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足以凍結神魂的宏大威壓，來得快，去得也快。
    當它如潮水般退去時，江晚星能清晰地感覺到，整個世界仿佛重新活了過來。柴房外，被壓抑的蟲鳴聲再次響起，斷斷續續，像是劫後餘生的試探。夜風穿過門板的縫隙，帶來一絲泥土的濕潤氣息，不再是先前那種令人窒息的凝滯。
    她靠在牆上，維持著那個枯坐的姿勢許久，直到指尖的冰涼感緩緩退去，被自身溫熱的血液重新占據。
    結束了。
    那個所謂的“總部巡查使”，並沒有發現一粒名為江晚星的塵埃。
    她賭對了。
    她最完美的偽裝，就是她此刻的真實。一個靈根駁雜，住在柴房，為宗門大比的獎勵而奔波，為了湊齊激活新功能的十萬氣運而發愁的……外門雜役。
    誰會想到，這樣一個在底層掙紮求存的小人物，會是那個能批發“係統”、攪動三界風雲的“總代理”？
    江晚星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胸口的沉悶感一掃而空。但她沒有絲毫放鬆，緊繃的神經隻是從應對外部天災，轉向了處理內部人禍。
    趙坤，蕭辰，還有那尚差一萬多點的氣運缺口。
    麻煩事一樁接著一樁。
    她調出自己的平台光幕，那刺眼的血色警告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和的淡金色界麵。她習慣性地點開氣運麵板，那個“88,500”的數字，像是在無聲地催促著她。
    必須盡快湊齊十萬氣運，激活【係統幹擾】。
    那張能掀翻蕭辰牌桌的底牌，是她接下來所有計劃的核心保障。
    就在她思索著，是不是該給秦絕的任務再加點碼，讓他去劍心秘境的時候順便再斬幾個不開眼的妖獸時，平台光幕的右下角，一個極其隱蔽的角落，一個幾乎與背景融為一體的灰色石佩圖標，無聲地閃爍了一下。
    沒有聲音，沒有金光，甚至連閃爍的頻率都和燭火的跳動別無二致。
    這是她為楚瑤麾下那些被安插出去的“人才”們，特設的絕密通訊渠道。動用這個渠道，隻代表一件事——十萬火急。
    江晚星的心頭，微微一凜。
    她的指尖在石佩圖標上輕輕一點，一道經過三重加密的訊息，化作一行極小的古篆體文字，浮現在她眼前。
    字很少，隻有六個。
    【計劃有變，提前。】
    江晚星的瞳孔，瞬間收縮成針尖大小。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再次點擊那個圖標，更多的信息流湧入。那名潛伏在趙坤外圍勢力中的大楚舊部，將他剛剛收到的、趙坤下達的緊急命令，原封不動地傳遞了過來。
    原本定於青雲大典當天午時發動的叛亂，被提前到了……大典的前一夜。
    也就是，明天晚上。
    時間，被壓縮到了不足二十四個時辰。
    江晚星的腦子飛速運轉，無數的線索與情報在她腦海中交織、碰撞，試圖拚湊出事件的全貌。
    趙坤不是一個衝動的人，他籌謀已久，計劃周密，絕不會無緣無故地做出這種打亂全盤部署的決定。倉促行事，乃兵家大忌。
    除非，他遭遇了某種巨大的刺激，或者說，威脅。讓他覺得，再按原計劃等下去，會夜長夢多。
    能讓他產生這種感覺的，縱觀整個青雲宗，隻有一人。
    蕭辰。
    江晚星的指尖在光幕上飛快地劃動，調出了青雲宗的實時能量波動地圖。這是平台升級後，她耗費少量氣運開啟的區域監控功能。
    地圖上，代表著生命氣息的白色光點遍布各處。但在後山斷魂崖和趙坤的長老庭院外，兩個小時前，曾爆發出兩團短暫卻極其劇烈的能量衝突，隨後，又有兩道築基期的生命氣息徹底湮滅。
    其中一團能量的殘留氣息，陰冷、霸道，還帶著一絲熟悉的掠奪感。
    是蕭辰。
    而那兩道消失的生命氣息，經過與宗門弟子名錄對比，正是趙坤的兩個築基期心腹。
    答案，昭然若揭。
    江晚星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狗咬狗。
    蕭辰殺了趙坤的人，趙坤以為蕭辰要反水，一怒之下，決定提前動手，打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真是……一出精彩的大戲。
    隻是這出戲的開場，比她預料的，早了太多。
    “真是沒點職業道德，說好的檔期，怎麽能隨便改呢？”她低聲自語，語氣裏聽不出是嘲諷還是感歎。
    提前，意味著準備時間的急劇縮短，林墨的丹藥，楚瑤的後援，都可能無法完全到位。
    但提前，也意味著趙坤的計劃必然會出現更多的破綻。一個在憤怒與猜忌中倉促發動的叛亂，其內部的混亂，將是她最好的武器。
    危機，亦是轉機。
    江晚星不再猶豫，她的手指在客戶列表上飛快地點動，一道道指令，如同最精準的手術刀，開始切割這混亂的局勢。
    第一個亮起的，是秦絕的頭像。
    ……
    秦絕的房間內，他剛剛平複下因“尊上”指點而激蕩的心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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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劍心秘境的向往，對於突破築基的渴望，都被他暫時壓在了心底。他很清楚，“尊上”說得對，當前最重要的，是即將到來的那場風暴。
    他必須以最完美的狀態，去應對那場席卷宗門的劫難，去護住……他想護住的人。
    就在這時，那股熟悉的浩渺意念，再一次降臨。
    比上一次，更加凝練，也更加急促。
    “風暴提前了。”
    沒有多餘的解釋，隻有一句冰冷的宣告。
    秦絕的心神猛地一緊。
    “明日，前夜。青雲宗將陷入血與火的試煉。”江晚星的意念，不帶絲毫感情，卻字字如千鈞之重，“你的劍，磨礪得如何了？”
    秦絕握緊了手中的長劍，劍柄的冰涼觸感讓他瞬間冷靜下來。他沒有問為什麽，也沒有絲毫的驚慌。
    “隨時可以出鞘。”他沉聲回應。
    “好。監視趙坤，等我的信號。”
    意念如潮水般退去。
    秦絕走到窗邊，看向遠處燈火通明的宗門大殿，眼中再無一絲迷茫，隻剩下如劍鋒般的銳利與冷靜。
    ……
    煉丹堂，一間專屬的靜室內，丹香四溢。
    林墨正小心翼翼地控製著丹爐下的火焰，爐內，數十枚護心丹的雛形正在緩緩凝結。有了血葉朱果作為主藥，這一爐丹藥的品質，遠超以往。
    他全神貫注，甚至連額角滲出細汗都未曾察覺。
    突然，一道清脆的“叮咚”聲，在他腦海中的係統麵板上響起。
    是江晚星的訊息。
    林墨不敢怠慢，分出一縷心神查看。
    【最高優先級任務：叛亂提前至明夜。今夜之內，所有護心丹必須出爐。另外，將你煉製的所有迷魂散、爆炎丹，分發給信得過的內門弟子。】
    【任務獎勵：宗門貢獻點一萬，平台積分五千。】
    林墨看著那簡短的指令，手一抖，丹爐下的火焰都跟著跳動了一下。
    明夜？
    怎麽會這麽快！
    他來不及細想，立刻加大靈力輸出，強行穩定住即將失控的丹爐。他的臉上，再無平日的溫和與從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時間，不多了。
    ……
    千裏之外，大楚舊地，望海城。
    城主府內，楚瑤正對著沙盤，聽取著麾下將領關於大炎王朝兵力調動的匯報。
    自從上次擊退大炎聯軍，她便徹底掌控了三城之地，勢力範圍內的民心也日益穩固，為她提供了源源不斷的氣運。
    就在剛才，她將自己積攢的一半氣運奉獻給了“尊上”，換來了【女帝霸業係統】的全麵升級。此刻，她正沉浸在新係統那強大到令人戰栗的功能之中。
    “人才市場”功能，讓她輕易地在趙坤身邊安插了眼線。“政務中心”功能，讓她對三城的掌控力，達到了前所未聞的精細程度。
    她有信心，不出半年，她就能將這三座城池，打造成鐵桶一塊。
    就在這時，那道她無比熟悉的、象征著“尊上”意誌的金色流光，再次降臨她的識海。
    “那條養在青雲宗的瘋狗，要提前跳牆了。”
    江晚星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卻又透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楚瑤心神一凜，立刻明白了話中的含義。
    “尊上，需要我做什麽？”
    “按原計劃，讓你的人在宗門外圍潛伏。但，做好隨時強攻的準備。”江晚星的指令清晰而直接，“趙坤提前動手，必然會造成青雲宗內部防禦的混亂，那將是你的人，切入戰場的最好時機。”
    “我的人，隨時可以為尊上效死。”楚瑤毫不猶豫地回答。
    “不是為我，是為你自己。”江晚星糾正道，“助青雲宗平叛，是你向整個修真界展示你‘大楚’旗幟的第一次亮相。這一戰，要打出你的威風，打出你的名號。”
    楚瑤的呼吸，微微一滯。
    她瞬間明白了江晚星的深意。這不僅是一次支援，更是一次絕佳的政治作秀。
    “我明白了。”楚瑤的眼中，燃起熊熊的野心之火。
    ……
    柴房內，江晚星切斷了與所有客戶的通訊。
    秦絕，是尖刀。林墨，是後勤。楚瑤，是奇兵。
    一張應對叛亂的大網，已經在短短一炷香的時間內，悄然鋪開。
    她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的氣運值，依舊是八萬八千五百點。
    還差一萬一千五百點。
    時間隻剩下不到一天，從秦絕和林墨身上，已經很難再榨出這麽多氣運了。
    江晚星的眉頭，微微蹙起。
    難道，真的要等到與蕭辰正麵交鋒時，再靠著秦絕他們硬抗嗎？那樣變數太大了。
    就在她一籌莫展之際，平台光幕，毫無征兆地，再次閃爍起來。
    這一次，不是任何客戶的通訊，也不是係統升級的提示。
    而是一道來自平台總部的，冰冷的、公式化的通知，直接彈到了她的視野中央。
    【總代理“江晚星”請注意：】
    【因“青雲宗”世界線發生劇烈偏轉，重要劇情節點“青雲叛亂”提前爆發，經總部判定，此偏轉由總代理“蕭辰”的違規操作引渡魔氣汙染世界）所引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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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維護世界線穩定，總部將對總代理“蕭辰”進行a級警告處分，並扣除其平台積分十萬點。】
    【同時，為補償您在此次事件中所受到的影響，總部將為您發放緊急任務補償包。】
    【補償包內容：氣運值點。】
    【補償已發放，請查收。】
    江晚星看著那一行行文字，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眨了眨眼，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蕭辰違規，自己……拿到了補償？
    她下意識地點開自己的氣運麵板，那個原本停在“88,500”的數字，赫然已經變成了……
    “108,500”！
    十萬，夠了！
    江晚星的心髒，不爭氣地狂跳了兩下。
    這感覺，就像是隔壁鄰居違章搭建，結果城管拆了他家之後，順便獎勵了自己兩萬塊錢裝修款。
    還有這種好事？
    她來不及多想，指尖帶著一絲顫抖，重重地點向了那個她渴望已久的、由複雜金色紋路構成的圖標。
    【係統幹擾】！
    【檢測到氣運值已滿足激活條件，是否消耗100,000點氣運值，激活初級功能“係統幹擾”？】
    “是！”
    她毫不猶豫地在心中確認。
    刹那間，她賬戶裏的十萬氣運值如同開閘的洪水般傾瀉而出，盡數湧入那個金色的圖標之中。
    圖標光芒大放，仿佛一顆小太陽在她的眼前升起，一股無形的、掌控規則的力量，瞬間融入了她的神魂！
    成了！
    從現在開始，方圓百裏之內，一炷香的時間裏，她就是所有敵對子係統的……神！
    江晚星緊繃的神經，終於徹底鬆弛下來。
    萬事俱備，隻等……趙坤登台唱戲了。
    然而，就在她激活【係統幹擾】的同一時刻，遠在幽冥宗遺跡深處，一間被魔氣重重包裹的密室中，正在瘋狂吸收魔氣療傷的蕭辰，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的係統光幕上，同樣彈出了一道來自總部的、令他目眥欲裂的通知。
    “江晚星！”
    他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狂暴的魔焰從他身上轟然爆發，將整個密室的石壁都燒得一片赤紅！
    “你給我等著！明日，我必讓你神魂俱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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