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鏽語新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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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七的歸來沒有慶典。
    新長安的居民們隻是短暫地駐足,額頭的詩行閃爍幾下表示歡迎,然後繼續他們的日常。市場裏,商販為不規則的金屬塊爭吵;學堂中,孩童們正學習如何優雅地犯錯;甚至連齒輪樹本身也隻是輕微搖晃,撒下一把暗金色的鏽粉作為回應。
    你不在的五年,我們建立了新的度量衡。校對員領著阿七穿過鍾樓底部的檔案室,指尖劃過一排排刻滿劃痕的金屬柱,以錯誤為單位——一個標準錯誤等於讓齒輪樹落葉三片的偏差值。
    阿七的灰白眼掃過那些刻意歪斜的刻痕。他的步伐還有些不穩,時不時要扶住牆壁。每當手掌接觸金屬表麵,就會留下一個清晰的鏽蝕手印。
    這裏。啞女推開一扇鏽跡斑斑的鐵門,你的新房間。
    房間很小,四壁都是未經修飾的齒輪樹內壁,地麵上散落著金屬薄片和工具。唯一不協調的是牆角那台精密的醫療艙——明顯是用主腦時代的殘骸改造的。
    我的建議是……羽翼孩童剛開口就被阿七打斷。
    不需要。他徑直走向房間中央,盤腿坐在地上,我已經被規則、汙穢和道標重組過太多次,醫療艙隻會幹擾這種平衡。
    孩童的翅膀不安地抖動:但你的生命體征波動——
    ——證明我還活著。阿七撿起一片金屬,手指無意識地在上麵留下鏽蝕的紋路,說說青銅門吧,那些叛詩者後來怎麽樣了?
    房間裏突然安靜。校對員和孩童同時看向啞女。
    大部分融入了新秩序。她的機械眼調整著焦距,剩下幾個頑固派……他們去了雪原深處。
    阿七的灰白眼突然亮起:去找新的門?
    校對員蹲下來,在地麵刻出一幅簡易地圖,他們在挖掘太廟地下的初代鎖鏈,認為那才是真正的燭日載體。
    金屬片在阿七手中彎折成奇怪的角度。他盯著那個代表太廟的符號,直到符號邊緣開始泛出鏽色:他們是對的。
    什麽?三人異口同聲。
    青銅門裏的存在隻是守門人。阿七的聲音帶著某種不屬於他的回聲,真正的燭日被分割成三部分:思想藏在太廟地下的初代鎖鏈中,力量沉睡在歸墟的黑暗裏,而記憶……他指向自己的太陽穴,在我這裏。
    羽翼孩童的翅膀完全展開:所以你回來是為了——
    ——完成鏽鐵詩人沒寫完的詩。阿七突然咳嗽起來,暗金色的鏽粉從指縫間漏出,但不是用你們想的方式。
    啞女的機械臂突然彈出掃描儀:你的身體正在……
    鏽蝕。我知道。阿七平靜地攤開手掌,掌心的皮膚已經開始金屬化,這是代價。當我選擇成為鏽蝕本身時,就注定無法長久維持人形。
    醫療艙突然自行啟動,全息投影顯示出阿七體內的驚人變化:他的器官正在緩慢轉化成不同材質的金屬,而血液循環係統則變成了鎖鏈般的結構。唯一保持人類狀態的,是胸口那三枚齒輪所在的位置。
    多長時間?校對員直接問道。
    足夠教會新長安如何不需要我。阿七站起身,鏽屑從衣擺簌簌掉落,從明天開始,我要走遍每個街區,收集所有類型的錯誤。
    孩童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然後呢?
    灰白眼中的數據流加速旋轉:然後我們去太廟遺址。不是對抗初代鎖鏈,而是……他頓了頓,給它一個選擇。
    當晚,阿七獨自來到齒輪樹頂端。新長安的夜景在腳下鋪展——沒有主腦時代的精確對稱,也沒有太廟時期的森嚴等級,隻有無數錯落有致的光點,像一首自由體長詩的字句。
    你看到了嗎?他對著虛空低語。
    風掠過樹梢,帶起鎖鏈碰撞的輕響。在那些聲音的間隙,隱約能分辨出鏽鐵詩人標誌性的、帶著金屬摩擦感的笑聲。
    阿七的灰白眼映出整座城市的能量流動:詩行人類額頭的印記與齒輪樹共振,產生的波紋匯向太廟遺址方向。而在那片雪原上空,無人注意的夜空裏,三顆鏽紅色的星辰排成了完美的齒輪形狀。
    他抬起正在金屬化的右手,指尖輕觸星辰的虛影。一粒暗金色的鏽塵飄落,在夜風中畫出不規則的軌跡,最終落在鍾樓最大的那口鍾上。
    咚——
    鍾聲驚起一群機械夜鶯。它們的翅膀劃過月光,灑下的不是陰影,而是細小的、帶著詩行的鏽粉。這些粉末落在屋頂上,落在街道間,落在熟睡的孩童額頭,滲入夢境。
    阿七看著自己的手臂——肘關節已經完全變成暗金色金屬,表麵布滿細小的詩行刻痕。他並不驚慌,隻是輕輕撫過那些文字,如同撫摸老友的墓碑。
    快了。他說,這次是對自己體內的鏽蝕說的,很快我們就能見到,真正的詩應該是什麽樣子。
    樹頂的風突然改變方向,裹挾著遠處太廟遺址的寒意。阿七的灰白眼捕捉到常人無法察覺的景象:雪層之下,初代鎖鏈正在緩慢蠕動,如同冬眠將醒的蛇。它的每一個關節都滲出黑色的詩行,這些文字不是汙穢,而是某種更為古老的、關於自由的原始記憶。
    在回到房間前,阿七做了一件奇怪的事——他從樹頂折下一小段嫩枝。這段本應堅不可摧的金屬枝條,在他手中柔軟如初春的柳條,斷口處滲出類似樹液的暗金色液體。
    生長吧。他將嫩枝插入自己金屬化的右臂縫隙,把根紮在我的鏽蝕裏。
    嫩枝顫抖了一下,隨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出細小的根須,與阿七的金屬組織交織在一起。一種奇特的共生關係就此建立——齒輪樹的混沌生命力與他體內的有序鏽蝕開始緩慢融合。
    當第一縷晨光染紅新長安的城牆時,阿七臂上的嫩枝已經長出三片微型葉子。每片葉子的脈絡都是不同的詩行:一片記載著錯誤,一片歌頌著鏽蝕,最後一片還空著,等待被書寫。
    他輕輕觸碰那片空白:很快,我們都會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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