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是一個慈和的老人。
    “阿硯啊，你什麽時候能讓奶奶和爺爺抱上大孫子啊？奶奶今年都73，你爺爺75。我們都是大半截身子進棺材的人了，抱不上孫子，我和你爺爺到了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的。”
    男人聲音清和，悉心安撫，“奶奶，你和爺爺雖然都上七十歲了，但是身體康健得很，必定長命百歲，離進棺材還遠著呢！”
    “少說這種話糊弄奶奶，難道你要讓我們活到一百歲才報上孫子不成？”
    爺爺奶奶活到一百歲，那時候陸硯川五十多歲。
    他的生育能力應該還在，但總覺得哪裏有些別扭，微微蹙起了眉頭。
    “長幼有序，大哥應該先結婚生子。奶奶，你先催我大哥。”
    麵對這位從小寵他到大的老人，陸硯川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和。
    “哼！”陸奶奶微微哼了一聲，“你們兄弟倆，一個都不省心。前段時間奶奶介紹了深城鄧家的姑娘給她，都約好了兩人周末見麵，但她周五就飛西北了，連麵都沒有和人家姑娘見上。”
    陸硯川淡笑道，“感情的事情強求不來的奶奶。”
    陸奶奶忽然想到什麽，問陸硯川，“阿硯啊，你是不是還惦記著你大學時候談的那個姑娘？那姑娘名字叫什麽來著？”
    陸硯川的心猛然一顫，手中摩挲著一條滿鑽的天鵝手鏈，動作明顯停滯住。
    眸光也瞬間暗淡了很多。
    “奶奶，這事情你是怎麽知道的？”
    “哼，要不是阿慕和我說，奶奶還不知道。不過，你也別怪你大哥多嘴，她是讓我安心才提的。不過，你兄弟倆一個比一個嘴巴嚴實，奶奶還想了解具體一些，他卻不肯再說了。”
    頓了片刻，陸然說，“哦，我想起來了，那姑娘好像是叫魚微微。”
    陸硯川的心底像是被尖銳的東西狠狠刺痛了一下，雙手明顯地顫抖起來。
    “阿硯啊！”陸奶奶語重心長地說，“聽奶奶一句勸，如果你還能聯係到人家姑娘，就去把她重新追回來。雖然那姑娘的家室和我們家比，差距大了一點。但隻要你喜歡，我們家不在意這些。但如果聯係不上了，或者人家姑娘不願意，該放下的也得放下。人生一世不過匆匆數十年，別讓一段記憶困住你一輩子。”
    “奶奶……”
    陸硯川聲音顫抖著，張了張嘴，卻又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目光盯著球場上奔跑、跳躍的葉棠。
    夏日絢爛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葉棠身上，為她鍍上一層金色的輪廓。
    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似乎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好像他們之間很早以前就認識一樣。
    看久了，他的眼前忽然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身影。
    那是二十歲的魚微微，紮著馬尾，笑起來眉眼彎彎。
    他的內心一陣煩躁，眉頭緊緊地擰了起來。
    “阿硯，你想說什麽？”電話那邊傳來陸奶奶的聲音。
    陸硯川半晌沒有說話，陸奶奶忽然問，“阿硯，你在西北那邊，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陸硯川的心底又是一陣重錘。
    他的雙手顫抖得厲害，深夜也微微顫動，胸口像是被一團浸濕的棉花堵著，有些窒息。
    盡量穩住聲音，不讓電話那頭的老人，因聽出什麽異常而擔心。
    “奶奶，我這邊忽然有個重要的事情要處理，回頭打給您！”說完，便急切地掛斷了電話。”
    電話剛掛斷，“哐當”一聲，手機應聲掉在了地上。
    他的雙手和身體猛烈地顫抖著，急切地想控製，卻怎麽也控製不住。甚至不小心將桌上的綠植碰撞到了地上。
    門外的助手聽到聲音，開門進來，就看到陸硯川趴在桌子上，全身都在瑟瑟發抖。
    連忙上前扶住了他，“陸特助，您的軀體化症狀比上次更嚴重了？”
    “陸硯川艱難地擠出幾個字，“幫我……打電話給宋醫生。”
    助手連忙撿起陸硯川的手機，對準他的麵部解了鎖，從通訊錄列表裏找出心理醫生宋醫生的電話號碼，打了過去。
    “喂，硯川！”電話接通後，那邊傳來一個略微低沉的聲音。
    “宋……醫生，我的軀體化症狀又開始了，這次好像比之前……比之前都嚴重。”陸硯川的聲音顫抖著。
    宋醫生的聲音變得嚴肅，“我們先用‘478呼吸法調整你的呼吸’。”
    陸硯川按照宋醫生的引導，坐正身體，閉上雙眼。
    “準備好了嗎？”
    “嗯。”
    “好！首先，用你的鼻子緩慢吸氣4秒，憋氣7秒，再用嘴巴勻速呼氣8秒！”
    與此同時，那邊響起了舒緩的療愈音樂。
    助手悄然走了出去，關上門。
    “好，我們再來一遍。”
    ……
    通過5組的呼吸訓練，陸硯川身體和手的顫抖減輕。他緩慢地睜開了雙眼。
    宋醫生那邊的療愈音樂沒有停止。
    “現在怎麽樣？有沒有好一些？”宋醫生問。
    “好多了。”
    “這次的症狀和之前的症狀有什麽不一樣？”
    “這次……”陸硯川回憶著，“有一股氣流似乎堵在我的胸口，很難受。我的身體……也會跟著不受控製。”
    “是和手一起顫抖嗎？”
    “是！”
    “這次在出現軀體化症狀之前，發生了什麽？或者你遇到了什麽？”
    奶奶提起了魚微微的名字。
    但之前大哥陸慕川也提起過，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狀況。
    陸硯川把這事和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宋醫生。
    宋醫生又問，“當時的情景和場景有什麽變化？或者……讓你想到了什麽？”
    陸硯川沉思片刻，目光緩慢地移動到了一樓羽毛球場的葉棠身上。
    他似乎斟酌著，葉棠是否和他軀體化症狀加重有關係；或者，要不要告訴宋醫生。
    斟酌的時間有點長，甚至那邊的心理谘詢療愈音樂都結束了，但宋醫生也不催促，又放了一遍，給了充足的時間。
    好半晌之後，陸硯川才輕啟薄唇，“我……遇到了一個女孩。”
    “這位女孩有什麽特殊或者特點嗎？”
    “說不上來，但她讓我覺得，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是什麽樣一種熟悉的感覺？能具體描述一下嗎？”
    陸硯川的手指，不由得又顫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