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大侄子,你的心真黑!但是四叔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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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當!”
黑沉沉的鐵家夥重重砸在演武場的凍土上。
這是一口最常見不過的大鐵鍋。
朱樉縮著脖子湊上前,伸出穿著錦靴的腳踢了踢那鍋肚子,發出沉悶的回響。
“大侄子,這就沒勁了。”
朱樉一臉嫌棄地咂嘴:
“剛才還是神兵利器,這會兒就給二叔看個做飯的家夥?咋的,你是打算讓咱們兄弟幾個背著鍋去草原上要飯?”
朱棡也皺著眉:“生鐵味兒,沒啥稀奇。這就是你說的富貴?”
朱雄英沒急著解釋。
他彎下腰,指關節在鍋壁上不輕不重地叩了兩下。
“當——當——”
聲音脆得很,不如剛才那百煉鋼槍管來得悠長,帶著生鐵特有的那種硬邦邦的短促感。
“三位叔叔都在邊關帶兵,應該比孤更清楚,草原上那幫人最缺什麽。”
朱雄英直起身。
朱棣一直沒說話。
他的目光在那口鍋上停留了片刻,隨即抬起頭:“鹽巴,茶葉,鐵器。”
“四叔是個明白人。”
朱雄英點點頭:“孤打算重開邊市。這第一批貨,就是五萬口這樣的鐵鍋。孤要借三位叔叔的道,把這些鍋,賣給北元各部。”
話音落地,隻有炭盆裏畢剝作響的聲音。
三位藩王的動作同時停滯。
下一刻。
“混賬!”
朱棣一步跨出,右手本能地扣向腰間,卻抓了個空——進宮不能帶刀。
“朱雄英!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
朱棣脖頸上青筋暴起:
“那是鐵!五萬口鍋,那是多少斤鐵?到了韃子手裏,哪怕隻有一半能用,砸碎了回爐,能打多少箭頭?能打多少彎刀?!”
他指著地上的鍋,手指氣得發抖:“你這是嫌邊關將士死得不夠快?給敵人送兵器,這是資敵!是大逆不道!”
朱樉也被這動靜嚇一跳,臉上的肥肉抖了兩下,剛才那股子貪財勁兒瞬間沒了,取而代之的是驚恐。
“大……大侄子,這玩笑開大了。”
朱樉往後縮了半步:
“這事兒要是讓那幫禦史知道了,別說咱們,就是你也得脫層皮。鐵器出關,那是要誅九族的罪過!”
一向陰沉的朱棡更是臉色煞白,直接轉身看向一直端坐喝茶的朱元璋,聲音急切:“父皇!您就看著大侄子這般胡鬧?這可是通敵啊!”
三道目光齊刷刷釘在朱元璋身上。
老爺子手裏捧著紫砂壺,眼皮半耷拉著。
聽到兒子們的咆哮,他才從鼻孔裏哼一聲。
“叫喚什麽?天塌了?”
朱元璋緩緩道:“咱還沒老糊塗呢。聽大孫把話說完。一個個好歹也是統領一方的塞王,這點沉氣都沒有,丟人。”
有了老爺子這態度,三兄弟心裏的火雖然沒滅,但也不敢再炸刺。
隻是朱棣胸口劇烈起伏,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朱雄英,要是這小子說不出個一二三來,他這個做四叔的,今天就是拚著挨板子也要把這鍋給砸了。
他在北平守了這麽多年,為了卡住鐵器流入草原,不知砍了多少走私商販的腦袋。
現在儲君帶頭走私?
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四叔,消消氣。”
朱雄英神色平淡。
“四叔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如果孤告訴你,這鐵,他們融不了呢?”
朱棣冷著臉:“什麽意思?”
“這鍋,是軍器局特製的。”
朱雄英指著那看似結實的鍋底:
“冶煉的時候,孤讓人往鐵水裏加了些特別的料。也就是這一把料,壞了鐵的根基。”
他抬起頭:
“這鐵極脆,而且熔點變得極高。韃子若是想把鍋砸了回爐,燒紅了一錘子下去,這鐵不會變軟,隻會直接碎成渣。想打刀?想打箭頭?做夢。”
朱棣眉頭緊鎖,狐疑地蹲下身,撿起一塊石頭在鍋沿上用力一磕。
當!
一個小缺口崩了出來,斷口處全是粗糙的晶體顆粒,確實不像好鐵。
“不能打刀……”
朱棣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但依舊硬邦邦地說道:
“那也不行。有了鍋,韃子就能煮肉,就能熬茶。身子暖了,病少了,就能生更多的崽子,養更壯的馬。過上幾年,一樣是大明的禍害。”
草原上為什麽苦?
因為沒鍋。
牧民隻能用皮囊裝水,扔進燒紅的石頭燙肉,或者幹脆生吃火烤。
這種吃法,寄生蟲多,痢疾多,孩子夭折率高。
一口鐵鍋在草原上,那就是傳家寶,能換兩個壯勞力,甚至能換個漂亮女人。
給他們鍋,就是幫他們養生息。
“四叔仁義。”
朱雄英笑著道。
“四叔說得對,讓他們過好日子,那確實不行。所以,這鍋還有個致命的毛病。”
他看著遠處灰蒙蒙的天空,輕聲說道:“咱們關內四季分明,這鍋用著沒事。可一旦到了草原,到了那種滴水成冰的極寒天氣……”
朱雄英轉過頭,視線掃過三位叔叔的臉。
“這鐵裏的雜質,受不住這種冷熱交替。”
“叔叔們可以想一想。隆冬臘月,白毛風刮得天昏地暗。韃子一家老小躲在氈房裏,又冷又餓。“
”好不容易宰了隻羊,連骨帶肉扔進鍋裏,加上雪水,架在大火上猛燒。”
“水開了,肉香飄出來了,一家人圍著鍋,饞得流口水。”
“這個時候,鍋底是滾燙的火,鍋沿是刺骨的風。”
朱雄英伸出手,在半空中虛抓一把。
“砰!”
他嘴裏吐出一個字。
“鍋底炸了。”
“一鍋滾燙的羊肉湯瞬間澆進火塘裏。火滅了,燙傷人不說,那羊肉全滾在牛糞灰裏,沒法吃了。“
”氈房裏全是煙,孩子的哭聲,女人的尖叫聲,男人的咒罵聲……”
朱雄英臉上掛著那副溫潤如玉的笑容。
“鍋沒了,火塘濕了。外頭是大雪封山,裏頭是饑寒交迫。”
“吃了半生不熟的肉,緊接著就是痢疾,就是疫病。沒有熱水喝,沒有熱食吃,那個冬天,他們怎麽熬?”
“而且,這鍋孤不收銀子。孤隻要他們的羊毛、牛皮、馬匹。“
”孤要用極低的價格,把他們過冬的家底掏空,換回去這一堆注定會在最冷的時候炸裂的廢鐵。”
朱雄英往前走一步。
“年複一年。”
“等到他們習慣了用鍋煮肉,忘了怎麽用石頭燙食;等到他們的牛羊皮毛都被咱們收走;等到那個最冷的冬天來臨。”
“那一夜,草原上會有多少哭聲?”
“四叔,你說,這還是資敵嗎?”
朱樉張大嘴巴,下巴差點脫臼。
他看著麵前這個才十八歲的大侄子,隻覺得後脊梁骨竄上一股涼氣,直衝天靈蓋。
太狠了。
這哪裏是賣鍋?
這分明是給草原送棺材板去了!
不用一兵一卒,甚至還賺著對方的錢,笑著臉就把人往絕路上逼。
這種殺人不見血的手段,比直接砍腦袋可怕一萬倍。
朱棡下意識地往朱樉身後躲了半步。
他自詡在太原治軍嚴苛,手段狠辣,可跟這大侄子一比,自己簡直就是吃齋念佛的善人。
朱棣瞳孔收縮。
作為統帥,他腦子裏瞬間浮現出那個畫麵——如果兩軍對壘,對方正在埋鍋造飯,幾千口鍋同時炸裂……軍心瞬間就崩了,這仗還怎麽打?
不,不僅是打仗。
這是絕戶計,是要把北元的根基一點點爛在泥裏。
“呼……”
朱棣看向朱雄英的眼神徹底變了。
如果說之前的百煉鋼槍是讓他服氣,那麽現在的“毒鐵鍋”,讓他感到了恐懼。
這小子,是個妖孽。
是大明最鋒利、最陰毒的一把刀。
但是一想到那些蒙古韃子受苦受難!
“大侄子。”朱棣的聲音帶著興奮之色:“這法子……真能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