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市公安局刑事偵查總隊的大廳裏，氣氛沉重而壓抑。
    大理石地板反射著慘白的光線，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和各種異味。
    韓正國坐在等候區的硬木長椅上，麵色疲憊不堪。
    背後響起腳步聲。
    李婉華也匆匆從公司趕過來了，同樣滿身倦意，“……怎麽會是這裏？福伯說是雲湖分局的警官帶走了她？”
    韓正國抬起頭，“我問了，他們說是因涉及重大複雜案情，被轉移到這邊進行進一步調查。”
    李婉華一頭霧水，“還有什麽案情？總不至於——”
    難道那針對韓笑的故意殺人案，周雅琴也摻和其中？
    她想到這裏不由惱火起來。
    “不一定，你別瞎想，”韓正國趕緊道，“未必是最近的事。”
    他的言辭含糊，李婉華卻聽懂了。
    這些豪門的老爺太太手裏，都多少有些見不得人的事，警方指不定抓到哪個線索了。
    她本就厭惡這個婆婆，此刻更是覺得煩躁。
    家裏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再加上其他的醜聞，韓家在圈子裏必然名聲盡喪。
    李婉華心裏又氣又惱，不過想起素來趾高氣揚的婆婆，如今被關在警局裏審問，同時也覺得暢快。
    “韓先生，李夫人。”
    在他們夫妻倆各懷心思沉默時，一個穿著深色夾克、戴著口罩的青年男人，不知何時走過來了。
    “這是一份資料，我相信你們需要它。”
    青年男人說著，將一疊厚厚的檔案袋遞了出來。
    韓正國一頭霧水地接過，袋子上沒有任何標識，再一抬眼，那個青年已經轉身離開，消失在走廊盡頭。
    “這是什麽？”
    韓正國捏了捏，感覺裏麵應該都是紙張，沒什麽危險，就將之打開了。
    他的視線迅速掃過第一頁，然後是第二頁，第三頁。
    韓正國翻動文件的速度越來越快，臉上的血色也在褪去，變得慘白如紙。
    他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額角青筋暴起，握著文件袋的手指關節泛白，甚至微微顫抖起來。
    啪！
    他猛地將那疊紙張摔在旁邊座位上，身體向後靠著椅背，仿佛所有的力氣都被抽幹了。
    李婉華目瞪口呆，遲了幾秒站起身，將那些文件拿到手裏，疑惑地閱讀起來。
    僅僅看了幾眼，她的臉也變得鐵青，眼中燃起了強烈的震驚和熊熊怒火。
    “這——”
    她往後翻了兩頁，麵上的恨和怒意越發濃烈。
    在這時候，警局的工作人員走過來通知，說可以去探視周雅琴了。
    韓正國深吸一口氣，瞥向氣得渾身發抖的妻子，握了握她的手，就站起身走了。
    森冷的探視室裏，周雅琴坐在鐵凳上，頭發淩亂，昂貴的絲絨套裝也皺巴巴的，全然沒有了往日的富貴氣度。
    “你這不孝子！”
    她一看到韓正國，就立刻像找到了發泄口，橫眉豎眼地罵了起來。
    “還不快把我弄出去！都是韓笑那個小賤人害的！還有林家那兩個蠢貨，一點小事都辦不好！”
    “一點小事？”韓正國心裏一陣煩躁，“你讓他們去西京外國語大學門口鬧事，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麽地方？”
    就算針對的不是韓笑，是學校裏隨便一個人，校方都不可能放任這種事發生在自己地盤上。
    “明明是韓笑那個死丫頭的錯！林家夫妻倆養了她這麽些年，她現在發達了，就對他們不聞不問——”
    周雅琴口中仍然咒罵不休，眼珠一轉，又想起了韓柔。
    “對了，柔柔也在這邊，是不是！你快去問問能不能探視了！我的寶貝孫女受了那麽大的罪……”
    韓正國猛地抬起頭，心裏那股壓抑已久的怒火終於忍不住了。
    他看著母親，眼中閃過嘲諷，“媽，你可真是關心她啊。”
    韓正國的聲音低沉，帶著不易察覺的寒意，“笑笑就不提了，平時你對辰辰也沒有這麽好。”
    周雅琴臉色一黑，不屑地撇了撇嘴：“韓辰都那麽大歲數了，還是個男人，慣壞就不好了。柔柔多乖巧，那能一樣嗎？而且你別忘了，她還在戶口本上，是我們韓家的小姐，是要嫁給秦越的！”
    最後一句話，顯然也是在提醒。
    韓正國卻嗤笑起來。
    嫁給秦越？
    看完那些資料後，他心裏已經明白，韓柔下輩子也別想嫁給秦越了。
    “怎麽回事？”周雅琴麵沉如水，“你笑什麽？”
    韓正國搖了搖頭，自嘲般說道，“媽，你真是活在夢裏。辰辰或許算不上出類拔萃，但再怎麽說，也考上了國內最好的大學之一，那可是公立學校，不是花錢能進的。而且他也沒什麽壞毛病，更不會像韓柔一樣去犯罪殺人。”
    他的聲音滿是厭惡，咬牙切齒地說道：“得虧韓柔不是我的孩子，我也生不出這種流著髒血的下賤胚子！”
    “你！”
    周雅琴徹底被激怒了，氣得麵皮青紫，直接拍案而起。
    “韓正國！你這個蠢貨！柔柔一定是被冤枉的！那是我的孫女……雖然不是親孫女，但也是這麽多年的感情，而且柔柔從小乖巧好學，孝順聽話，要我說，你還生不出這種好孩子！”
    “哈哈哈哈，說得好！”韓正國怒極反笑，“我生不出，姓周的就能生出來，是嗎？”
    周雅琴臉色大變，眼睛裏閃過一絲極度的恐慌，接著又強作鎮定，“什麽意思？”
    韓正國一直緊緊盯著她，見狀扯了扯嘴角，“你口口聲聲說她不是你的親孫女——”
    他從懷裏掏出幾份報告拍在桌上。
    都是親子鑒定證書。
    那些紙張在慘白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眼。
    “媽，”韓正國的聲音冷得像冰，“我和柔柔在夏天做過鑒定，報告顯示不是父女關係。但是你——”
    他指著最上麵一份文件，一字一句念了出來。
    “在排除同卵雙生和近親繁殖的前提下，本次鑒定結果高度支持周雅琴與韓柔之間存在祖孫關係。基於DNA分析，這種祖孫關係的親權概率（或似然比）遠高於99.99%。”
    周雅琴跌坐在椅子上，臉上血色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