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哭廟?爺爺別急,把他們圍起來灌“熱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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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天府的整個夫子廟前廣場被厚厚的積雪覆蓋。
黑壓壓的一片人頭跪在雪地裏,幾千名身穿青色瀾衫的國子監監生,正對著大成殿孔聖人的塑像嚎啕大哭。
這幫平日裏走路都怕踩死螞蟻的讀書人,今兒個一個個嗓門大得驚人,哭聲混著寒風,傳出去二裏地。
跪在最前頭的那個老頭,頭發胡子全白,正是國子監祭酒宋訥。
宋訥沒穿大毛衣服,就穿了件單薄的儒衫,凍得渾身直打擺子,臉呈青紫色。
他一下又一下地拿腦門往冰冷的地磚上磕。
“聖人啊!大明斯文掃地!斯文掃地啊!”
宋訥聲音嘶啞,那是真的悲憤,真的絕望。
在他身後,孔家的幾個主事跪在那,雖然也哭,但袖子裏卻揣著暖手爐,膝蓋底下還墊著厚棉墊,低著頭,眼珠子滴溜溜亂轉,隻有幹嚎,不見眼淚。
“皇長孫朱雄英,行桀紂之事!未經三法司會審,擅殺聖人之後孔凡!這是要絕天下的讀書種子!這是要讓大明重回蒙昧!”
宋訥指著皇宮方向,身子搖搖欲墜:
“陛下若是不給天下士子一個交代,老臣今日就撞死在這聖人像前!用這一腔熱血,喚醒陛下的良知!”
“願隨祭酒大人赴死!”
“廢黜暴孫!以正視聽!”
後麵的監生們跟著喊,聲浪一陣高過一陣。
這陣仗太大,早就驚動半個應天城的百姓。
裏三層外三層的百姓抄著手,縮著脖子站在警戒線外頭看熱鬧。
“嘖嘖,這幫文曲星是真不要命啊。”
一個挑著炭擔子的漢子把扁擔換個肩,哈著白氣:
“聽說太孫殿下把孔家的人給宰了?那可是聖人後代,太孫這也太狠了點。”
“狠?”
旁邊一個沒了左胳膊的老卒把身上那件破得漏棉花的襖子裹緊了些。
他斜眼瞅著那幫跪著的讀書人,往地上啐一口唾沫。
“你懂個屁。那個叫孔凡的,上個月在秦淮河喝花酒,嫌那個唱曲的姑娘不從他,讓家奴當場把人家爹的腿打折了。這事兒順天府敢管嗎?誰讓人家姓孔呢!”
老卒僅剩的一隻手在大腿上拍得啪啪響:
“太孫殺得好!那天我在午門瞧得真真的,那孔凡的腦袋就掛在頂上!該!這就叫惡人自有惡人磨!”
旁邊一個剃頭匠把手裏的刀子插回腰帶,冷哼一聲:
“還有那個戶部尚書趙勉。去年修園子,扣了咱們坊市多少米糧?我家小孫子要是沒那口糧,早餓死了。太孫殺貪官,那是給咱們出氣。這幫讀書人哭個什麽勁?合著貪官是他們爹?”
百姓的話糙,理卻不糙。
議論聲嗡嗡作響,雖然聲音不大,但這股子民怨,卻實實在在。
可這聲音傳不到宋訥耳朵裏。
在他看來,百姓懂什麽禮義廉恥?
這天下是讀書人的天下,這道理是聖人的道理。
殺人可以,但不能壞了規矩,不能辱沒了斯文。
……
皇宮,謹身殿。
“哐當!”
一聲巨響,極品汝窯茶盞在金磚上炸得粉碎。
朱元璋在殿內來回暴走。
“逼咱!都在逼咱!”
朱元璋猛地停下腳步,手指著宮外方向,氣得胡子亂顫:
“宋訥那個老東西!平時看著老實巴交,關鍵時刻給咱來這一手?撞死?他想撞死給誰看?給天下人看?讓天下人都罵咱老朱家是暴君,是昏君?”
錦衣衛指揮使蔣瓛單膝跪在陰影裏,頭皮發麻。
他太了解這位洪武大帝。
朱元璋不怕貪官,貪官殺了就殺了,百姓隻會拍手稱快。
可朱元璋怕這種“清流”。
宋訥不貪財,不結黨,甚至家裏窮得叮當響。
這種人認死理,他要是真撞死在孔廟,那就是千古諍臣,而逼死他的皇帝和太孫,就要背上萬世罵名。
這才是最惡心的。
殺不得,罵不得,碰不得。
“陛下……”蔣瓛硬著頭皮開口:“要不,臣帶人去把他們強行架走?”
“架走?明天他們就敢跪到午門來!”
朱元璋一腳踹在禦案腿上:
“這幫酸儒,就是算準了咱不敢拿他們怎麽樣!他們這是在保那個孔家嗎?他們是在保他們自己的臉麵!是在告訴咱,以後不能隨便動他們讀書人!”
老頭子越想越憋屈。
殺了一輩子人,臨老了,被一幫書呆子給拿捏住了。
“那趙勉貪了那麽多銀子,他們不哭!那孔凡剝人皮做鼓,他們不哭!現在咱大孫殺幾個人渣,他們倒是哭得跟死了親爹一樣!”
朱元璋轉過身,眼珠子通紅:
“蔣瓛!去!不管了!把帶頭的幾個給咱綁了!宋訥想死是吧?成全他!別讓他撞死,給咱把他皮剝了!填上草!掛在國子監門口,讓這幫學生好好看看!”
“是!”
蔣瓛手按繡春刀,起得幹脆利落,轉身就要往外衝。
“回來。”
一道年輕的聲音響起。
朱雄英坐在靠窗的太師椅上,手裏拿著幾張還散發著墨香味的紙。
蔣瓛立刻停住腳步,轉過身躬身行禮:“殿下。”
“大孫!你別攔著!”
朱元璋氣呼呼地走過去:“這口氣你咽得下去,咱咽不下去!這幫人是衝著你來的!他們要廢了你!咱今天非得殺雞儆猴不可!”
朱雄英把手裏的紙折好,放在桌案上。
他站起身。
“爺爺,冷靜!。”
“爺爺,殺宋訥容易。他求仁得仁,名垂青史。您呢?”
“落個昏庸暴虐的名聲。這也就算了,關鍵是,殺了宋訥,這天下讀書人的心就徹底散了。”
“咱們爺倆以後還要靠誰來治國?靠那幫大字不識的武夫?”
朱元璋煩躁地抓了抓頭皮:“那你說咋辦?就讓他們在那跪著罵?這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
“他們想玩名聲,想占道德高地。”
朱雄英走到蔣瓛麵前。
“那咱們就把這高地給占了。”
朱雄英拿起桌案上那幾張紙,遞給朱元璋。
“爺爺,您看看這個。”
朱元璋狐疑地接過來。
一看。
最上頭一行大字,粗黑醒目——**《大明民報:是誰在吃百姓的肉?——扒開所謂“清流”的人皮!》**
老頭子眉毛一挑,這標題,夠勁兒。
他往下看去,越看,那雙渾濁的老眼瞪得越大。
這不是那些酸掉牙的八股文。
這是大白話。是那種哪怕不識字,聽人念一遍都能聽懂的大白話!
“……孔凡者,聖人之後也。然其在秦淮河畔,為爭花魁,令家奴當街打斷賣唱老漢雙腿;家中私設刑堂,剝人皮以製鼓,其罪當誅!其行當剮!”
“……戶部尚書趙勉,雖讀聖賢書,卻行盜匪事。克扣賑災糧款三萬兩,致使河南道餓殍遍野,易子而食。而彼時,趙勉正於府中大宴賓客,酒池肉林!”
“……國子監祭酒宋訥,一生清廉,然其不僅不察孔凡之惡,反率眾逼宮,欲保惡人。試問宋祭酒,爾跪的是孔聖人,還是跪的世家特權?爾哭的是大明斯文,還是哭爾等日後無法再魚肉百姓的恐慌?”
文章最後,更是隻有一句振聾發聵的反問:
“爾等食君之祿,不思報國;食民之膏,不思愛民。今有明君聖孫除惡務盡,爾等不加稱頌,反倒要把這把護國佑民的刀給折斷!試問,爾等意欲何為?是想讓這大明,變成貪官汙吏的極樂土嗎?”
啪!
朱元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好!寫得好!”
老朱激動起來:
“這就叫罵人不帶髒字!這一筆下去,直接把他宋訥的皮給扒了!這哪裏是死諫?這分明就是助紂為虐!是瞎了狗眼!”
朱元璋拿著那張紙:“大孫,這也是你想出來的招?”
“這叫輿論戰。”
朱雄英神色平淡:
“他們以為筆杆子掌握在他們手裏,就可以顛倒黑白。孫兒就是要告訴他們,這解釋權,歸朝廷,歸百姓,歸公理。”
他轉頭看向蔣瓛。
“指揮使,帶人去夫子廟。”
蔣瓛下意識按刀:“殺?”
“殺什麽殺,粗魯。”
朱雄英擺了擺手:
“把那幾千名監生圍起來,不許進,也不許出。另外,哪怕是去禦膳房調,也要弄幾千碗熱乎乎的薑湯送過去。”
蔣瓛懵了:“殿下,還要伺候他們?”
“對,伺候好。”
朱雄英走到窗邊,看著外麵的漫天大雪:
“告訴宋訥,孤感念他們一片赤誠,特許他們跪拜聖人。誰要是敢站起來,那就是對聖人不誠,就是欺君罔上!打斷腿,再按回去讓他接著跪!”
“另外,連夜加印五萬份這《大明民報》。明天一早,我要讓這應天府的大街小巷、茶樓酒肆,貼滿了這張紙。”
朱雄英轉過身,看著朱元璋:
“明天天一亮,爺爺您就等著看戲吧。到時候,那些跪著的監生,怕是比死了還要難受。”
朱元璋看著眼前這個才十八歲的孫子。
狠辣,卻不失手段。
比自己當年隻知道砍頭,高明了不知多少倍。
“哈哈哈!好!”
朱元璋大笑:
“蔣瓛,沒聽見太孫的話嗎?快去!哪怕把禦膳房的薑都用光了,也得把這幫讀書人給咱‘照顧’好了!千萬別讓他們凍死了,留著命,明天好挨罵!”
蔣瓛領命而去。
。。。。。。。。。。。。。。。。。。。
東宮。
呂氏坐在錦榻上,聽著小太監的回報。
“你說……陛下沒殺人?反倒是讓人送了薑湯過去?”
呂氏皺起眉,有些摸不著頭腦。
按照那個野種的性子,不是應該提刀殺人嗎?
怎麽還送起薑湯來了?
“是……送了好多,一桶一桶的往夫子廟運。”
小太監跪在地上:“說是太孫殿下感念士子赤誠。”
“赤誠?”
呂氏冷笑一聲:“他朱雄英懂什麽赤誠?怕是嚇軟了腿,想求和了。到底還是個毛頭小子,見了這幾千人死諫的陣仗,知道怕了。”
她站起身,眼裏的光越來越亮。
這是一個機會。
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既然朱雄英想做“好人”,想當縮頭烏龜,那這把火,就得有人去添把柴。
“允炆呢?”呂氏問。
“回娘娘,二殿下在書房讀書。”
“讀什麽書!什麽時候了還讀書!”
呂氏猛地轉過身,一把拽過旁邊的披風:
“去,把允炆叫來。讓他換上一身素淨的衣服,別穿那蟒袍,就穿普通的儒衫。”
“讓他立刻去夫子廟!”
呂氏抓緊了披風的領口:
“讓他去跪在宋訥旁邊!跟他們一起哭!告訴那些讀書人,太孫暴虐,但我兒允炆仁厚!讓他去給那些讀書人端薑湯,去給他們披衣服!”
“這時候,誰和士林站在一起,誰就是未來的仁君!”
呂氏臉上露狂喜:“朱雄英送薑湯是怕,我兒送薑湯是仁!這一局,咱們贏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