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熟悉的腳步聲響起，一個胖乎乎的小奶團子從城門處晃晃悠悠地跑了出來。
    大槐村村民這回看得真切。
    小奶團子腦門上梳著兩個可愛的小圓髻，穿著粉色的小衫和小褲褲，毛絨絨的小劉海下是圓嘟嘟的臉蛋，烏溜溜的大眼睛可愛地眨巴著，小胳膊小腿兒又白又嫩，整個人幹幹淨淨不染塵埃，像畫中的神仙娃娃一樣玉雪可愛。
    大槐村村民在逃荒路上看到多少易子而食，家破人亡的慘劇，他們的心早就麻木了。
    此刻突然看到如此粉嫩可愛的小奶娃，這讓他們有一瞬間的恍惚，這是在做夢吧？
    餓殍遍地的大災之年，黑河村是如何能養出這樣肉嘟嘟白嫩嫩、眼神裏沒有半分愁苦的奶娃娃的？
    “妹妹，慢點跑呀，不要摔跤呐！”
    “小九，等等哥哥們！”
    接二連三的呼叫聲傳來，“咚咚咚”，八個男娃娃跟在後麵跑出來了。
    這些娃娃黑的黑，高的高，壯的壯，矮的矮，就是沒有一個瘦的。
    每個娃娃不但長得結實，臉上還洋溢著不知愁苦為何物的天真和快樂。
    大槐村村民心裏震撼無比，不由得看著自己村的娃娃。
    無一不是骨瘦如柴，驚恐不安，氣若遊絲，哀聲哭泣……
    兩相對比如此強烈，這一刻，所有的大槐村村民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他們的娃娃，要是能活成黑河村娃娃的樣子，他們死也瞑目了！
    小團子噠噠噠跑到他們麵前後停下腳步，歪著小腦袋，用一雙純淨明澈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所有人。
    劉大成愁苦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來，“小娃娃，你是叫小九吧？”
    “係噠！”小團子幹脆利落地回答。
    “小九，剛才是你救了狗娃，我們大槐村的人都要感謝你呀！”
    “木係噠！”
    小團子擺著兩隻小手手，一副小事不值得再提的樣子。
    如此機靈可愛的娃娃，放在平日裏不知道要逗樂多少人，但大家此刻哪有心情，他們抱著自家娃娃哭得更傷心了。
    這時，裏正喘著氣一路小跑過來，“我的小祖宗，你咋跑得這麽快？”
    說著一把將小九抱了起來。
    “莊裏正……”
    劉大成忐忑不安地看著他，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裏正臉上。
    裏正喘著氣道：“對不住，讓各位久等了！我剛回去集合全村開了會，我們黑河村全村村民都是一個意思。接下來，就是我們的回答！”
    裏正話音剛落，一群漢子用板車拖著泥磚，在城門口出現了。
    “這是……”
    大槐村村民困惑了。
    這是還要建城牆將他們隔得更遠的意思？
    緊接著，抱著柴火的婦人們出現了。
    “這是……這是要放火燒我們的意思？”
    大槐村的人哭了。
    再接著，扛著大鍋的漢子們出現了。
    大槐村：“……”
    這……總不會是鐵鍋燉我們的意思吧？
    大槐村哭聲一頓，他們心裏想到了什麽，但他們不敢信！
    最後，背著滿滿幾麻袋糧食的漢子們出現了。
    “這就是黑河村的回答！”裏正揚聲道，“村裏家家戶戶都捐了糧，我村決定，從今日起施粥救人！”
    “莊裏正！”劉大成激動得涕淚如雨，“我沒看錯你！我本來隻求你能給娃娃一口吃的，我沒想你能做到這份上！”
    “莊裏正，請受劉某人一拜！”
    劉大成說著，就要行跪拜之禮。
    “劉大哥，使不得！”
    裏正連忙將劉大成扶了起來。
    大槐村村民欣喜若狂，齊聲跪地高呼：“感謝莊裏正！感謝黑河村！”
    “今日施粥之恩，大槐村世代不忘！”
    站在城牆上的黑河村村民看得眼淚汪汪。
    “嗚嗚嗚，真是太感動人了……”黑鍋娘邊哭邊擤鼻涕，“等這些米用完了，我家還要繼續捐……”
    鐵頭娘也抹著眼淚，“我家也是！我寧願讓我家鐵頭少吃一碗飯，也要多救幾個人……”
    鐵頭：？？？
    裏正揚了揚手，全場終於靜了下來。
    “各位先不忙著感謝！黑河村今年運氣好，躲過了蝗災，收成沒有受影響。但即使我們全村人不吃不喝將米全部捐出來，也救不了你們所有人！所以，要是有一日，黑河村不再施粥，也請大家莫怪！”
    “莊裏正言重了！”劉大成道，“我們不是那種不知好歹之人，大槐村祖祖輩輩都會記得黑河村今日的善舉！”
    村民們也紛紛表態，“請莊裏正放心，我們不是貪得無厭之輩！”
    “我們不會巴巴等吃的，我們也會謀生路的！”
    “好好好！”裏正眼裏滿是讚賞，“劉大哥，大槐村村民個個都明事理，真是不一般啊！”
    劉大成道：“嗨！那是因為大浪淘沙。經曆了旱災，蝗災，逃荒，那些不聽話的都把自己給作死了！”
    裏正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村也有這麽一家！離死也不遠了！”
    “嗯呐！”懷中的小團子表示讚同。
    劉大成摸了摸小團子的小腦袋，一臉羨慕地看著裏正，“這是你孫女吧？太招人喜歡了！她之前是咋救狗娃的，我愣是沒看清！”
    裏正樂嗬嗬地說，“我倒希望她是我孫女，可惜不是。小娃娃哪會救人？不過是歪打正著，是狗娃命好！”
    ……
    漢子們手腳麻利，很快就將灶台搭好了。
    漢子們退下，婦人們上場。
    四個灶台，四口大鐵鍋，熊熊的火焰燃燒了起來，鍋裏的水很快沸騰，婦人們將白花花的新米倒進大鍋裏，用大勺子慢慢攪拌著。
    不多時，濃濃的粥香直往人鼻子裏鑽。
    大槐村人的肚子咕咕叫聲一片，娃娃們眼巴巴地對著大鐵鍋流口水，眼裏嚷嚷著要吃。
    裏正抱著小九往鍋裏瞅，對煮粥的婦人們道：“差不多就這樣，他們都餓到不行了，今日先這樣吃著，明日再小火慢熬。”
    “強子，讓大夥排隊領粥。”劉大成吩咐道。
    大槐村本就是過來討吃的，所以都帶了碗，大家拿著碗開始排隊。
    很快，四大鍋白粥分完了。
    全場除了唏哩呼嚕的喝粥聲和滿足的喟歎聲，再也聽不到其他。
    他們不記得有多久沒喝過這麽香甜軟糯的白粥了，喝著喝著又忍不住流下淚了。
    “黑河村真是菩薩心腸的好人啊！”
    “非親非故，就舍得給咱吃這麽香的大米粥！”
    他們無比慶幸聽了老裏正的話。
    村民們喝完粥後，終於緩了過來。
    身上有了些力氣，話也多了起來。
    “莊裏正，我們不能白吃你們的米，村裏有啥需要幫忙的，您隻管開口！”
    “明日煮粥的柴火我們自己背過來，粥我們也可以自己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