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完了!皇爺爺剛做完噩夢,我把噩夢本人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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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坤寧宮門外,李景隆被兩個侍衛架著,兩條腿已經下得發軟得不聽使喚,全是靠著內侍攙扶著才能走動。
    夜風一灌,他打了個寒顫,這才後知後覺,自己從裏到外都讓冷汗給浸透。
    一個領路的老太監走在前麵,碎步又輕又快,鞋底落在宮磚上聽不見半點聲響。
    李景隆踉踉蹌蹌地跟著,腦子裏嗡嗡作響。
    他覺得自己活脫脫就是個瘋子。
    夜闖宮門,這樁罪過就足夠他喝一壺的。
    前麵的老太監沒回頭,腳步卻不著痕跡地慢一絲,等著他跟上來。
    李景隆借著被攙扶的力道,整個身子都往前湊。
    哆嗦著手從袖子裏摸出一個沉甸甸的金餅,塞進老太監寬大的袖袍裏。
    他把嘴貼到太監的耳廓邊。
    “公公……”
    “皇爺……今晚……龍體如何?”
    老太監的腳步連停頓都沒有,袖子裏的手卻穩穩地捏住那塊分量不輕的金餅。
    他身子朝李景隆這邊微微偏了偏,用一股耳語般的氣流回話。
    “剛從噩夢裏醒。”
    李景隆的心跳漏一拍。
    老太監的身影繼續往前飄,聲音幽幽地傳來,鑽進他的耳朵裏。
    “夢見了……”
    “那位小爺。”
    那位小爺。
    在這座皇宮裏,有資格被老太監用這種稱呼提起的,隻有一個。
    那個本該在孝陵裏長眠十一載,連名字都是禁忌的人。
    李景隆的腦子“嗡”地一下。
    完了。
    這回是真他娘的完了。
    他本來是來報信,是想把這個噩夢扔給皇爺爺。
    可誰能想到,皇爺爺自己已經做完噩夢了!
    他現在湊上來,根本不是報信,是應驗!
    是把活生生的噩夢,親手捧到剛從噩夢裏驚醒的皇帝麵前!
    爹啊!孩兒不孝啊!
    我把九族都玩成消消樂了啊!
    我下去之後,你可不能用馬鞭抽我啊!
    李景隆腳下徹底一軟,若不是旁邊的內侍架得死,他能當場癱在地上。
    他現在腦子裏就剩下一個念頭。
    跑。
    現在就掉頭,跑出這座吃人的宮殿,跑得越遠越好!
    可他動不了。
    全身都發軟,全靠人撐著。
    寢殿到了。
    殿門虛掩著,透出昏黃的燈光,還有一股濃鬱的檀香混合著草藥的味道。
    老太監在門口停步,躬身。
    “陛下,曹國公到了。”
    殿內沒有回應。
    一片死一樣的安靜。
    老太監悄無聲息地退到一旁,垂手侍立。
    架著李景隆的兩個內侍也鬆了手,退入更深的黑暗裏。
    偌大的殿門前,隻剩下李景隆一個人。
    他孤零零地站著。
    他不敢進去。
    他甚至不敢抬頭去看那扇門。
    他總覺得那門後等著他的,不是他的皇爺爺,而是一頭剛剛被吵醒,正餓著肚子的凶獸。
    “滾進來。”
    一道沙啞疲憊的聲音,從殿內傳出。
    李景隆膝蓋一彎,“撲通”一聲跪倒,然後真的手腳並用,連滾帶爬地進殿內。
    他不敢抬頭,額頭死死貼著光滑的金磚地麵,一動也不敢動。
    一雙穿著明黃色軟底布鞋的腳,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的視野裏。
    那雙腳,就停在他麵前。
    緊接著,皇帝的聲音從他頭頂正上方響起。
    “李景隆。”
    朱元璋的聲音很平,聽不出怒火。
    “你最好有個天塌下來的由頭。”
    “不然,你爹不在了,咱照樣收拾你。”
    這句話,讓李景隆渾身的血液都涼透。
    他爹李文忠,皇爺爺的親外甥,跟著他打天下的開國元勳。
    可他爹,已經死了。
    他爹不在了。
    這六個字的分量,比任何雷霆震怒都重。
    他必須開口!
    必須解釋!
    他要把那塊玉佩的來龍去脈說得一清二楚,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他張開嘴,舌頭僵硬得不聽使喚。
    “嗬……嗬……”
    他發不出任何有意義的音節。
    極度的恐懼,讓他喪失說話的能力。
    他越是著急,喉嚨就卡得越死。
    朱元璋就那麽站著,低頭看著跪在地上,已經抖成一團爛泥的外甥孫。
    他剛從那個讓他心痛的夢裏醒來。
    夢裏他大孫子那張淌著淚的臉,還清晰地印在腦子裏。
    “皇爺爺,你為什麽要殺我?”
    “還要將我淩遲處死。”
    這兩句話,還在他耳邊一遍遍地回響。
    他胸口堵著一團火,心煩意亂,無處發泄。
    偏偏他這個最不成器的外甥孫,就在這個節骨眼上,跑來宮門口發瘋。
    朱元璋看著李景隆這副沒出息的樣子,心裏的火氣“噌”地一下又往上冒三尺。
    “咱的耐心不多。”
    他轉過身,慢慢踱步走回床邊緩緩坐下。
    角落裏的老太監和侍衛,全都縮著身子,恨不得把自己嵌進牆壁的影子裏。
    李景隆能清楚地聽見自己心髒狂跳的聲音。
    他知道,再不說話,就真的沒機會。
    他會被當成一個驚擾聖駕的瘋子,被直接拖出去砍。
    曹國公的爵位也護不住他。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想從喉嚨裏擠出一個字來。
    “皇……”
    聲音微弱。
    床榻那邊,朱元璋皺皺眉。
    他不耐煩了。
    一股若有若無的殺氣,在寢殿裏彌散開來。
    這不是什麽情緒,而是從屍山血海裏帶出來的,最實質的東西。
    李景隆感受到了。
    他放棄了。
    放棄用那張不聽使喚的嘴來解釋。
    他忽然想通了,現在說什麽都是錯。
    說得越多,錯得越多。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那個能救他命、也能要他命的東西,交出去。
    李景隆不再試圖說話。
    他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幾乎要散架,伸出手,往自己懷裏掏。
    他的動作笨拙得可笑,因為手抖得太厲害,華貴的錦袍衣襟被他扯得亂七八糟。
    他終於摸到那個硬硬的、方方正正的物件。
    紫檀木的錦盒。
    他用兩隻手,像是捧著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把錦盒從懷裏捧出來。
    他跪在地上,拚盡全力,高高地,將錦盒舉過頭頂。
    寢殿裏死一般寂靜。
    床榻上的朱元璋,原本不耐地看著別處。
    此刻,他那雙渾濁的眼睛,緩緩轉過來,落在那個小小的紫檀木盒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