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姨和李叔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閃爍著興奮的八卦光芒。
    “那可太多了！”
    張姨看了一眼院子裏背對著這邊的高大身影，“你別看小少爺現在這樣威風，他五六歲的時候，就有意思得很！”
    “嗯？”
    張姨伸手比劃了一下，“他那時候啊，才這麽點兒高，有一次過年，老太太給他做了身大紅色的唐裝，喜慶嘛，結果他死活不穿。”
    “為什麽？”
    “他嫌不夠穩重！”張姨笑得褶子都深了，“六歲啊！他覺得太花哨了，最後硬是逼著我們給他找了件深紅色的暗紋小襖，這才肯出門見客。當時我們都笑翻了，說秦家出了個小大人。少夫人還用手敲他的腦袋，說都是少爺把他帶壞了。”
    韓笑腦補了一下五歲的迷你版秦巍，板著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一本正經地嫌棄紅衣服。
    “噗，”她忍不住了，“伊莎貝拉這麽說的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夫妻對視一眼，頓時明白這位韓小姐已經見過少夫人，而且看起來相處得還很不錯。
    “還有還有，”張姨越發高興了，“小少爺那時候剛開始練字，勝負心特別重。有次少爺隨口說了句，說他那個‘永’字的一撇寫得有點飄。好家夥，那天晚上我們都睡了，半夜起來上廁所，發現這屋燈還亮著。”
    張姨指了指韓笑身後那個房間。
    “我們推門一看，小少爺就站在桌子前，就在那反反複複練那一撇。寫了得有幾百幾千個！紙都堆成山了！那是真倔啊，誰勸都不聽，非要寫到滿意為止，我去送點心，他也說寫完了再吃……”
    韓笑聽著，嘴角的笑容慢慢收斂，心裏泛起一陣酸軟。
    她想到那個在深夜裏倔強地、孤獨地和自己較勁的小男孩。
    想到秦巍曾經父親不喜歡他。
    時隔二十多年，他能輕描淡寫說出這句話。
    但對於過去的他而言，或許這更像是一個痛苦的事實，而他還想要努力去改變這一點。
    他如今這樣子，又何嚐不是在無數次徒勞嚐試後，終於接受了現狀呢。
    韓笑：“……我果然還是該和你們少爺去亭子上決鬥。”
    老夫妻滿頭問號。
    秦巍推開門走進來，“算了吧，萬一被他訛上呢。”
    韓笑無語回頭，“隻是不喜歡這種教育方式，聽起來是那種主要說別人問題的，但其實對小孩應該以鼓勵為主嘛，尤其你已經是天上有地下無的那種乖孩子了。”
    秦巍握住她的手，“沒關係。母親經常誇我的。那時候她的中文也並不是很好，我們還會互相教對方，她總是說我很聰明。至於父親……我會去反複練習，也不止是想要得到他的認可，更有一種和自己較勁的感覺，就是覺得我能做到。”
    韓笑明白了，“哦，那其實也還好，我懂你的意思，我有時候也會這樣。”
    秦巍坐到她旁邊，看向若有所思的老夫妻，“笑笑也已經見過父親，父親很喜歡她。”
    韓笑不禁側目，“那真的不是客氣話，或者故意和你唱反調嗎，因為你猜測他可能不喜歡我，他就非說你猜錯了。”
    “……不，”秦巍搖了搖頭，語氣篤定，“他送了你一整座島。如果他真不喜歡你，或許就給你幾百萬支票了。”
    韓笑滿頭黑線，“是嗎。”
    秦巍抬手在她腦門上輕彈了一下：“是的，他有無數種得體、昂貴、但沒有多少分量的禮物清單可以讓秘書去準備，但既然給你地產，那就不一樣了。”
    他停了一下，“他心裏很清楚，無論他對你是什麽想法，都動搖不了我們的關係。所以，如果他真不喜歡你，或者對你不滿意，以他的性格，大概率會維持一種禮貌但疏離的姿態，給你一份挑不出錯處的見麵禮，然後就不再過問了。”
    一旁的老夫妻聽了這話，臉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秦巍看了一眼時間，又望向兩位老人，“張姨，李叔，你們年紀也大了，這宅子雖然不常住人，但平時維護打掃也不輕鬆。如果有什麽不方便的，隨時告訴我。我可以安排專門的家政團隊過來接手，你們就在這兒當個管家，指揮指揮就行。”
    他想了想補充道：“還有，家裏的孩子們，如果工作方麵——”
    兩位老人聽了連連擺手，動作整齊劃一，顯然不是第一次拒絕了。
    “哎呀，小少爺，您這話說了都不止三五回了！”
    張姨笑著嗔怪道，“您心裏惦記著我們，我們都知道，但是真不用！我們家那幾個孩子，雖然沒什麽大出息，但也都是踏踏實實過日子的。大孫子前年當了小學老師，工作穩穩當當的，也有女朋友了，小孫女去年也考上了公務員，和同事結了婚，兩口子和和美美的，現在孩子都有了。他們這日子啊，過得挺好，不用您操心！”
    “是啊小少爺，”李叔感慨道：“我們雖然是在這兒伺候人的，但您也好，少爺和老爺也好，都沒虧待過我們，工資給得高，福利也好。孩子們有手有腳的，要是還要靠著我們老兩口的麵子去求您辦事，那成什麽樣子了？”
    秦巍微微頷首，“好，但如果遇到什麽麻煩，隨時可以——”
    “小少爺，我們知道了！”
    張姨笑著答應，隨即又環顧了一圈這個安靜的小院，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眷戀。
    “至於這宅子，我們夫妻倆在這兒待了快五十年了。從少爺小時候就在，後來看著他結婚，看著您出生，看著您長大，這院子裏的每一塊磚，每一棵草，我們都很熟，如今是年紀大了，但身子骨還硬朗，真讓我們回家歇著，整天沒事幹，反而渾身難受。隻要我們還能動彈，就讓我們在這兒守著吧。每天掃掃院子，擦擦桌子，心裏踏實。”
    “而且啊，”李叔看著秦巍和韓笑，“現在小少爺有了意中人，以後說不定還要帶孫少爺、孫小姐回來呢，我們還得留著這把老骨頭，到時候給他們炸糖油餅吃呢！”
    韓笑臉上有些發燙，默默扭過頭。
    秦巍欣賞了幾秒鍾她的窘態，故意說道：“……嗯，確實，這邊離學校比較近。”
    “不過，”韓笑下意識接口道：“那邊離一中也很近吧，走過去也就十分鍾。”
    秦巍挑眉，“嗯，那就上中學的時候再搬過去。”
    韓笑忽然回過神來，“咳咳咳，搬什麽！八字沒一撇呢！你自己搬去吧！”
    秦巍失笑，再次拉住她的手，“你還年輕，你盡管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不用考慮這些，如果你不喜歡，我們兩個人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