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李景隆:我爹是開國元勳,我姑父是皇帝,但我快被嚇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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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慶豐祥的後堂,燈火未熄。
    劉三走了,揣著五十兩銀錠的狂喜,腳步輕浮地消失在深沉的夜色裏。
    後堂裏,隻剩下陳朝奉一個人。
    那塊溫潤的玉佩就靜靜地躺在桌上,在燈火下,散發著讓他心頭發慌的光。
    五十兩?
    陳朝奉的臉上的皮肉扯動一下,露出自嘲。
    這塊玉,都不用提上麵的字,單是這塊料子,這神鬼莫測的雕工,拿到南邊的揚州鹽商那裏,開價五千兩,那些富得流油的家夥眼皮都不會眨一下。
    他剛剛,幹了一票比搶劫還來錢的買賣。
    一股熱流從胸膛裏升起,燒得他口幹舌燥。
    他伸出手,顫巍巍地拿起玉佩,放在手心裏反複摩挲。
    那細膩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傳遍全身,讓他舒服得幾乎要呻吟出聲。
    隻要把中間那兩個字磨掉……
    就沒人知道它的來曆。
    它就是一塊傳世的美玉,是他陳家從此一步登天,三代都吃喝不愁的根基!
    可他的指肚一碰到那兩個字,就感覺被針刺一般。
    雄英。
    朱雄英!
    這個名字背後站著的那個人,是當今陛下!
    是那個能因為一句話,就將開國功臣滿門抄斬的皇帝!
    萬一……
    他不敢再往下想。
    腦子裏全是鍘刀落下的聲音和西市口飛濺的血。
    剛剛升起的那股火熱,被兜頭澆滅,隻剩下刺骨的寒意。
    不行!
    這東西不能留!
    這不是寶貝,這是催命的閻王帖!
    陳朝奉的牙關開始打戰,他猛地站起身,抓起玉佩就想衝到後院,把它扔進那口深不見底的老井裏。
    可他的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挪不動半步。
    就這麽扔了?
    扔掉一座金山?
    扔掉他陳家光宗耀祖的機會?
    他不甘心!
    陳朝奉在原地來回踱步。
    賣掉!
    必須立刻!
    馬上!
    賣給一個能鎮得住這塊催命符的人!
    一個不怕事,更有錢,能把這塊玉佩的價值榨幹,也敢於承擔這背後風險的狠人!
    京城裏,誰有這個本事?
    他的腦子裏飛快地轉動。
    魏國公徐輝祖?
    不行,徐家在徐達死後就低調得像鵪鶉,絕不敢沾這種事。
    宋國公馮勝?
    更不行,那老家夥如今自身難保,跟藍玉案牽扯不清,躲都來不及。
    一個個名字閃過,又被他一個個否決。
    突然,一個身穿寶藍色錦袍的身影在他腦海裏一閃而過。
    曹國公,李景隆!
    對了!就是他!
    開國名將李文忠的兒子,當今陛下親外甥的兒子,根正苗紅的頂級勳貴第二代。
    這位李公子是全京城出了名的豪奢張揚,搜羅奇珍異寶是他的第一愛好,尤其偏愛宮裏的東西。
    他出手闊綽,為人又傲慢,天塌下來都有他爹和他姑父頂著,最是不怕惹事。
    把玉佩賣給他,簡直是為這塊玉佩量身定做的買家!
    他隻愛寶貝,才不管寶貝上刻著誰的名字。
    就算真出了事,火也隻會燒到曹國公府那樣的參天大樹上,他一個小小的當鋪朝奉,早就揣著銀子跑回老家當地主了。
    對!
    就這麽辦!
    陳朝奉打定主意。
    他立刻叫來自己最信得過的小學徒,從櫃子裏摸出一錠銀子塞過去。
    “去,現在就去曹國公府!別走正門,就跟門房說,慶豐祥有件天大的稀罕物,想請公子爺過目!就說兩個字——‘龍’、‘宮’!”
    小學徒拿著銀子,飛也似的跑出去。
    陳朝奉關上門,在堂內坐立不安,一杯接一杯地猛灌涼茶,卻怎麽也壓不住心裏的燥熱和慌亂。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就在他快要坐不住的時候,當鋪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壓過雨後街道嘈雜的喧嘩。
    馬蹄聲,車輪聲,還有護衛開道的嗬斥聲,由遠及近,最終“嘎吱”一聲,停在慶豐祥的門口。
    這排場……
    陳朝奉一個激靈,手腳並用地撲到門縫邊往外看。
    隻見一輛裝飾華麗到有些招搖的馬車停在當街,十幾名高頭大馬的護衛手按腰刀,氣勢洶洶地將周圍的路人隔開。
    車簾被一隻搖著玉骨折扇的手輕輕挑開,一個身穿寶藍色錦袍的年輕公子,微微彎腰,從車裏走下來。
    那公子麵皮白淨,舉手投足間帶著一股天生的傲慢,不是曹國公李景隆又是誰!
    陳朝奉的呼吸停滯了。
    真是想什麽來什麽!
    不,是自己把財神爺請上門了!
    他哪裏還敢怠慢,三步並作兩步衝出去,臉上堆滿最謙卑的笑容。
    “哎喲!李公子!什麽金貴的風把您給吹來了!小的給您請安了!”
    李景隆用扇子點了點他,似笑非笑。
    “陳朝奉,本公子剛從朋友那喝完酒,聽下人說你有好東西?要是尋常貨色,可別汙了本公子的眼。”
    “不敢不敢!”陳朝奉點頭如搗蒜,側身讓開一條路,
    “小的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拿次貨來糊弄您啊!您請,您請,裏麵請!”
    他哈著腰,將李景隆迎進內堂,又親自用自己珍藏的雨前龍井,沏一杯熱茶。
    李景隆在一張太師椅上坐下,接過茶杯,用杯蓋撇了撇浮沫,卻沒有喝的意思。
    他把玩著手裏的玉扇,懶洋洋地抬了抬下巴。
    “拿出來吧。”
    “您放心!”
    陳朝奉的心髒怦怦直跳,轉身進了裏屋。
    片刻之後,他雙手捧著一個巴掌大的紫檀木錦盒,小心翼翼地走出來。
    他將錦盒放在李景隆麵前的桌上,卻沒有立刻打開。
    “李公子,這件東西,來頭可不小。”他故意壓低聲音,湊近了些,
    “是從……裏麵流出來的,絕對的獨一份兒。”
    李景隆的眉毛動了動,總算來了點興趣。
    他收起折扇,第一次正眼看向那個錦盒。
    “打開。”
    “是。”
    陳朝奉撥開錦盒的純銀搭扣。
    隨著盒蓋掀開,一塊玉佩,靜靜地躺在明黃色的綢緞上。
    內堂的燈光照在玉佩上,整塊玉都散發出一種近乎虛幻的柔光,細膩得仿佛隻要輕輕一捏,就能擠出油來。
    李景隆本來還有些意興闌珊,可當他看到玉佩的一瞬間,動作停住。
    以他的眼光,哪裏看不出這是什麽等級的寶貝。
    頂級的和田羊脂玉,內務府造辦處的雕工,這龍紋,這水頭……
    就算是宮裏那些受寵的娘娘,也不是誰都有資格佩戴的。
    “不錯。”
    他放下茶杯,從懷裏掏出一塊雪白的絲帕,仔仔細細地擦了擦手,這才伸手將玉佩拿起來。
    玉佩入手,溫潤冰涼,手感妙不可言。
    他拿到燈下,仔細端詳著上麵雕刻的五爪龍紋,那龍須龍鱗,纖毫畢現,在燈光下仿佛在遊動。
    “嘖嘖,好東西。”李景隆由衷地讚歎。
    在他看來,這肯定是哪個不長眼的太監,手腳不幹淨,從哪個倒黴的主子宮裏偷出來的。
    這種事,他見得多了。
    陳朝奉見他喜歡,懸著的心放下大半,連忙湊趣道:“公子好眼力!這可是小的花了大價錢才收來的,您看……”
    李景隆沒理他,隻是在手裏反複摩挲,感受著那份獨一無二的質感,越看越是喜愛。
    他隨口問一句:“這上麵刻的是什麽字?”
    說著,他將玉佩翻轉過來,借著燈光,去看那兩個古篆字。
    陳朝奉的心髒,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來了!
    李景隆臉上的那絲玩味和欣賞,在看清那兩個字的一瞬間,僵住了。
    他持著玉佩的手,就那麽停在半空中。
    那柄價值不菲的玉骨折扇從他另一隻垂下的手中滑落,“啪嗒”一聲脆響。
    掉在青石板上,聲音在死寂的內堂裏格外刺耳。
    雄……英……
    那兩個字,在他腦子裏出現。
    好像兩把斧頭一樣,劈在他的腦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