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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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房間的路上,沈倦牽著她的手,兩人慢慢走在林蔭小道上。
“我今天表現怎麽樣?”蘇念仰頭問他,“沒有給沈醫生丟臉吧?”
沈倦停下腳步,轉身麵對她,月光下,他的眼神格外深邃。
“很好。”他輕輕將她被風吹亂的發絲別到耳後,“他們都羨慕我。”
“羨慕你什麽?”
“羨慕我找到了這麽好的女朋友。”
這話說得太動聽,蘇念忍不住笑起來,她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輕輕印下一個吻。
“這是給沈醫生的獎勵。”
沈倦眸色一深,攬住她的腰加深了這個吻。
晚風溫柔,遠處隱約傳來同事們的歡笑聲,而這一刻他們的世界裏隻有彼此。
原來,談戀愛最美好的部分,就是能夠這樣理所當然地站在對方身邊,成為彼此驕傲的存在。
溫泉度假村的團建結束後,蘇念和沈倦的關係進入了一段平穩而甜蜜的時期。
沈倦會在值夜班的淩晨給她發一句「剛下手術」,蘇念會在趕稿到深夜時收到他訂的熱粥外賣。
周末時,他們會一起去超市采購,蘇念負責往推車裏扔零食,沈倦則默默地把蔬菜和健康食品放進去平衡。
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話…
直到一個周五的晚上…
蘇念剛結束和海外遊戲工作室的線上會議,對方開出的條件極其優厚,希望她能帶隊參與一個新項目的藝術設計。
她正想著怎麽和沈倦商量這件事,門鈴響了。
門外站著沈倦,手裏還提著一個小蛋糕。
“慶祝一下。”他走進來,把蛋糕放在桌上,“今天成功完成了一台高難度手術。”
蘇念看著他眼下的疲憊,把到嘴邊的話暫時咽了回去,笑著問:“什麽手術?”
“主動脈夾層,情況很凶險。”沈倦鬆了鬆領口,在沙發上坐下,“不過最後很成功。”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蘇念知道他一定又在手術台上站了十幾個小時,她給他倒了杯水,在他身邊坐下。
“我也有件事想和你說。”她斟酌著開口,“今天奧林匹斯工作室聯係我了,他們有個新項目想邀請我參與。”
沈倦喝水的動作頓了一下:“奧林匹斯?那個美國的遊戲公司?”
“對,他們希望我能去洛杉磯總部工作一段時間,大概需要半年。”蘇念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你覺得怎麽樣?”
客廳裏陷入短暫的沉默。
“半年太久了。”沈倦放下水杯,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你現在在國內的發展很好,沒必要去國外從頭開始。”
蘇念沒想到他會是這個反應:“這不是從頭開始,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奧林匹斯是行業頂尖的工作室,他們的項目……”
“我知道他們很厲害。”沈倦打斷她,“但你現在的工作室不是也做得很好嗎?上周剛簽了新的投資方。”
“這不一樣。”蘇念試圖解釋,“這是參與國際頂尖項目的機會,能讓我接觸到最新的技術和理念……”
“然後呢?”沈倦看向她,眼神冷靜得近乎審視,“半年後回來,一切重新開始?你的團隊怎麽辦?你現在正在上升期的事業怎麽辦?”
他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像手術刀一樣精準,卻讓蘇念感到一陣窒息。
“我不是要放棄現在的一切,”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這隻是暫時的項目合作,是一個學習和提升的機會……”
“如果你想要學習,國內也有很多進修的途徑。”沈倦的語氣依然理性,“我可以幫你聯係美院的教授,或者數字媒體領域的專家……”
“沈倦!”蘇念終於忍不住提高了聲音,“我不是在向你谘詢職業規劃!我是在和你商量我們之間的事情!”
客廳裏一下子安靜下來。
沈倦看著她,眉頭微蹙:“我不明白這兩件事有什麽衝突。”
“怎麽沒有衝突?”蘇念覺得胸口發悶,“如果我去洛杉磯半年,我們就要異地戀半年,這不是需要商量的事情嗎?”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為了這個機會,讓我們分開半年?”沈倦的聲音冷了下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蘇念感到一陣無力,“我是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不想輕易放棄,我們可以想辦法克服這半年的距離……”
“半年太長了。”沈倦站起身,走到窗邊背對著她,“而且沒有必要,你的才華在國內一樣可以得到發揮,為什麽非要跑到國外去?”
蘇念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明白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在他規劃的未來裏,她應該是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安穩地發展她還不錯的事業。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突然打亂他的計劃,去追逐一個在他看來沒有必要的機會。
“你覺得我的工作,隻是隨便玩玩的,對嗎?”她輕聲問。
沈倦轉過身:“我沒有這麽說。”
“但你是這麽想的。”蘇念也站起來,直視著他的眼睛,“你覺得遊戲設計是不務正業,覺得我的事業不值得我付出這樣的代價。”
“我從來沒有否定過你的工作。”沈倦的語氣依然克製,但眼中已經有了明顯的不悅,“我隻是在為你提供更理性的選擇。”
“更理性的選擇?”蘇念笑了,笑容裏帶著苦澀,“就是按照你規劃好的路走,對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蘇念終於控製不住情緒,“沈倦,我是你的女朋友,不是你負責的病人!我不需要你為我安排最安全、最穩妥的治療方案!”
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她就後悔了。
沈倦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他沉默地看著她,眼神裏的溫度一點點冷卻。
“所以在你看來,我的關心就是控製?”他的聲音很輕,卻像冰錐一樣刺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蘇念想要解釋,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沈倦拿起沙發上的外套:“看來我們需要冷靜一下。”
他沒有再看她,徑直走向門口。
門被輕輕關上的聲音在安靜的客廳裏格外清晰。
蘇念站在原地,看著桌上那個還沒來得及拆開的小蛋糕,突然覺得渾身發冷。
他們第一次吵架了。
為了一件她本以為他會支持的事。
窗外的城市依舊燈火通明,而蘇念第一次感覺到,這段感情裏出現了她無法忽視的裂痕。
門關上的聲音並不重,卻像一記悶錘敲在蘇念心上,她站在原地許久沒有動彈,客廳裏還殘留著沈倦身上清冽的氣息,與此刻冰冷的寂靜形成殘酷的對比。
桌上的小蛋糕包裝精致,上麵用奶油寫著簡單的祝賀字樣。
他特意買了蛋糕來慶祝,想要分享成功的喜悅,而她卻投下了一顆炸雷。
蘇念慢慢走到沙發邊坐下,指尖深深陷入柔軟的抱枕裏。
她不斷回放著剛才的對話,試圖找出是哪個環節出了錯,她預想過他可能會不舍會擔心,卻唯獨沒料到他會如此直接、如此理性地否定。
“半年太久了。”
“沒有必要。”
“更理性的選擇。”
這些詞句在她腦海裏盤旋,帶著沈倦特有的冷靜和斬釘截鐵。
她理解他的顧慮,理解他對穩定和計劃的偏好,可她無法接受他那種不容置疑的、為她規劃路徑的姿態。
她的工作,她的夢想,在她看來是值得冒險的寶貴機會,在他眼中卻成了可以權衡、甚至可以舍棄的選項。
手機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沒有他的消息。
她點開對話框,指尖懸在屏幕上方,卻不知道該說什麽,道歉嗎?她並不覺得自己錯了,解釋嗎?他似乎並不想理解。
一種無力感深深攫住了她。
沈倦開車回到公寓,電梯鏡麵裏映出他緊繃的臉,他鬆了鬆領帶,感覺胸口堵著一股無處發泄的悶氣。
他並不想吵架。
今天的手術確實凶險,主動脈夾層就像一顆隨時會爆炸的炸彈,在手術台上,他的每一個決策都關乎生死。
當他終於成功拆彈,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出手術室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
他想分享這份從死神手中奪回生命的重量,想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睛,想從她那裏汲取一點純粹的溫暖和放鬆。
他買了蛋糕,想象著她驚喜的樣子。
然而他等來的,卻是她即將遠行的消息。
‘半年’,‘洛杉磯’
這些詞自動在他腦中轉換成一係列客觀數據:十二小時的時差,九千公裏的距離,一百八十個無法見麵的日夜。
以及更多無法量化的風險,陌生的環境,新的社交圈,還有……那個他隱約感覺到的、對她才華虎視眈眈的世界。
他見過她工作時發光的模樣,知道她的才華有多耀眼,他毫不懷疑奧林匹斯會極力留住她,半年?誰能保證隻是半年?
理性告訴他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他應該支持,但一種更深層的、近乎本能的東西在拉扯著他——一種害怕失去她的恐慌。
所以他試圖用邏輯說服她,為她分析利弊,提供他所能想到的、更好的替代方案。
他以為這是解決問題的方式,卻沒想到這成了引爆矛盾的導火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