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並不算安穩，老宅的木床有些硬，被子雖然厚實，但屋裏的空氣依舊清冷。
    不過旁邊有個人形擋風裝置。
    韓笑就靠在秦巍的懷裏，也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期間被鞭炮聲吵醒好幾次。
    他們本就是淩晨來的，也沒過多久，就清晨日出了。
    初春的朝陽，透過支摘窗的窗紙，灑下一片和煦斑駁的光影。
    韓笑去衛生間簡單洗漱，發現這裏還放了幾套一次性用具。
    她穿上外套打開門，清冽的空氣撲麵而來，夾雜著一股令人食指大動的煙火香氣。
    是油炸麵食特有的焦香，混合著豆香和鹹菜的味道。
    院子裏，一位滿頭銀發的老婦人，正端著托盤從西廂房走出來，旁邊還有位略顯佝僂的老先生，同樣拿著保溫盒。
    他們步子都很穩健，也非常精神。
    韓笑猜測是看守老宅的李叔和張姨。
    就上前主動問好，送上了新年祝福。
    “哎喲，韓小姐新年好！”
    張姨一看到她，就滿眼發光，滿是皺紋的臉上笑出了一朵花，“快快快，進屋吃飯！”
    秦巍正站在院中的石桌旁。
    他似乎剛打完一套拳，身上隻穿了一件單薄的黑色長袖T恤，額角帶著微汗，整個人在晨光中顯得神采奕奕。
    男人的視線落在門口的少女臉上，很快大步走了過來，伸手摟住肩膀，還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
    “別凍著——”
    他幾乎是下意識說道。
    韓笑皺眉，“你現在看起來才比較容易凍著！”
    她本能地脫掉羽絨服外套，囫圇著往對方身上按過去，試圖給他擋擋風。
    然而以他們的體型差，這件在自己身上略顯寬鬆的外衣，也隻勉強遮住那寬闊厚實的胸膛心口。
    連肩膀都不怎麽能擋住。
    秦巍無奈地看著她，幹脆俯身一把摟住她的腰，直接帶她進了旁邊的正房。
    早餐已經擺在了八仙桌上。
    韓笑本來還有點臉紅，進門一瞧滿桌的餐點，不由有些意外。
    糖油餅金黃酥香，邊緣還微微翹起焦脆的邊，豆腐腦熱氣騰騰，澆著濃鬱醇厚的鹵汁，點綴著翠綠的韭菜花和蒜泥。
    兩籠屜冒著白汽兒的肉包子，麵皮蓬鬆，一看就是手工發的。
    幾碟清爽的涼拌小菜，豆芽、熗土豆絲和酸辣黃瓜。
    旁邊還擺著兩碗炒肝，湯汁油亮粘稠，大腸和肝兒切得均勻，散發著濃鬱的蒜香。
    還有一疊被烤得滋滋冒油、撒滿了芝麻的夾肉小燒餅，和一盤焦黃香脆的焦圈。
    “哇看著好棒啊！”
    韓笑也好久沒吃這種風味早餐了，“……等等，吃不完可以打包帶走嗎？”
    對於某個嚴格控製體脂率的家夥來說，這一桌東西能吃兩口就不錯了。
    她自己一頓可解決不了。
    “韓小姐喜歡，以後我們多給你做！”
    張姨笑得合不攏嘴，“快點來趁熱吃吧！”
    韓笑下意識地看向秦巍。
    男人神色如常坐下，在張姨熱切的注視下，自然地拿起筷子，夾起一塊炸得滋滋冒油的糖油餅，咬了一大口。
    韓笑：“？”
    他又端起那碗飄著紅油的豆腐腦喝了一口。
    韓笑：“……”
    還真破戒了。
    “你們的手藝還是這麽好。”
    秦巍沉聲誇讚道。
    張姨更開心了，又夾了個包子，“小少爺多少年沒在這邊吃早飯了，這可是你小時候最愛的，我和你李叔一大早就起來和麵了。我們都知道你在外麵吃得講究，但這老味道，偶爾吃吃養人！”
    秦巍點點頭，沒有絲毫勉強，繼續低頭幹飯。
    韓笑看著他這副樣子，驚訝中又有些觸動。
    或許也不僅僅是給兩個老人麵子。
    大概還有兒時記憶的溫存。
    在這一刻，他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天潮集團董事長，隻是一個在這院裏長大的孩子。
    “韓小姐，你也快吃！”
    張姨熱情地招呼韓笑，“你們兩個一個比一個瘦，整天在學習工作，外麵都忙壞了吧？”
    韓笑差點嗆著，“……好好好，謝謝張姨，真的很香！”
    自己也就算了，旁邊這家夥哪裏瘦了！
    不過長輩們或許對此自有一套標準。
    李叔也滿臉慈祥地看著他們。
    他顯然性子內向，話很少，所以也都是張姨在講。
    但仔細瞧瞧，這對老夫妻年齡不小了，可能已經將近甚至超過八十歲了。
    僅是從臉上皺紋來看，至少就要比周雅琴更年長的。
    如果單論年齡，自己在大街上遇到，肯定是喊爺爺奶奶，而不是叔叔阿姨。
    韓笑一邊啃糖油餅一邊想。
    兩位老人瞧著兩個年輕人並肩吃飯，眼眶都有些濕潤。
    “真好，真好啊……”
    張姨忍不住感歎，目光慈愛地在韓笑身上流連，“長得真俊，這眉眼看著就通透，小少爺有福氣。”
    李叔也在旁邊附和，“可不是嘛。”
    張姨看向韓笑，“我們之前私底下都嘀咕，以為小少爺這性子……怕是要打一輩子光棍了。”
    韓笑眨眨眼，“嗯……外麵很多人也都這麽想。”
    秦巍掃了她一眼。
    她回了一個無辜的微笑。
    張姨高興地看著他倆眉來眼去，“小少爺一直是個乖孩子，見了長輩，該笑就笑，該嚴肅就嚴肅，什麽都分毫不差，但我們都知道，他心裏不愛跟人熱乎，麵上再如何，也都是禮貌客氣，內裏總是隔著一層，以前少爺還說，這孩子不和人交心，我們都愁啊，這以後誰受得了他那個悶勁兒……”
    秦巍無奈地放下筷子，“張姨。”
    “好，不說了，吃，快吃。”
    韓笑沉浸在糖油混合物的天堂裏。
    不過這些東西很撐人，她沒吃多少就吃不動了，默默看著自家男朋友幹飯，想著他今晚不知道要加練多久。
    秦巍手機很快震動起來。
    他出去接電話了。
    韓笑回頭看看院裏老槐樹下的身影，轉過頭看向那對笑眯眯的老夫妻。
    “張姨，李叔，”她壓低聲音，“他小時候有沒有什麽好玩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