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雅琴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仿佛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
    過了好幾秒，她才回過神，抓起桌上那些紙張，“不！這不可能！這份鑒定是假的！這是誰給你的？是不是韓笑那個賤人！”
    周雅琴抬起頭，“她勾搭上了有權有勢的男人，花錢買通了鑒定機構，現在來汙蔑我！她就是想徹底毀了柔柔！毀了這個家！”
    “假的？”韓正國冷笑一聲，“媽，你要不要仔細看看上麵的鋼印和落款？這是由西京最權威的幾家醫院和鑒定中心出具——”
    他停了停，“再說，你那個兒子死了，你和韓柔還活著，你們倆的鑒定，想做不是隨時都能做嗎？”
    周雅琴嘴唇顫抖著，“不，這都是假的，我和柔柔——”
    韓正國又拿出另外幾份文件，“我作為兒子，也沒資格過問你的私生活。你在和父親結婚前，有過多少情人，生過多少孩子，都是你的事。可你千不該萬不該，把你那個私生子的女兒，弄到我家來，還換走了我的孩子！”
    他猛地將那些紙張拍在探視室冰冷的桌麵上。
    “你到底是有多恨我？我真是你的孩子嗎？！”
    韓正國盯著周雅琴，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眼中滿是血絲。
    他已經大致看完了資料，知道劉翠芬曾經做過的事，也知道韓柔生父是個什麽貨色。
    隻要想想，劉翠芬在自己宅子裏工作多年，自己還養育了那種人的孩子，韓正國就要昏過去了。
    “你讓劉翠芬賣了我的女兒，又把那個肮髒的賤種放到我家——”
    周雅琴也被激怒了。
    她慘白的臉上浮現出青筋，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但凡你不是我的孩子，我早就把你扔馬桶裏溺死了！”
    她指著韓正國，眼中充滿了怨毒和瘋狂。
    “你和你那個死鬼老爹一個樣子！死板！無趣！虛偽！看到你就想起他！還有你那個該死的祖母，仗著自己有點學問，就成日居高臨下，動不動就讓我多讀書……”
    周雅琴破口大罵，將積壓了半輩子的怨恨和不甘，全部傾瀉而出。
    她本是富商女兒，家裏有些資產，從小模樣不錯，也算是嬌生慣養長大的，沒受過什麽罪。
    後來和初戀情人生了個兒子，那男的又病死了，父母嫌影響不好，而且會耽誤她找對象，就將孩子送到遠房親戚那裏。
    周雅琴想想就惱火，“韓守業那個老東西，成日裏死氣沉沉，沒個笑模樣，也不會——”
    “你可以不和他結婚，”韓正國冷冷地說道，“以前姥姥告訴我，你在大家給你介紹的幾個男人裏，選了個最有錢的。”
    周雅琴啞然。
    韓正國長歎一聲，“如果你想要個幽默風趣的，你為什麽要選他呢？”
    周雅琴的嘴唇動了動，“我媽已經老糊塗了，都是胡言亂語，那，那是他們逼我嫁的！”
    韓正國終於沒忍住翻了白眼，“她的腦子可比你清醒得多！但凡她還在，你也不至於做出這些蠢事！把你私生子的孩子換到我家——”
    “柔柔太可憐了！”
    周雅琴打斷了他，眼神中又充滿憐惜和憤恨。
    “劉翠芬還沒生產，阿查就病死了！柔柔出世前就沒了爹！韓正國，你知不知道這孩子有多麽命苦？！你那個女兒剛出生時病病歪歪，看著就覺得活不了多久，都是李婉華不爭氣，結婚那麽多年，才生了兩——”
    韓正國氣得渾身發抖，胸口劇烈起伏，“韓柔沒爹和我有什麽關係？又不是我害的！”
    “怎麽不是你害的？！”周雅琴怒吼著，“要不是你們，我早就把他接到身邊，而不是每次見一麵都偷偷摸摸的！”
    韓正國聽著她這番強詞奪理，隻覺得無比反胃。
    “怪不得二十四年前辰辰出生的時候，你把劉翠芬帶到家裏當保姆。”
    韓正國嗤笑道，“你通過她接濟你的好兒子周查，是嗎？眼皮子底下就能照顧著你那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是嗎？”
    “是！”周雅琴尖叫起來，“你韓正國住著豪宅別墅，吃香的喝辣的，你哥哥卻在鳥不生蛋的鎮上，過著那種窮困潦倒的日子！他有什麽錯？！他也是我的兒子！”
    “那個畜生不是我哥哥！”
    韓正國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發出一聲巨響。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接濟了他不少好東西，前前後後少說也有幾百萬吧？但凡換成正常人，早就過上好日子了！”
    在那個年代，這數字絕對是巨款了。
    “他為什麽窮困潦倒？因為他喜歡賭，把錢都花光了！”
    韓正國諷刺道：“在情人懷孕後，他出去亂搞染上梅毒！過了幾個月就死了！”
    他眼神裏充滿了厭惡和鄙夷，“……真是活該。”
    周雅琴一聽這個，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張慘白的臉瞬間變得扭曲，眼中充滿了憤怒。
    “不！不是！你胡說！”
    她拒絕承認，瘋狂地搖頭，身體猛地從座位上彈起，像是發了瘋的野獸，直接撲向韓正國，揚起手就想扇他耳光。
    韓正國趕緊向後退，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目光看著母親。
    周雅琴氣喘籲籲踉蹌了兩步，險些摔倒。
    韓正國也沒有上前攙扶的意思，“這個人都已經死了，現在說這些也不重要了。”
    他搖了搖頭，“不過呢，你的好孫女韓柔有這樣的父親和母親，下輩子也別想嫁入秦家，或者任何稍微要點臉麵的人家。”
    韓正國的聲音，像一把鈍刀，狠狠地切割著周雅琴脆弱的神經，讓她每寸皮膚都感到刺痛。
    “畢竟，”他眼神冰冷，“周查和劉翠芬曾經害死過人，強奸未遂，殺人埋屍，後來又將受害者的父親推下河，對吧？你還幫他們收尾，花錢散布謠言，讓人假裝目擊者，宣稱遠遠看到人跳河，這事現在也被挖出來了，你的另一個孫女有了手眼通天的男朋友，當年的證人也差不多都找到了，現在你們一個也逃不了。”
    韓正國作為一個商人，也不算良善之輩，但這樣惡心的命案，卻是讓他倒足了胃口。
    但這也說得過去。
    尋常人有幾個敢去偷換孩子的？
    在換孩子前，劉翠芬在韓家當了好幾年的保姆，薪酬不少，又有周雅琴的接濟，根本沒那麽缺錢。
    換成別人，在這種情況下，恐怕也不會冒險去犯罪。
    但她都有那種前科了，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
    “媽，你看看你做的事，你不怕那些冤魂來找你索命嗎？”
    周雅琴的臉色瞬間大變，瞳孔驟然緊縮。
    她劇烈地搖頭，嘴唇哆嗦著，嘴裏隻能發出毫無意義的嘶吼：“沒有……沒有……不是我……沒有……”
    韓正國閉上眼。
    他何嚐希望自己的母親是個罪犯。
    然而此時此刻，他竟覺得讓她享受牢獄之災很不錯，起碼自己不用麵對她了。
    韓正國離開探視室。
    李婉華冷著臉站在外麵。
    韓正國看向自己的妻子，“是我對不住你，我當年不該聽媽的話，就不該讓劉翠芬進家門，是媽說她幹活利索——”
    李婉華瞥了他一眼，“確實挺利索的，殺人賣孩子，樣樣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