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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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覺得我的工作,隻是隨便玩玩的,對嗎?”
    “我是你的女朋友,不是你負責的病人!”
    她的話像針一樣紮進他心裏,他從未輕視過她的工作,正因為他知道她有多熱愛、多投入,他才更害怕她一旦飛走,就再也不會回到他編織的、安穩的巢穴裏。
    他害怕那個他無法掌控的、廣闊的世界會將她從他身邊帶走。
    沈倦閉上眼,揉了揉眉心,手術帶來的疲憊此刻全麵襲來,混合著爭吵後的無力感。
    他拿出手機,點開那個兔子頭像,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他告訴她手術成功的那一刻。
    他該說什麽?
    這一夜,兩人都失眠了。
    蘇念抱著膝蓋坐在落地窗前,看著城市的燈火一盞盞熄滅。
    她想起他們確定關係的那天晚上,他也是這樣沉默地陪伴,那時的沉默是甜蜜的,而此刻卻隻剩下煎熬。
    她點開林薇的對話框,敲下一行字,又逐字刪除,她不想把他們的矛盾攤開給別人評說。
    她登錄了遊戲,界麵載入的音效在寂靜的房間裏格外清晰。她看著那個屬於“倦鳥歸林”的灰色ID,心裏一陣酸澀。
    他們曾經在這裏並肩作戰,默契無間,為什麽在現實裏,溝通卻變得如此困難?
    她無意中點開了遊戲裏的郵箱係統,裏麵還保存著他們完成隱藏任務後係統發送的祝賀信。
    她盯著那行“恭喜玩家‘倦鳥歸林’、‘念橋邊紅藥’成功通過心影試煉,彼此心意更進一步”的係統提示,苦笑了一下。
    心影試煉……那時的鏡像問出了直擊核心的問題,而沈倦用行動保護了她,沒有讓她直麵那個關於真心的詰問。
    可現在,他們似乎就卡在了這個關於真心的試煉上,他的真心是將她牢牢地護在羽翼之下,為她遮風擋雨,規劃一條平坦的道路。
    而她的真心,是渴望與他並肩,去看更廣闊的世界,哪怕那條路充滿未知。
    這有錯嗎?
    第二天,蘇念頂著淡淡的黑眼圈去了工作室,她試圖用工作麻痹自己,但注意力始終無法集中,畫筆下的線條失去了往日的靈氣,色彩也顯得黯淡。
    “念姐,你沒事吧?”助理小莫關切地問,“臉色不太好。”
    “沒事,昨晚沒睡好。”蘇念擠出一個笑容。
    中午,她收到了沈倦的消息,不是關於昨晚的爭吵,而是一條簡短的信息:
    沈倦:今天有台聯合手術,會很晚,不用等我。
    公式化的報備,帶著刻意的疏離。
    蘇念盯著那條消息看了很久,回複了一個字:
    蘇念:好。
    對話就此終結…
    她放下手機,心裏空落落的。她寧願他跟她吵,跟她理論,也不想麵對這種冰冷的沉默。
    這種沉默像是在他們之間築起了一道無形的牆,她站在牆的這邊,能模糊地看到他的身影,卻觸摸不到,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陷入了某種詭異的正常。
    沈倦依然會報備行程,偶爾會問她吃飯了沒有,蘇念也會回複,語氣同樣平靜克製。
    他們像兩個恪盡職守的演員,上演著一出名為我們很好的默劇,但劇幕之下,是洶湧的暗流和無法忽視的裂痕。
    他不再來她家,她也沒有再去醫院找他,那個他們一起逛過的超市,一起吃過飯的餐廳,都成了心照不宣的禁區。
    蘇念沒有再去提奧林匹斯的事情,那個邀請函被她塞進了抽屜深處,像一個不被歡迎的秘密。
    但她知道,問題並沒有消失,它隻是潛伏了起來,等待著下一次爆發的時機。
    周五晚上,蘇念一個人去看了一場電影,是部愛情片,結局圓滿,情侶們在彩蛋中相擁接吻。
    她坐在影廳的角落裏,看著周圍成雙成對的身影,感覺格外的孤單。
    電影散場,她隨著人流走到商場中庭,卻意外地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沈倦。
    他不是一個人。
    他身邊站著一位穿著優雅套裝的年輕女性,兩人正站在一家珠寶店的櫥窗前,似乎在討論著什麽。
    那個女人蘇念認識,是沈倦母親之前頗為屬意的那位神經外科醫生,叫秦語薇。
    她微微側著頭,手指著櫥窗裏的某件飾品,笑容溫婉,沈倦站在她身旁,神情是蘇念熟悉的專注傾聽的姿態。
    那一刻,蘇念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站在原地,動彈不得,商場明亮的燈光晃得她眼睛發疼,周圍嘈雜的人聲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變得模糊不清。
    她看到秦語薇從包裏拿出手機,似乎是要拍下櫥窗裏的首飾,但手機不小心滑落。
    沈倦幾乎是下意識地彎腰,利落地幫她接住了。
    很紳士,很沈倦式的動作。
    秦語薇愣了一下,隨即笑著道謝,伸手去接。
    兩人的手指有瞬間的觸碰。
    蘇念猛地轉過身,幾乎是逃離了現場。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腦子裏反複回放著剛才那一幕——他和秦語薇站在一起的畫麵,如此登對,都是精英,都屬於那個嚴謹、理性、光鮮亮麗的世界。
    而她自己呢?一個不務正業的遊戲設計師,一個會因為他過於理性的規劃而失控爭吵的戀人。
    她是不是……真的不適合他?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樣緊緊纏繞住她的心髒,讓她窒息。
    她拿出手機點開沈倦的對話框,她想問他,想聽他解釋,想告訴他—她看到了什麽。
    但指尖懸在發送鍵上,卻遲遲按不下去。
    她以什麽立場去問?他們還在冷戰中,而且萬一他的解釋是她最害怕聽到的那種呢?
    就在這時,手機屏幕亮了,是沈倦發來的消息。
    沈倦:明天我爸媽讓我們回家吃飯。
    沒有問候,沒有鋪墊,直接的通知,仿佛他們之間這幾天的冷戰不存在。
    蘇念看著這條消息,又想起剛才在商場看到的那一幕,一股混合著委屈、憤怒和失望的情緒猛地衝了上來。
    她深吸一口氣,用力地敲打著屏幕:
    蘇念:沈倦,我們談談。
    消息發送出去後,蘇念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將手機扔在沙發上,屏幕朝下,仿佛這樣就能隔絕一切可能的回應。
    她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初夏夜晚微涼的風吹拂著她發燙的臉頰,卻吹不散心頭那團亂麻。
    她需要談,必須談!無論是關於奧林匹斯,還是關於今晚那個刺眼的畫麵,這種懸而未決、相互猜忌的狀態,幾乎要將她逼瘋。
    她不是習慣冷戰的人,尤其是在感情裏,遊戲裏的念橋邊紅藥向來是主動出擊,直麵挑戰,為什麽在現實裏,她卻變得如此優柔寡斷?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手機始終沉默著,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在淩遲她的神經,她開始後悔是不是太衝動了?或許他隻是在幫同事參考首飾?或許……
    有無數個或許在她腦海裏盤旋,但那個畫麵——他與秦語薇站在一起時,那種屬於同一世界的和諧感——像一根刺,深深紮在她心裏。
    就在她幾乎要放棄等待,準備去洗漱時,手機屏幕終於亮了。
    不是回複,是直接打來的電話。屏幕上跳動著“沈倦”兩個字。
    蘇念的心猛地一提,幾乎要跳出胸腔,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按下了接聽鍵。
    “喂。”
    電話那頭背景很安靜,隱約能聽到汽車駛過的聲音,他可能還在外麵。
    “看到你的消息了。”沈倦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依舊是那種平穩的調子,“談什麽?”
    他的直接反而讓蘇念一瞬間有些語塞,她原本在腦海裏預演了無數種開場白,此刻卻卡了殼。
    她握緊了手機,指甲掐進掌心,細微的刺痛感讓她清醒。
    “就談我們。”蘇念聽到自己的聲音,帶著一點連她自己都意外的冷硬,“談我們這幾天算什麽?談你對我工作的看法,談我們到底還要不要繼續這樣下去。”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她能想象出他此刻微微蹙眉的樣子。
    “我以為我們需要彼此冷靜一下。”他說。
    “冷靜?”蘇念幾乎要笑出來,胸腔裏堵著的那股氣終於找到了出口,“沈倦,冷戰的本質是雙方都拒絕溝通。你這幾天給過我溝通的機會嗎?你隻是在通知我你的行程,然後用你的理性把我推開萬裏之外!”
    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拔高,帶著連日來積壓的委屈和憤怒。
    “我沒有推開你。”沈倦的聲音也沉了下來,“我隻是在給你時間思考。”
    “思考什麽?思考怎麽按照你設定的路徑走嗎?”蘇念感覺眼眶有些發酸,她拚命忍住,“沈倦,我不是你的病人,我不需要你幫我診斷我的人生什麽選擇才是最優解!我有我自己的判斷,有我自己的夢想!”
    “我從來沒有否定過你的夢想。”沈倦的語氣帶著壓抑的不耐,“我隻是在陳述客觀事實,異地戀的風險很高,尤其是跨國、跨時區的異地,而且以你的才華在國內同樣可以有很好的發展,為什麽一定要去冒這個險?”
    又是這一套!蘇念感覺一陣無力!他永遠在用他的邏輯體係來解構她的情感和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