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難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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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表麵的平靜和內心的驚濤中滑向深秋。
沈生瀾的臨產期越來越近,腹部沉重得讓她行動遲緩,腰背酸痛日益明顯。
吳太醫診脈時,神色愈發凝重,隻反複叮囑“切忌驚擾,務必靜養”。
孫婆子帶來的產具越來越多,小小的暖閣一角堆起了幹淨的棉布、熱水銅盆、剪刀、烈酒,甚至還有一小包人參切片。
這些物品的出現,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沈生瀾,那個生死攸關的時刻正在迫近。
這天清晨,天剛蒙蒙亮,沈生瀾就被一陣不同尋常的喧囂驚醒。
不是府內日常的動靜,而是從前院方向傳來的、隱約卻持續的人聲、馬蹄聲,似乎有不少人進出。她心中一緊,掙紮著坐起身,側耳傾聽。
陶太監送早膳進來時,臉色比平日更加木然,眼神低垂,仿佛刻意回避著什麽。放下食盒的動作也比往常略重了一絲。
“陶公公,”沈生瀾忍不住輕聲問道,“外麵……似乎很熱鬧?”
陶太監眼皮都未抬,聲音平板:“王爺有客,與夫人無關。夫人請用膳。”他說完,躬身退到門邊,垂手而立,竟是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離開。
這反常的舉動讓沈生瀾的心沉了下去。
有客?能讓王府一大早如此動靜的客人,絕非等閑。
難道是……蔣應韓去而複返?還是朝廷來了什麽大人物?
她食不知味地用了早膳。剛放下碗筷,暖閣外傳來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鎧甲摩擦的鏗鏘聲,停在了門外。
“王爺有令,即日起暖閣內外戒嚴,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一個陌生的、威嚴的男聲響起。
陶太監低聲應了句“是”,依舊站在門內,如同一尊泥塑。
沈生瀾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戒嚴?出了什麽事?這“東風”,難道就是這突如其來的緊張態勢?
整整一個上午,暖閣外腳步聲不斷,顯然增加了大量守衛。
連孫婆子都沒能像往常一樣按時前來。
沈生瀾被困在屋內,隻能從陶太監偶爾打開門縫接過外麵遞進來的物品時,瞥見門外林立的刀槍和侍衛冰冷的麵孔。
午膳是簡單的冷食,匆匆送來。
午後,吳太醫倒是來了,但臉色十分難看,診脈時手指都有些微顫,匆匆開了副安神的方子便告退,眼神都不敢與沈生瀾對視。
壓抑、緊張、未知的恐懼如同濃霧般籠罩著小小的暖閣。
沈生瀾坐立難安,腹中的孩子也跟著躁動起來,小腹一陣陣發緊,她不得不扶著桌子深呼吸。
就在這時,腦海中沉寂了數日的係統突然發出尖銳的警報:
【警告!檢測到超高能個體接近!能量特征匹配度95%——‘蔣應韓’!】
【環境威脅指數急劇上升!檢測到大量武裝能量波動及……殺氣!】
【建議宿主立刻尋找掩體,保持靜止,避免成為衝突焦點!重複,避免成為衝突焦點!】
蔣應韓!真的是他!他來了,而且帶來了巨大的危險!
沈生瀾臉色煞白,下意識地護住肚子,踉蹌著退到離門最遠的床角,用被子緊緊裹住自己。
衝突?什麽衝突?蔣應韓和南宮容璟要在這裏動手?
她剛躲好,暖閣外就傳來了清晰的、由遠及近的說話聲,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針鋒相對的冷意。
“……攝政王,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將小弟攔在門外,連杯熱茶都吝嗇?”是蔣應韓的聲音,依舊帶著那種懶洋洋的笑意,卻比上次更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銳利。
“蔣東家不請自來,本王公務纏身,恐有怠慢。”南宮容璟的聲音緊隨其後,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況且,內院不便,還是請回前廳說話。”
“內院?”蔣應韓輕笑一聲,腳步聲似乎在暖閣外停下了,“攝政王這內院,小弟倒是好奇得緊。聽說藏了位身懷六甲、來曆不凡的美人?嘖嘖,攝政王好福氣,也好……膽色。”
這話已是赤裸裸的挑釁!
“蔣應韓!”南宮容璟的聲音陡然轉厲,帶著壓抑的怒火,“注意你的言辭!本王府中之事,還輪不到你一個商賈置喙!”
“商賈?”蔣應韓的笑聲冷了下來,“攝政王這話就見外了。當年北境糧草、南疆兵甲,我蔣家‘商賈’可沒少出力。怎麽,如今容璟兄位高權重,便瞧不起我們這些‘下九流’的故人了?”
北境糧草?南疆兵甲?
沈生瀾心中劇震!蔣應韓竟然和南宮容璟有如此深的舊交,甚至涉及軍國大事!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麽恩怨?
“舊事不必再提。”南宮容璟的聲音更冷,“蔣東家今日若為敘舊,前廳請。若為別的……恕不奉陪!”
“別的?”蔣應韓的語氣忽然變得玩味,“容璟兄以為,小弟是為了什麽?為了你府上那位可能身負‘蓮花’印記、牽扯前朝秘寶的側妃?還是為了……那據說能窺探天機的‘星隕石’?”
他竟然直接當著這麽多侍衛的麵,點破了仇家和星隕石!
沈生瀾渾身冰涼,他瘋了嗎?!
暖閣外瞬間一片死寂,隻有風吹過屋簷的嗚咽聲。
沈生瀾幾乎能想象出南宮容璟此刻鐵青的臉色和眼中翻湧的殺意。
良久,南宮容璟冰冷徹骨的聲音響起,一字一句,如同冰珠砸地:“蔣應韓,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自然知道。”蔣應韓坦然道,聲音甚至帶上了一絲笑意,“攝政王何必動怒?這等好事,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仇家星隕,關乎氣運,豈是你一人能獨占的?不如……我們合作?小弟在江南、塞北,還有些人脈和路子,或許能幫攝政王更快找到那‘隱霧山’,取得星隕石。屆時,江山氣運,你我共享,豈不美哉?”
他竟然提出了合作!而且如此直白,如此……狂妄!
“共享?”南宮容璟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聲音裏充滿了譏諷和怒意,“蔣應韓,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本王的江山,何須與你一個商賈共享?看在舊日情分,本王最後勸你一句,立刻離開,今日之事,本王可當做沒發生過。否則……”
“否則如何?”蔣應韓打斷他,語氣也冷了下來,“攝政王是想將我留在這王府?恐怕……沒那麽容易。”他話音未落,暖閣外陡然傳來數聲弓弦繃緊的輕響和拔刀出鞘的鏗鏘聲!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沈生瀾蜷縮在床角,捂住嘴,不敢發出一絲聲音。她能感覺到兩股強大的、充滿敵意的能量場在門外對峙,冰冷的殺氣幾乎要透牆而入!
腹中的孩子似乎受到了驚嚇,猛地一蹬,力道之大讓她痛哼出聲!
這聲細微的痛哼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門外的對峙似乎停滯了一瞬。
“看來,美人受了驚嚇。”蔣應韓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奇異的意味,“攝政王,不如請美人出來一見?也讓小弟看看,是什麽樣的絕色,能讓你如此緊張,甚至不惜與故人翻臉?”
“你敢!”南宮容璟厲喝。
“我有什麽不敢?”蔣應韓輕笑,“容璟兄,你猜,若我現在喊一聲,告訴裏麵那位美人,她的好姐妹周嬤嬤其實已經被你打斷了腿,關在水牢裏等死,她會如何?”
周嬤嬤!水牢!斷腿!沈生瀾眼前一黑,幾乎暈厥!周氏……她竟然遭受了如此酷刑!
“蔣應韓!你找死!”南宮容璟暴怒的聲音如同驚雷,緊接著是兵刃破空的銳響和激烈的打鬥聲驟然爆發!
打起來了!他們真的在暖閣外動起手來了!
沈生瀾再也顧不得隱藏,連滾帶爬地撲到門邊,用力拍打門板:“住手!你們住手!王爺!蔣應韓!求求你們別打了!”她的聲音因恐懼和哭泣而嘶啞變形。
門外的打鬥聲不僅未停,反而更加激烈,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間或夾雜著侍衛的怒吼和受傷的悶哼。
顯然,蔣應韓並非孤身前來,他帶了高手!
“砰!”一聲巨響,暖閣的門板被一股巨大的氣浪撞得劇烈震動,灰塵簌簌落下。
沈生瀾被震得向後跌倒,重重摔在地上,小腹傳來一陣尖銳的絞痛!
“啊——”她痛呼出聲,感覺腿間有溫熱的液體湧出。
不好!要生了!在這個時刻!
劇痛和恐慌瞬間淹沒了她。門外的廝殺聲,腹中撕裂般的疼痛,對周氏的擔憂,對安安的思念,對未出世孩子的恐懼……所有情緒交織成一片黑暗的浪潮,將她吞噬。
她在地上痛苦地蜷縮,汗水瞬間濕透了衣衫,眼前陣陣發黑。
就在意識即將渙散之際,暖閣的門被一股大力猛地撞開!
木屑飛濺中,一道頎長的人影逆著光衝了進來,帶著一身凜冽的寒意和淡淡的血腥氣。
是南宮容璟!他玄色的衣袍上染著幾點刺目的暗紅,發絲微亂,臉色冰冷如霜,眼中還殘留著未散的殺氣。他一眼看到倒在地上麵色慘白、身下已見血跡的沈生瀾,瞳孔驟然收縮!
“沈生瀾!”他幾步跨到她身邊,蹲下身想要扶她,動作卻帶著一絲罕見的僵硬。
幾乎同時,另一道身影也閃到了門口,正是蔣應韓。他嘴角帶著一絲血痕,錦袍破損,手中的玉骨折扇已斷了一截,但那雙桃花眼依舊亮得驚人,帶著玩味和探究,落在沈生瀾身上。
“喲,這是要生了?”蔣應韓挑眉,語氣聽不出是關心還是嘲弄,“攝政王,看來你這王府,今日要雙喜臨門啊。”
南宮容璟猛地回頭,目光如刀:“滾出去!”
蔣應韓聳聳肩,非但沒走,反而靠在破損的門框上,扇著那半截破扇:“別這麽大火氣嘛。美人生產,凶險萬分,多個人照應總是好的。況且……”他目光掃過沈生瀾痛苦的臉,意味深長道,“小弟對這位身負‘蓮花’的美人和她即將出世的孩子,可是好奇得緊呢。說不定這孩子一出生,就帶著星隕石的指引呢?”
“你!”南宮容璟額角青筋跳動,殺意再次升騰。但看到沈生瀾身下越來越多的血跡和她痛苦扭曲的臉,他強行壓下怒火,對外厲喝道:“吳太醫!穩婆!都給本王滾進來!”
門外的廝殺似乎已經告一段落,燕俠翎帶著幾名帶傷的親衛守住門口,警惕地盯著蔣應韓和他身後兩名同樣掛彩的黑衣護衛。
吳太醫和孫婆子連滾爬爬地衝了進來,看到屋內情形,俱是臉色大變。
“王爺!夫人這是受驚早產,且有血崩之兆!必須立刻接生!”吳太醫聲音發顫。
孫婆子已經撲到沈生瀾身邊,迅速檢查,對南宮容璟急道:“王爺!請速速準備熱水、剪刀、參湯!夫人胎位似乎不正,恐是難產!”
難產!血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