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德萊昂請楊柔吃飯，作為感謝。
    餐桌上，兩人對麵而坐。
    德萊昂觀察自己凝視下略顯緊張的楊柔，心裏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怎麽看，眼前這人都沒什麽心機，根本無法讓人心生警惕，就是一個漂亮的普通人，卻偏偏能發現自己都發現不了的跟蹤者。
    事實在眼前，由不得不信！
    “楊小姐，我有個請求，不知道您願不願意接受？”
    “德萊昂先生，是什麽？”
    “說實話，您是個天生幹情報的人才。”德萊昂舉起酒杯同楊柔碰一下，輕抿一口。
    “表麵上，很容易讓人放鬆警惕，但其實心細如發，觀察力讓人印象深刻。”
    “而且我聽說你侄女在市政府任職，姐夫也很有地位......實不相瞞，我是發國陸軍情報局的高級特工，本來要隱藏身份的，被日本人這麽一搞，現在恐怕整個魔都灘的間諜都知道我真實身份了，出門很不方便，不知道會有多少眼睛盯著我。”
    “所以，我想發展你作為我在魔都的情報員，幫我傳遞消息為主，另外，也可以做我的線人，幫我搜集情報。”
    “作為回報，我會設法讓你在萊恩洋行不斷升職，每月津貼5000法郎，如果有麻煩，我會幫你解決，另外，如果得到有價值的情報，價格另算，你看怎麽樣？”
    “我——”
    楊柔心說我哪是那塊料，張口就想拒絕，可突然想到王動。
    德萊昂幾個電話，發租界巡捕就把監控的幾個人都給抓了起來，看來是個靠山。
    “如果我有麻煩，德萊昂先生真的能幫忙解決？”她低聲問。
    “當然！”德萊昂微笑著再次舉杯，“誰敢不賣我們發藍西共和國的麵子？我們陸軍世界第一，海軍世界第二。”
    “好的，那我答應了，德萊昂先生！”
    “那祝我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兩人捧杯。
    楊柔有些高興，如果王動有麻煩，自己就能幫上忙了。
    而且，自己不是想為王動打探情報嘛？
    如果被輕歌識破或者被其他人看出端倪，也可以推托是德萊昂的請求，這樣就不會暴露王動了。
    總之，有了這個身份，自己打探起情報來，就可以名正言順了。
    “現在讓我們盡情享用美食吧。”德萊昂微笑著舉起刀叉。
    “德萊昂先生，我想請您幫我一個忙。”楊柔放下酒杯道。
    “說吧，什麽事？”德萊昂放下刀叉，麵帶微笑，他開始對楊柔有信心了。
    一個合格的間諜最喜歡交易。
    而現在，剛剛打成共識，交易已經開始了，不是嗎？
    “我想找一個人。”
    “男人？”
    看對方點頭，麵色微紅，德萊昂一副我懂的表情：“沒問題，這件事包在我身上，把他的名字相貌和其他線索告訴我。”
    第二天，德萊昂就通過法國領事館要到了成海韜的電話。
    “是德萊昂先生啊，您好！”成海韜接起電話，立刻改用法語，“這是小事，您請說。王動？20多歲？長得很帥？因為腳受傷去過泳川醫院？這......不用查了，德萊昂先生，這人我知道。”
    成海韜早得到了公董局的指令，暗示德萊昂身份特殊，是軍方情報背景，示意他全力配合，但聽到對方要找王動，他不禁心中暗自納悶。
    “王動是化名，本名李太常，是摩登文藝的主編，雜誌社地址在愛多亞路37號.....”
    “這個李太常到底何方神聖？“掛了電話，成海韜心中嘀咕，“連法國情報人員都如此關注他？”
    成海韜想了想，拿起話筒撥通了另一個號碼：“幼櫻啊，今晚上來家裏吃飯吧，好久沒見你了。”
    ...
    晚上八點。
    柳幼櫻從叔叔家出來，滿腹疑惑。
    叔叔怎麽對李太常的態度大為改觀，開始打聽起他情況了？
    她自然說了李太常很多好話，國立交通大學文學係畢業，曾經發表過多篇小說和詩歌，是個文壇新秀，24歲就是個主編，而且極具商業頭腦和識人天賦，把摩登文藝雜誌辦得風風火火，現在每周銷量24000冊，要不了多久就會超過密友這樣的一線雜誌。
    未來肯定是魔都文壇領袖之一。
    可叔叔看起來一臉迷糊，仍然旁敲側擊詢問他家世，比如李太常剛畢業兩年而已，怎麽能有一家茶葉店轉讓給你？
    而且，希望她能每周都來家裏吃飯，順便帶來點李太常的消息。
    看叔叔那股熱絡勁兒，似乎這個李太常是個官二代，能給他仕途添磚加瓦。
    可自己早就問得明明白白，李太常父母很早就去了南洋，帶大他的叔叔已經過世，在這魔都沒什麽親戚。
    還能有什麽其他身份？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柳幼櫻同這個時代絕大部分女孩一樣，憑直覺生活。
    直覺告訴她，叔叔現在不反對她同李太常在一起了，而且，叔叔也有求到自己的時候，這簡直太棒了。
    至於李太常的消息嘛，自然是報喜不報憂！
    ...
    阿根姓刑，生來命苦，從小被家人強迫進廠掙錢。
    紗廠被陸宏機收購後，清理童工，陸宏機看他機靈踏實，脾氣很好，於是送他去學了開汽車，領了執照，從此成了陸家司機，吃住在陸家，工作是負責接送陸家人，空閑的時候可以學識字讀書，如此已經十年了。
    陸宏機從不虧待他，從前薪水10元，不斷上漲，今年開始每月領120元，陸家對他說話輕聲細語，沒有把他當仆人，這些年來，他早把陸家當親人，同自己家反而斷了關係。
    今天是周四，阿根天沒亮就起床，到附近報攤的時候5點，本以為肯定是排第一個，結果前麵已經站著不少人。
    “什麽情況？”
    自從大小姐那次沒有買到雜誌後，他就主動請纓，第一次6點半來，沒搶到，回去大小姐二小姐沒說什麽，但是被阿娣她們一通嘲笑辦事不力，上一次他不到6點就來了，排在第35個，最後隻搶到4本，大小姐又不太開心。
    今天他痛定思痛，定鬧鍾4點半起床，緊趕慢趕，竟然才排第11個。
    阿根憤憤不平地數了數，前麵10個人8個男的，2個女的。還好還好，就10個人，哪怕一人10本也買不完。
    “都不睡覺的嗎？”
    心定下來，阿根立刻氣憤不已。
    什麽狗屁世道！處處都是死循環。
    鄉下人越多，地越不夠種；地越不夠，就越要多生孩子幫忙；孩子越多，地就更不夠。
    農民瞎忙白幹、惡性循環，小商小販到處被趕、整天空轉，拉車的跑斷細腿、卻無路可走。
    上次看《魔都報》，說百貨公司招一名文書，竟有三百人投遞履曆，個個都是中學畢業，擠破了頭，薪水卻隻夠糊口。
    自己這沒上過小學的，要是離開陸家，轉眼就會餓死。
    真是太卷了！
    可他萬萬沒想到，連買本雜誌都搶破頭！
    PS：感謝斷頭洗發水、馮素鵬、光頭的小道士月票。
    求追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