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女人？”李太常撣了撣煙灰。
    他猜柳幼櫻去巡捕房保自己肯定碰到了楊柔。
    “我等的不是她，我剛認識她沒幾天。另外，她哪裏老了，你倆化完妝一樣。”
    “怎麽可能一樣？”剛開始微笑的柳幼櫻簡直抓狂，一掌拍在桌上，“同本小姐比起來，她至少老了五歲！”
    “哦，那你25了？”
    “胡說八道，我才剛剛20！”
    “太老了。”李太常吸口煙，悠悠道：“我才18。”
    “你——哼！”柳幼櫻怒目圓睜小拳頭一把砸在李太常胸口，接著莞爾一笑：“王動，陪我去看電影。”
    不知道為何，她就是喜歡王動這個名字。
    “大小姐，我還得審稿子。”
    “你要不去，我就天天坐在你辦公室！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說著哼著小曲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明天我把畫板帶過來。”
    李太常掐滅煙頭，“拋個硬幣吧，正麵就陪你去。”
    他掏出個角幣，展示給柳幼櫻看，後者頗覺有趣，立刻坐直了身子。
    “等等，哪個是正麵？”
    “自然是帶字的。”李太常找到正麵給柳幼櫻看，又反過來示意這是一枚正常硬幣，然後猛地向上拋起。
    硬幣帶著兩個人的目光向上，向下，然後“啪”被兩掌合在當中，一瞬間，柳幼櫻仿佛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被那兩隻大手牢牢掌控住了。
    李太常慢慢打開，柳幼櫻伸長脖子去看。
    竟然是反麵！她不禁泄氣，對李太常怒目而視。
    這家夥，真是個榆木疙瘩！把左右手上下換一下，不就反麵變正麵了？
    “老天爺不作美啊！可惜，可惜！”李太常搖頭歎息。
    不知為何，柳幼櫻感覺心癢難耐，極不服氣，難道我同他沒緣分？
    她情不自禁道：“再來一次，三局兩勝！”
    卻見李太常定定注視自己片刻，慢慢站起，取了禮帽，走到她身邊，輕輕道：“走吧！”
    柳幼櫻一陣迷糊，“去哪兒？”
    “看電影。就算是老天爺不同意，就算現在外麵下冰刀子，今天也得陪你看個電影！”
    嗯，成海韜侄女這個身份，的確值得花場電影時間。
    柳幼櫻呆呆看著眼前這個冷峻的男人，瞬間心花怒放，感覺全身三萬六千個毛孔，每一個都那麽舒服。
    “王動——”她跳起來大叫，一把抱住李太常，擁抱一會，才喜笑顏開地挽著他胳膊走到外間大辦公室。
    沈小鷗和鄭大聯都有事出去了，李太常走到宋槐身邊，把寫好的現代詩遞過去。
    “主編，明天就要截稿了。”宋槐連忙站起接過手稿，偷看眼那個大美女，然後佩服地看著主編。
    不服不行！
    主編同這個女孩交往都沒用真名，卻把對方吃得死死的，怪不得寫言情如此厲害！
    他小聲道：“還有四篇專欄...”
    “明天中午前給你！”李太常截斷他話頭，同柳幼櫻揚長而去。
    看著兩人背影消失，宋槐搖搖頭坐下，總編總是拖到最後一刻，四篇稿子得2萬多字，一天能寫完嗎？
    這也難怪，有這麽漂亮的女朋友，哪有心思寫稿？
    ...
    黃包車穿行在霞飛路梧桐蔭下，柳幼櫻掀開擋風簾，任憑微風拂過笑吟吟的臉頰。
    國泰電影院奶黃色外牆在暮色中矗立，牆上貼著亂世佳人的巨幅電影海報，斯嘉麗美麗精致的麵龐對每個人微笑。
    兩人來到售票處前，前麵擠滿旗袍卷發的姑娘，這些人都是衝著亂世佳人來的。
    維持秩序的保安在排隊人群旁喊：“今天的亂世佳人還剩20張，後麵的不用排隊了。”
    “我們要不明天來？”李太常倒沒想到，這時代的影迷這麽多。
    “亂世佳人我昨天就看過了，今天看《啟示錄四騎士》。”柳幼櫻說著指向旁邊牆上一張小海報。
    海報中央，一個黑瞳黑發的優雅男人頭戴寬簷禮帽，帽簷壓得極低，陰影裏隻露出緊抿的薄唇和刀削般的下頜線。他穿著雙排扣槍駁領西裝，白襯衫領口鬆開兩顆扣子，露出嶙峋的鎖骨。
    李太常突然覺得此人眼熟，略一思索，頓時想起。
    這是前世電影《師父》裏宋佳扮演的女主角最喜歡的米國男演員，好像叫什麽瓦倫蒂諾。
    “魯道夫·瓦倫蒂諾，帥嗎？他可是全魔都女人的夢中情人！”柳幼櫻看眼畫報，扭頭衝李太常一笑。
    李太常撇撇嘴，不就是華倫天奴嗎？曾幾何時，各種華倫天奴牌子漫天飛，不值幾個錢！
    “還行吧！距離我還有不小差距。”李太常嚴肅道。
    “美得你！”柳幼櫻翻個白眼，又露齒好笑。
    兩人檢票後走進簡陋的電影院，硬木座椅，不是特別舒服。
    前排沒人，柳幼櫻的鞋跟踢到前排椅背。
    李太常冷眼觀之，覺得她很緊張。
    李太常正在觀察柳幼櫻，燈光突然熄滅，膠片轉動聲在黑暗裏嗡嗡作響，從頭頂打出粗大的光束，投在銀幕上。
    電影開始了。
    放映廳中響起了一片掌聲。
    是的，這個年代電影院裏，觀眾是會自發鼓掌的。
    黑白無聲電影超級無聊，李太常也不懂好看在哪裏。
    當銀幕亮起巴黎舞廳水晶吊燈和瓦倫蒂諾的探戈時，滿場尖叫，身邊柳幼櫻叫得最響最尖，嚇了李太常一跳。
    這特麽哪個一線大咖的粉絲現場？
    探戈非常優雅，小資調調濃鬱，李太常稍微坐直身子，這人既然是這個年代的大明星，自己這個以女讀者為根基的作者也應該學習一下。看看到底有何不同之處？
    劇情很簡單，以一戰為背景，講述一個浪蕩子胡利奧邂逅了有夫之婦瑪格麗特，兩人陷入愛情。
    柳幼櫻突然咬住嘴唇，轉而興奮地抓住李太常手臂，“天！要吻戲了！”
    李太常一愣，屏幕上兩個人離得還遠，你怎麽知道要接吻了？
    他心裏泛起疑惑，盯著女孩問：“你二刷？”
    “什麽？”柳幼櫻一愣，很快反應過來：“不是二刷，算上這場，是十八刷！嘻嘻。”
    “十八刷？”
    李太常無語，這比哪吒忠粉還忠啊。
    “這電影是哪年上映的？”
    “民國十年！”
    民國十年？李太常呆住，現在都特麽民國二十八年了。
    一年一刷啊！
    接下去一戰爆發，大環境觸發男女主關係改變，典型的救貓咪電影模版。不過開頭太長，如果是未來的好萊塢，肯定會將這段壓縮在15分鍾內。
    瑪格麗特的丈夫在戰爭中受重傷，於是女主離開了胡利奧，胡利奧參軍並不斷蛻變。
    李太常打了個哈欠，這片子別說放21世紀了，20世紀90年代也肯定撲！
    “你是學生？”一段打仗劇情，柳幼櫻不是很來勁了，李太常趁機同她聊天。
    “我是舞女啊，憑本事掙錢！”
    “你家很窮？你叔不是督察長嗎？不管你家？”
    “我父母都不在了，我孤苦伶仃一個人，嗚嗚嗚，我好可憐。”柳幼櫻作勢抹眼淚，“要不你養我吧。”
    “哦。”李太常摸著下巴，斜睨著女孩，“那你可以去叔叔家蹭飯啊。”
    “他忙得很，經常不在家，我怎麽敢總是單獨上門去找嬸嬸。”
    “租界警察還出差？”李太常作漫不經心狀：“騙人也找個好理由。”
    “不是，是加班應酬之類，哦對了，還有培訓。上周他一周都不在家，聽嬸嬸說去了個什麽島，有個秘密培訓班，就是培訓像殺神那樣特工的班。”柳幼櫻一揚頭，得意道：“我叔叔可厲害了，他是被日本人高薪聘去講課的。”
    “這麽厲害？講什麽課？”李太常徹底來了興趣。
    PS：感謝晴方好、書友20231006173845624、書友20220315223228525的月票，感謝各位的推薦和追讀。
    求追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