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時候，韓笑在去片場的路上，收到了便宜哥哥的電話。
    雖然不是很想和韓辰交流，但考慮到前麵幾次消息往來，他都能帶來一些有意義的信息，她也就接了。
    “……已經火化了。”
    話筒那邊的雜音有些多，還有風聲呼嘯，韓辰可能是在外麵。
    “嗯。”韓笑知道這是在說韓柔，“還有事嗎？”
    韓辰說了周雅琴的情況，“……奶奶也送去急救了，這幾天都不太清醒。”
    他的語氣裏聽不出太多傷悲，畢竟周雅琴對他也並沒有很好，而且還常常為難李婉華。
    小時候，韓柔在她們婆媳矛盾時，都會遠遠躲到一邊。
    韓辰倒是曾經為媽媽說話，卻被祖母毫不留情訓斥。
    許多難聽的話他已經不記得了，但仍能想起回憶裏祖母那凶惡的麵孔。
    更何況現在又發生了那些事。
    “哦？”韓笑有點意外，“真是報應。”
    她讓程助理將那些照片傳遞給律師，知道律師會帶給了周雅琴，本來就是想氣一氣那個老東西。
    隻是沒想到效果這麽好。
    韓辰沉默了兩秒鍾，“她是看到了柔柔的照片……”
    他自然不知道韓笑插了一手，畢竟確實也是周雅琴本人，要求律師幫她打探韓柔的消息。
    至於周雅琴看到的照片是什麽樣子，韓辰自然也沒機會知道。
    所以也不會發現正是自己拍給韓笑的那幾張。
    “那也怪不得人家律師，”韓笑隨口道，“我猜肯定是她自己要看的。”
    “確實，”韓辰歎氣，“不說這個，笑笑，你知道咱們家的公司——”
    “韓辰，我不介意從你嘴裏聽到那些惡心的人的慘狀。”
    韓笑打斷了他，“但我覺得你別說什麽‘咱們家’了，你自己說著不覺得虧心嗎？你根本沒有把我當成過真正的家人，你認同的隻有和你從小相處的那個人。”
    韓辰深吸一口氣，“笑笑，你是持股的，所以我說咱們家的公司——”
    韓笑輕輕一哂，“公司的股東多了去了，你會和他們這樣說話嗎？如果你想扯這個關係，那就拿出和董事會成員說話的態度。”
    韓辰吸了口氣，“……毀掉我們家的生意對你有什麽好處嗎？現在你還是老板的女兒，如果我們破產了，那算什麽？”
    “首先，我是我自己，”韓笑平靜地說，“我不是你，我不在意社會關係賦予我的標簽，誰的孩子，誰的姐妹，我覺得都不重要，尤其是在和你們接觸之後，我發現這更不重要了，有些家人，有還不如沒有。”
    她停頓了一下，“其次，我沒有讓任何人去毀掉任何人的生意。”
    韓辰歎息，“我不是說你故意……但是你肯定知道公司的情況，對吧？”
    “不知道，”韓笑平靜地說道，“我挺忙的。”
    “好，那我告訴你，股價連續三天跌停，幾個供應商同時要求現金結算，銀行抽貸——”
    “是嗎，”韓笑非常冷漠，“……不關我事。”
    韓辰沉默了一會兒，“是，你確實沒讓人做什麽！但是你的那個男人，現在的情況是，人們覺得我們家得罪了他！他不需要出手，不需要說話——隻要他不明確表示這件事到此為止，那麽所有想討好他的人，就會繼續加碼圍剿我們！你現在的不表態，本身就是一種信號了。”
    韓笑故意沉吟一聲，“但你們就是得罪了他啊。”
    她不知道韓家到底清不清楚秦巍的身份，或者隻是拿話試探自己，但是也無所謂了。
    韓笑：“你們對我不好，讓我覺得不舒服，所以就是得罪了他，這個道理不難懂吧？隻是你們不像韓柔和周雅琴一樣犯罪了，所以你們還好端端坐在家裏，而不是準備去坐牢。”
    她懶得再多說半個字，直接掛斷了電話。
    正好也到了目的地。
    這次的拍攝地點，選在一處依山而建的古舊驛站內。
    木質結構的走廊在夕陽餘暉下拖出長長的影子，充滿了風雨欲來的蕭索感。
    “ACtiOn！”
    王導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來。
    韓笑從房梁上一躍而下，手中短鐮迸發出冷厲的寒芒，直直刺向下方的人影。
    林蔚然倏地回身，橫刀映著昏黃的殘陽，劃出一道淒涼的弧線，架住了驟然逼近的鋒刃。
    她們隔空對視。
    隻看了一眼，韓笑就明白，這位女主角必然也認真研究了劇本和設定。
    某種奇妙的默契出現了。
    韓笑側身旋進，右手鐮刃貼著對方的刀鋒下削，直取其手腕！
    這一下變招迅疾而毒辣，正是殺手本色。
    林蔚然仿佛早已預判，並未硬抗，而是借著對方前衝的力道，皓腕一翻，刀光如匹練般回轉，堪堪化解了這刁鑽的一擊。
    她踏步上前，刀隨身轉，使出一個小巧的纏頭裹腦，刀鋒看似護住自身，實則暗藏後招。
    韓笑也不退反進，左手短鐮自下而上，撩向對方的下頜，逼得她不得不後仰避開。
    林蔚然後仰，重心稍有不穩的瞬間，韓笑微微彎起嘴角，觸發了右鐮的機關。
    “哢噠。”
    纖細的烏金鎖鏈飛射而出，如蟄伏的毒蛇悄然撲襲，靈巧地纏繞上那凜冽優雅的橫刀。
    韓笑手上猛地發力回拉！
    在鏈條繃直的最後一瞬，林蔚然順勢一個流暢的旋身，非但沒有被拉倒，反而借著這股拉力瞬間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她們近在咫尺，呼吸可聞。
    王導演的眼裏爆發出光芒。
    鏡頭推近，定格在兩張風格迥異卻同樣動人的臉龐上。
    汗水沿著韓笑的鬢角滑落。
    她的眼神亮得驚人，裏麵翻滾著殺意與喜悅。
    那是某種難以言喻的、微妙的、像是小孩找到心儀玩具的快樂。
    少女目光灼灼，視線劃過對手微蹙的秀麗眉眼，還有因急促呼吸而微微張開的雙唇。
    那雙琥珀色的明眸裏，有對獵物的審視，有棋逢對手的痛快，還漸漸生出幾分迷離之意。
    林蔚然和她對視，眼中的清冷戒備裏，也多了幾分疑惑不解，最後又是一點無奈和好奇。
    這眼神的交鋒，不過短短兩三秒，卻在鏡頭裏被無限拉長，仿佛有無形的絲線在她們的目光中纏繞拉扯。
    韓笑甚至能看清對方睫毛間被夕陽染上的一層金暈。
    “風鈴……”
    林蔚然低聲喚出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