宮女的眼皮底下,去挖掘那個角落。而且,若盒子真埋在那裏,埋得多深?是否做了其他偽裝?
    需要工具,需要時機,更需要一個……合理的理由,或者,一個轉移視線的靶子。
    她的目光,投向趙宮女那間熄了燈、卻隱隱傳來輾轉反側聲響的小屋。
    趙宮女已經快被恐懼逼瘋了。吳嬤嬤的威脅,盒子的失蹤,李美人的橫死,像三座大山壓著她。她就像一根繃到極致的弦,輕輕一碰,就可能斷裂,或者……反彈出意想不到的方向。
    或許,可以再給她加一點壓力,同時,給她指一條看似“明路”的歧途。
    第二天,謝阿蠻開始表現出“異常”。她不再總是蜷在角落,而是經常在院子裏遊蕩,尤其喜歡在那扇釘死的房門附近轉悠,對著門板縫隙喃喃自語,有時傻笑,有時又露出害怕的神情。她還撿了根稍長的枯枝,時不時去捅一捅那個牆角的小洞,或者蹲在那裏,用樹枝在地上胡亂劃拉。
    趙宮女起初還喝止幾句,後來見吳嬤嬤沒再來,膽子稍大了點,更多的是疑惑和隱隱的不安。她觀察著謝阿蠻的舉動,心頭那個可怕的念頭再次浮現——阿蠻是不是真的“知道”點什麽?她的癡傻,是不是一種偽裝?
    這個念頭讓她既恐懼又興奮。恐懼的是,如果阿蠻不傻,那自己之前的利用和現在的心思,是否早已被看穿?興奮的是,如果阿蠻真的知道盒子下落,或許……自己還有機會?
    她開始更加留意謝阿蠻的一舉一動,試圖從那些癡傻的行為中解讀出信息。當謝阿蠻又一次蹲在牆角小洞邊,用樹枝挖著洞口的積雪和浮土時,趙宮女終於忍不住,走過去蹲在她身邊,壓低聲音問:“阿蠻,你……是不是覺得盒子在那裏?”
    謝阿蠻茫然地抬起頭,看看她,又看看小洞,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含糊道:“洞洞……黑……有東西……亮亮?”
    趙宮女心髒狂跳。阿蠻也說“有東西”!難道盒子真的被李美人塞進了這個老鼠洞?或者埋在了下麵?
    她看了看那個小洞,又看了看被釘死的房門,以及遠處寂靜的院門。一個瘋狂的念頭攫住了她。吳嬤嬤暫時沒來,啞巴太監剛送過飯,短時間內不會有人打擾。如果……如果她能想辦法挖開那裏看看……
    可是,沒有工具,徒手挖凍土?而且,萬一挖出來,怎麽藏?吳嬤嬤知道了怎麽辦?
    她猶豫不決,既渴望找到盒子改變命運,又怕這是陷阱,或者引來殺身之禍。
    就在這時,謝阿蠻忽然丟下樹枝,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朝著院子另一邊、堆放破爛雜物和枯枝的角落走去。那裏堆著些曆年修繕(如果能稱得上修繕)時遺落的碎磚頭、爛木板,還有一把鏽跡斑斑、缺了口的舊鐵鍬頭,沒有木柄,被隨意丟棄在積雪裏。
    謝阿蠻走到那堆雜物前,蹲下身,在碎磚爛木裏扒拉了一會兒,然後拖出了那個鏽蝕的鍬頭,笨拙地抱在懷裏,又搖搖晃晃地往回走。
    趙宮女看著她懷裏的鐵鍬頭,眼睛猛地瞪大了。
    工具……有了。
    阿蠻是在……暗示她?
    不,不可能,阿蠻是個傻子,怎麽會暗示?這一定是巧合,或者……是冥冥中的指引?
    趙宮女看著謝阿蠻抱著鍬頭,又回到牆角小洞邊,將鍬頭往地上一扔,然後繼續蹲在那裏,對著小洞發呆。那鏽蝕的鐵片,在雪地裏泛著冰冷的光。
    誘惑,如同藤蔓,纏繞住趙宮女的心髒,越收越緊。她看看鍬頭,看看小洞,又看看阿蠻那癡傻的側臉,腦子裏那根名為“理智”的弦,砰然斷裂。
    她猛地站起身,衝過去,撿起那個鐵鍬頭。入手沉重冰涼,鏽蝕的表麵粗糙紮手。她喘著粗氣,走到那個牆角小洞旁,蹲下身,雙手握住鍬頭邊緣鋒利的鏽口,開始用力挖掘凍土。
    謝阿蠻往旁邊挪了挪,給她讓出位置,依舊抱著膝蓋,眼神空洞地看著她挖,仿佛在看一場與己無關的遊戲。
    趙宮女挖得很吃力。凍土堅硬如鐵,鍬頭又不順手,幾下下去,隻刨開一點浮土和雪沫,虎口震得發麻。但她已經顧不上了,心裏的狂熱驅使著她,一下,又一下,朝著那個黑黢黢的洞口下方,奮力挖掘。
    泥土翻飛,雪沫濺起。寂靜的院子裏,隻有鐵鏽刮擦凍土的“嚓嚓”聲,和趙宮女粗重的喘息。
    謝阿蠻靜靜地看著,眸底深處,一片冰封的湖麵下,暗流無聲湧動。
    魚兒,已經迫不及待地,朝著那看似誘人、卻布滿荊棘的餌料,張開了嘴。
    而真正的獵手,隻需等待,那咬鉤瞬間的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