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峰山門前，晨風依舊。
    林墨臉上的憂色還未散去，江晚星的臉色卻已在瞬間沉了下來。
    那不是擔憂，而是一種更接近於冰冷的審視，仿佛一個精密的棋手發現自己的棋盤上，闖入了一顆不受控製的棋子。
    她的識海中，警報聲尖銳而刺耳，完全蓋過了山間的風聲鳥鳴。
    【警告：檢測到異常高維劍意殘留，非本秘境原生。危險等級：極高！】
    【分析中……目標鎖定……劍意來源：‘蕭辰’。】
    蕭辰。
    這個名字像一根針，精準地刺入江晚星的神經。他怎麽會出現在劍心秘境？不，這不可能。劍心秘境是青雲宗的核心禁地，有宗門大陣守護，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那麽，就隻剩下一種可能。
    蕭辰曾經進入過劍心秘境，並且在裏麵留下了什麽東西。一道劍意，一個後手，一個陷阱……
    “江長老，你怎麽了？”林墨察覺到她神色的變化，緊張地問道，“是不是秦師兄他……”
    江晚星沒有回答，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平台的界麵上。代表秦絕的那個頭像，正在一片代表“未知區域”的灰色地圖上閃爍著，而頭像周圍，一圈圈代表“危險預警”的紅色波紋正在不斷擴散。
    她剛剛給秦絕的係統做完“版本更新”，耗費了她從楚瑤那裏抽來的大半氣運。這筆投資，絕不能剛投下去就打了水漂。
    “沒事。”江晚星收回目光，臉上的那一絲冰冷瞬間斂去，重歸平靜，“隻是想到了一些事。我們回去吧。”
    她轉身朝洞府走去，步履平穩，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未發生。
    林墨一頭霧水，但見她如此鎮定，自己那顆懸著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一些，快步跟了上去。
    回到洞府，江晚星直接進了靜室，揮手布下一道隔音禁製。
    “秦絕那邊，暫時隻能靠他自己。”她對著空無一人的靜室自語，聲音冷靜得沒有一絲溫度，“我給他的【秘境探索輔助】模塊，預警功能是最高優先級。蕭辰留下的劍意再強，也隻是一道死物。隻要秦絕不作死主動去碰，就不會有大礙。”
    她是在分析，也是在說服自己。
    她現在能做的，隻有信任自己的“產品”和“客戶”。
    就在她思索著如何處理蕭辰這個潛在威脅時，平台的界麵上，另一處角落，一個不起眼的圖標，忽然閃爍了一下微弱的黃光。
    【安全模塊提示：宗門鎮魔地牢區域能量陣法出現微弱缺口，已自動修複。】
    【數據比對中……缺口能量波動與在冊敵對目標‘王浩’高度吻合。】
    【綜合分析：目標‘王浩’越獄潛逃概率為97.3。】
    王浩越獄了。
    江晚星的眼睛微微眯起。
    這個消息，沒有讓她意外。一個充滿了仇恨、又有些小聰明的亡命徒，在必死的絕境下，總會想方設法地尋找生機。宗門那些看守，安逸久了，出現疏漏是遲早的事。
    麻煩的是，這條瘋狗，是衝著自己來的。
    而且，他很清楚自己的“軟肋”——秦絕、林墨、楚瑤，現在又多了一個蘇媚。
    一個躲在暗處的敵人，遠比站在明麵上的敵人更危險。
    江晚星的手指在膝上輕輕敲擊著，一下，又一下。
    報給宗門？不行。她一個新晉長老，憑什麽去關注一個已經被廢掉的階下囚？她又如何解釋自己能第一時間得知王浩越獄？這會暴露太多信息。
    必須用自己的力量解決。
    她需要一雙能替她在暗中行走的眼睛和耳朵。
    一個念頭，在她腦海中閃過。
    她站起身，撤去禁製，走出靜室。
    “林墨。”
    “在！江長老，有什麽吩咐？”林墨立刻從丹房裏探出頭來。
    “幫我準備一份禮物。”江晚星說道，“十瓶‘培元丹’，十瓶‘凝氣丹’，要你親手煉製的上品。另外，去宗門庫房，用我的長老份例，支取五柄百煉精鋼的長刀，五套軟甲。”
    “啊？送禮？”林墨有些發懵，“送給誰啊？”
    “楚瑤留下的人。”
    ……
    半個時辰後，客卿院。
    楚瑤帶走了大部分主力，但也留下了二十餘人。這些人或是有傷在身，或是修為尚淺，不適合長途奔襲。為首的，是一個名叫趙峰的青年，他是魏征的親兵，為人沉穩，做事幹練，修為在煉氣六層。
    此刻，趙峰正帶著幾名士兵，在院中清點楚瑤留下的為數不多的物資。
    當看到江晚星和林墨提著大包小包走進來時，趙峰明顯愣了一下，隨即立刻上前，躬身行禮：“屬下參見江長老。”
    “不必多禮。”江晚星的目光掃過院中那些神情有些落寞的士兵。
    被大部隊留下的失落，對前路未卜的迷茫，都寫在他們臉上。
    “這些，是給你們的。”江晚星示意林墨將東西放下。
    當那些裝著上品丹藥的玉瓶和閃爍著寒光的兵刃甲胄擺在麵前時，趙峰和周圍幾名士兵的眼睛都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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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品丹藥！百煉精鋼！這些東西，在青雲宗，也隻有內門核心弟子才能享用。
    “江長老，這……這太貴重了，我們不能收。”趙峰連忙推辭。無功不受祿，這個道理他懂。
    “這不是白給你們的。”江晚sh星開門見山，“我有一樁生意，想和你們談。”
    “生意？”趙峰更不解了。
    “我需要雇幾個人，幫我辦一件事。”江晚星的語氣平淡，像是在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需要五個人，要最擅長追蹤、潛伏和刺探情報的。任務是幫我追蹤一個從宗門逃走的叛徒，查明他的去向，以及和什麽人接觸。隻需查探，不需動手。”
    她看著趙峰，繼續說道：“事成之後，除了這些東西，我再給你們五十枚‘爆炎丹’，直接送去永安城，交到你們殿下手中。”
    五十枚爆炎丹！
    趙峰的呼吸猛地一滯。
    他比誰都清楚，這種丹藥在戰場上意味著什麽。五十枚，足以在關鍵時刻，改變一場小型戰役的走向！
    這已經不是生意了，這是天大的人情！
    “江長老的敵人，就是我們殿下的敵人。”趙峰沒有再猶豫，他猛地一拍胸膛，聲音鏗鏘有力，“殿下臨走前有過交代，您但有吩咐，我等萬死不辭！此事，交給我們！”
    他很清楚，江晚星這是在給他們機會。一個讓他們這些“留守人員”也能為公主殿下盡一份力的機會。
    “好。”江晚星很滿意他的反應，“我要的人呢？”
    “江長老稍候。”
    趙峰轉身，點了五個人名。那五人立刻出列，身形各異，有身材瘦小如猴的，有麵容普通扔進人堆就找不到的，但他們每個人的眼神，都像鷹一樣銳利，身上帶著一股久經沙場的沉靜與幹練。
    “江長老，這五人，都是我大楚斥候營的好手，追蹤之術，無人能出其右。”趙峰介紹道。
    江晚星點了點頭，將一枚玉簡和一幅地圖交給為首的那名斥候。
    “這玉簡裏有那叛徒的畫像和氣息特征。他最後出現的位置，在宗門北麵百裏外的亂葬崗。我要你們即刻出發，七日之內，我要知道他的一切。”
    “是！”五名斥候沒有一句廢話，接過東西，對著江晚星和趙峰一抱拳，身形一晃，便如鬼魅般消失在院牆的陰影裏。
    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林墨才小聲問道：“江長老，他們……靠得住嗎？”
    “他們不是為我賣命，是為楚瑤。”江晚星淡淡道，“隻要楚瑤還需要我，他們就比任何人都要靠得住。”
    這就是她建立的客戶網絡。利益、恩情、共同的敵人……無數條看不見的線，將這些人牢牢地捆綁在她的戰車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處理完王浩的事，江晚星心中的一塊石頭暫時落地。
    她回到雲海峰的洞府，再次進入靜室。
    夜色漸深，月光如水。
    江晚星盤膝而坐，麵前的光幕上，三幅畫麵正在同時呈現。
    左邊，是劍心秘境的地圖。代表秦絕的那個光點，正在一片標注著“劍意傀儡區”的紅域裏緩緩移動，他頭頂的【秘境探索輔助】模塊不時閃爍，分析著一個個劍意傀儡的弱點，幫他有驚無險地前進著。但那片被標記為“蕭辰劍意”的區域，像一根毒刺，始終高懸在他的路線上。
    右邊，是楚瑤的行軍路線圖。她率領的小部隊，已經離開了青雲宗的勢力範圍，進入了大炎王朝的邊境。前方的永安城，像一頭匍匐在黑暗中的巨獸，等待著她。
    而在中間，是剛剛展開的青雲宗周邊地圖。五個代表著斥候的光點，正以極快的速度向北移動，追尋著王浩留下的蛛絲馬跡。
    三條線，三場戰爭，都與她息息相關。
    她就像一個躲在幕後的棋手，操縱著棋子，在不同的棋盤上同時博弈。
    就在這時，代表斥候的那五個光點，忽然停在了北方的“黑風嶺”區域。
    緊接著，一道極其微弱的訊息，通過江晚星提前交給他們的、最低級的傳訊符，傳了回來。
    訊息很短，隻有一句話，卻讓江晚星的瞳孔，猛然收縮。
    “目標已與幽冥宗餘黨匯合。首要目標：蘇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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