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紅薯要種後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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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大山扛著生鏽的犁耙走向後山時,褲腳還沾著昨夜的酒漬——可他走得比二十年前娶蘇婉那天還穩當。
    林小滿蹲在田埂邊,用破碗裝著半碗河泥,小乳牙咬著嘴唇,把紅薯種往泥裏按得深深的:“小寶貝兒,你可得給姐姐爭口氣,要是活不成……”
    風突然卷起她的碎花布裙,露出腳腕上係著的半塊玉牌,紅繩褪成了灰,卻在陽光下泛著幽光。
    天剛蒙蒙亮,林小滿就被蘇婉的咳嗽聲驚醒了。
    她摸著黑爬下土炕,光腳踩在冰涼的青石板上,先去灶房摸了把柴火。鍋裏的紅薯湯還溫著,飄著甜絲絲的霧氣——昨晚林大山跑出去請大夫,回來時揣回個皺巴巴的紙包,說是鎮西老郎中開的止咳藥,用紅薯湯送服管用。
    “娘,喝藥了。”林小滿端著粗陶碗,吹了吹浮在湯麵的紅薯塊。蘇婉靠在炕頭,臉色比昨日更白,可眼神亮了些:“小囡,你昨兒後半夜翻來覆去,是不是做噩夢了?”
    林小滿差點把碗磕在炕沿上。她當然做了噩夢——夢見現代實驗室的白大褂被泥水浸透,夢見培養箱裏的紅薯苗枯死在大旱天,更夢見王有財舉著鋤頭砸向她埋紅薯的地方。
    “沒……沒做噩夢。”她舀起塊紅薯塞進蘇婉嘴裏,“娘快吃,吃了有力氣,等會我帶你去看我種的寶貝。”
    蘇婉被燙得直吸氣,卻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小囡種的寶貝?”
    “嗯!”林小滿踮腳把碗放在炕桌上,“就是昨兒從娘懷裏掏的紅薯種。我今早去後山看了,鬆樹林後麵有塊背陰的地,土鬆得很,最適合埋紅薯。”
    蘇婉的手頓了頓。後山那片鬆樹林,是陳阿婆的地界。上個月王有財家的羊啃了陳阿婆的菜苗,陳阿婆拿鋤頭追著王有財家的兒子跑了半裏地,罵他“王八羔子偷紅薯”——原來陳阿婆年輕時也種過紅薯,村裏老人都說,那片地的土“養紅薯”。
    “小囡,”蘇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陳阿婆的脾氣……”
    “我知道!”林小滿拍拍她的手背,“我今早路過陳阿婆的籬笆,聽見她咳嗽呢。我給她留了半塊紅薯湯,用破碗裝的,擱在她門口的石墩上。”她指了指灶房角落的陶甕,“剩下的紅薯種我都用布包好了,藏在草垛裏,王狗蛋絕對找不到。”
    蘇婉的眼眶紅了。她想起昨夜迷迷糊糊時,似乎有個小小的身影在屋裏翻找,原以為是老鼠,現在才明白是小囡在藏寶貝。
    “娘,你信我。”林小滿湊到她耳邊,聲音軟得像,“等紅薯長出來,咱們就有甜湯喝,小柱的肚皮能圓得像西瓜,爹的酒壇子也能換成蜜罐子。”
    蘇婉終於笑了,伸手把她亂蓬蓬的發髻理了理:“好,娘信小囡。”
    後山的晨霧還沒散透。
    林小滿挎著小竹籃,走在前麵。竹籃裏裝著半塊紅薯、一把鈍菜刀、還有她用破布縫的“標記袋”——裏麵塞了根紅繩,是她從蘇婉舊衣服上剪的,說是“給紅薯做記號,省得長出來認不出”。
    林大山跟在後麵,手裏扛著犁耙。他的背比昨日直了些,酒味也淡了,路過村口老槐樹時,王狗蛋正蹲在樹底下啃野果,見了他就喊:“林大山,你家小囡真打算種紅薯?”
    林大山腳步一頓,沒搭話。
    林小滿歪頭看了眼王狗蛋——他褲腳的泥確實是後山的紅土,和昨兒她看見的一模一樣。“狗蛋哥,”她脆生生喊了聲,“我家紅薯種可金貴了,等發了芽,給你留塊最大的嚐嚐?”
    王狗蛋吐了吐舌頭,拎著野果跑了。林大山低頭看了眼小囡的後腦勺,嘴角翹了翹。
    鬆樹林後的地果然好。
    林小滿蹲在地上,用菜刀扒開表層的腐葉,露出底下黑油油的泥土。她捧起一把土,指縫裏漏下的細粒像金粉:“爹,你看,這土多軟和!”
    林大山也蹲下來,粗糙的手指插進土裏:“是塊好地。”他用犁耙尖在地上劃了道淺溝,“小囡,你說咋種?”
    “要斜著放!”林小滿把紅薯種放在溝裏,“蒂朝下,芽朝上,這樣長出來的苗才壯。每顆隔三寸,別太擠……”她突然頓住,掰著手指頭數,“不對,應該是‘深栽芋,淺栽薯’,對吧?”
    林大山愣了愣:“小囡咋知道?”
    “我……我看書學的!”林小滿眼睛亮晶晶的,“現代書上寫的,比我奶說的還管用!”
    林大山沒多問,按她的指點把紅薯種一一擺好。最後,林小滿用鬆針蓋在土上,又把陳阿婆門口的“標記袋”解下來,係在一棵小鬆樹上:“這樣等紅薯苗冒頭,就能找到地方啦!”
    中午回家時,蘇婉正坐在門檻上補衣裳。
    她的針腳歪歪扭扭,線團滾到腳邊,是林大山剛才踩了一腳。林小滿趕緊蹲下去撿,抬頭就看見蘇婉膝蓋上攤著塊藍布——是她去年穿小的舊衣裳,被蘇婉翻出來補了又補。
    “娘,你這是……”
    “給你做雙新鞋。”蘇婉把補好的衣裳疊好,“你那雙破布鞋露著腳趾頭,冬天要凍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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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小滿鼻子一酸。原主的記憶裏,蘇婉總把好的布料留給兩個兒子,自己穿的衣裳補丁摞補丁。可現在,她寧願自己受凍,也要給小囡做雙鞋。
    “娘,我不要新鞋。”她撲進蘇婉懷裏,“我隻要娘每天都能喝藥,能多吃半塊紅薯。”
    蘇婉摸了摸她的頭:“傻囡,等紅薯長出來,娘天天都能喝甜湯。”她突然咳嗽起來,手帕上滲出點點血漬。林小滿慌了神,要去叫大夫,卻被蘇婉攥住手腕:“別去,大夫費錢。小囡,你把昨兒藏的紅薯種拿給娘看看。”
    林小滿從草垛裏掏出布包,打開後,八顆紅薯種整整齊齊躺著,表皮還沾著新鮮的泥土。蘇婉用手指輕輕碰了碰,眼睛彎成月牙:“小囡藏得真好,比我當年藏雞蛋還仔細。”
    “那當然!”林小滿驕傲地仰起頭,“我可是土地公派來的小神仙!”
    蘇婉被逗笑了,可笑著笑著又咳嗽起來。林大山端著藥碗從灶房出來,看見這一幕,手裏的碗晃了晃,藥汁灑在褲腿上,他卻渾然不覺,隻忙著給蘇婉拍背:“婉兒,慢些咳,小囡在呢。”
    下午,林小滿帶著小柱去後山看紅薯地。
    小柱才兩歲,搖搖晃晃跟在她身後,手裏攥著根狗尾巴草。林小滿蹲在地上,用樹枝在鬆針上畫記號:“小柱你看,這裏是紅薯地,等苗長出來,姐姐帶你來拔草,好不好?”
    小柱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伸手去抓鬆針,被林小滿抓住手腕:“別鬧,這草要留著給紅薯遮太陽呢。”
    忽然,一陣風吹過鬆樹林,沙沙作響。林小滿抬頭,看見陳阿婆拄著拐杖站在不遠處的籬笆外,正眯著眼往這邊看。
    “阿婆!”林小滿喊了聲,跑過去。陳阿婆的拐杖頓了頓,臉上露出笑:“小囡,昨兒的紅薯湯,阿婆喝了。”她從懷裏摸出個油紙包,“阿婆給你留了炒南瓜子,拿回去給你娘吃。”
    林小滿接過油紙包,聞到裏麵香噴噴的味道:“謝謝阿婆!”
    陳阿婆的目光落在她身後的鬆樹林,又落在她腳腕的紅繩上,突然歎了口氣:“小囡,後山那塊地……是老林家的祖業。”
    林小滿愣住了:“祖業?”
    “五十年前,你太爺爺在這兒種了半坡紅薯,救過全村人的命。”陳阿婆的聲音低下去,“後來兵荒馬亂的,老林家敗了,地就歸了陳家。可阿婆知道,那塊地的土性子養紅薯,你種的紅薯……該發芽的。”
    林小滿似懂非懂,卻認真地點頭:“阿婆放心,我會好好種的。”
    陳阿婆從拐杖上解下個紅布包,塞進她手裏:“這是阿婆年輕時攢的紅繩,給紅薯苗係上,能避邪。”她拍了拍林小滿的頭,“等苗長出來,阿婆來幫你澆水。”
    傍晚回家時,林大山正在院子裏磨刀。
    他的刀是把鏽跡斑斑的柴刀,磨得火星四濺。林小滿湊過去看:“爹,磨刀幹啥?”
    “砍些細柴,給紅薯地搭個棚。”林大山把刀往磨刀石上又蹭了蹭,“夜裏山風大,別讓苗凍著。”
    蘇婉倚在門框上,望著父子倆的背影,嘴角慢慢揚起。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裏還留著原主被打的淤青,可心裏卻暖烘烘的,像揣著團火。
    夜裏,林小滿被尿憋醒。她迷迷糊糊爬起來,看見西屋還亮著燈。蘇婉披著外衣,坐在炕沿上,手裏拿著個紅布包——是白天陳阿婆給的紅繩。
    “娘,你咋還不睡?”林小滿揉著眼睛走過去。
    蘇婉趕緊把紅布包藏進枕頭底下,笑了笑:“娘睡不著,想給你縫雙鞋。”她指著炕頭的小竹籃,“你看,娘把舊衣服都拆了,線夠長。”
    林小滿摸著籃子裏的碎布,都是她小時候的舊衣裳,被蘇婉洗得幹幹淨淨,剪成小塊。“娘,不用縫了,我有草鞋穿。”
    “草鞋不暖。”蘇婉拿起針,穿了兩次才穿過布,“等紅薯長出來,娘給你做雙紅薯葉的鞋,軟和得很。”
    林小滿趴在炕沿上,看蘇婉穿針引線。月光從窗欞漏進來,照在蘇婉蒼白的臉上,照在她手背上的針孔上。忽然,蘇婉的針掉在地上,她彎腰去撿,一陣劇烈的咳嗽湧上來,手帕上的血漬比白天更多了。
    “娘!”林小滿急得直掉眼淚,“咱們去看大夫吧,我明天不喝紅薯湯了,把錢省下來給娘買藥!”
    蘇婉抓住她的手,摸了摸她的頭:“傻囡,大夫要銀子,咱家哪有?”她從枕頭底下摸出個東西,塞進林小滿手裏——是塊半舊的玉牌,紅繩係著,和她腳腕上的是一對。
    “這是你爹送我的聘禮。”蘇婉的聲音輕得像歎息,“當年他說,等咱家日子好了,要把兩塊玉牌合起來,刻上‘林蘇永好’。可後來……”她沒再說下去,隻是把玉牌往林小滿手裏按了按,“小囡,要是娘走了,你把這玉牌收好,等你長大了,找個能對你好的人……”
    “娘!你不會走的!”林小滿打斷她,眼淚砸在玉牌上,“等紅薯發芽了,等小柱會跑了,等爹戒了酒,咱家日子就好了!你肯定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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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婉看著她,眼裏有了笑意:“好,娘等著。”
    後半夜,起了風。
    林小滿被凍醒了。她裹緊被子,聽見院子裏有動靜——是林大山披著蓑衣,在給紅薯地搭棚。他的動作很輕,怕吵醒她們,可風還是卷著他的蓑衣角,露出裏麵補丁摞補丁的粗布衫。
    林小滿爬起來,摸黑溜出門。林大山正踮腳綁最後一根樹枝,看見她來,嚇了一跳:“小囡,咋不睡覺?”
    “給爹送薑茶。”林小滿舉著個粗陶碗,“娘煮的,驅寒。”
    林大山接過碗,喝了一口,熱氣熏得他眼眶發紅:“小囡,爹以後不喝酒了。”
    “真的?”林小滿眼睛一亮。
    “真的。”林大山把碗還給她,“爹要給小囡種紅薯,要給娘買藥,要讓小柱吃飽飯。”他蹲下來,摸了摸她的頭,“小囡,你是咱家的寶貝。”
    林小滿吸了吸鼻子,把碗塞進他手裏:“爹,我困了,先回去睡了。”
    她轉身往回走,聽見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回頭一看,林大山正把剩下的薑茶倒進灶房的瓦罐裏——那是給蘇婉準備的,明早溫了喝。
    第二天天剛亮,林小滿就被一陣歡呼聲驚醒了。
    她光腳跑出去,看見林大山站在鬆樹林邊,手裏舉著個破草帽,草帽底下是幾株嫩綠的芽尖——紅薯苗發芽了!
    “小囡!快來看!”林大山的聲音都在抖,“發了!發了!”
    林小滿撲過去,蹲在芽尖前。兩片嫩黃的葉子,卷著卷兒,像兩隻小拳頭。她輕輕碰了碰,葉片顫了顫,又立起來。
    “真發芽了!”她轉臉去喊蘇婉,卻看見蘇婉倚在門框上,手裏拿著那兩塊玉牌,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淌。
    “娘,你咋哭了?”
    蘇婉笑著搖頭,把玉牌塞進她手裏:“小囡,咱家有希望了。”
    林大山蹲下來,用粗糙的手指碰了碰紅薯苗:“小囡,你說得對,這土真養紅薯。”他抬頭看向遠處的山梁,“等收了紅薯,咱們給陳阿婆送兩筐,給王屠戶家送兩筐——不是討好,是……是還人情。”
    林小滿歪頭想了想:“王屠戶家會不會不收?”
    “會收的。”林大山笑了,“人心都是肉長的,咱家難的時候,人家沒把咱往絕路上逼;等咱日子好了,也不能把人往絕路上推。”
    蘇婉摸了摸林大山的頭:“大山,你說得對。”
    中午,林小滿端著紅薯湯去陳阿婆家。
    陳阿婆正坐在院子裏曬被子,看見她來,笑得眼睛都眯成縫:“小囡,紅薯發芽了?”
    “發了!”林小滿獻寶似的捧出草帽,“您看,嫩得能掐出水!”
    陳阿婆接過草帽,湊到眼前看:“好,好啊。”她從兜裏摸出塊糖,塞進林小滿手裏,“阿婆沒白疼你。”
    林小滿舔著糖,甜得眯起眼:“阿婆,等紅薯長大了,我給您送一筐最甜的。”
    陳阿婆摸了摸她的頭:“好,阿婆等著。”
    下午,王狗蛋又來了。
    他蹲在林家院門口,啃著野果,看見林小滿端著菜刀從灶房出來,立刻跳起來:“小叫花子,你家紅薯發芽了?”
    林小滿歪頭看他:“你怎麽知道?”
    “我……我路過後山看見的!”王狗蛋撓了撓頭,“那苗兒綠得跟抹茶似的,真好看。”他頓了頓,從懷裏掏出個烤紅薯,“這是我爹讓我送來的,賠罪。”
    林小滿接過紅薯,聞著香噴噴的味道:“你爹為啥賠罪?”
    王狗蛋踢了踢腳邊的石子:“我爹說,上次不該搶你家的紅薯,還說……說我總欺負你,不是好漢。”他撓了撓後腦勺,“我爹還說,等你們收了紅薯,讓我來幫忙挖。”
    林小滿咬了口紅薯,甜得眯起眼:“那你明天來後山幫忙吧,我給你留塊最大的。”
    王狗蛋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林小滿點點頭,“不過你得先把嘴擦幹淨,我昨天看見你偷吃野果,嘴角沾著泥。”
    王狗蛋吐了吐舌頭,跑回家去拿工具了。
    夜裏,林小滿躺在炕上,聽著窗外的蟲鳴。
    她摸著手腕上的玉牌,又摸了摸腳腕上的,兩塊玉牌貼在一起,暖烘烘的。蘇婉的咳嗽聲輕了些,林大山的鼾聲均勻了些,小柱在竹籃裏翻了個身,嘟囔了兩句夢話。
    林小滿閉上眼睛,嘴角揚起笑。她想起現代的實驗室,想起培養箱裏的紅薯苗,想起導師說“農業是立國之本”。原來,最樸素的道理,藏在最泥土的地方。
    窗外的月亮升起來了,照在後山坡的紅薯地上。嫩綠的芽尖在風裏搖晃,像無數隻小手,朝著天空招手。
    當林小滿蹲在後山給紅薯苗澆水時,她沒注意到,陳阿婆的籬笆外閃過一道黑影——那是王有財家的管家劉福,他手裏攥著張泛黃的紙契,上麵寫著“陳阿婆宅基地轉讓”幾個大字。更沒注意到,王狗蛋蹲在紅薯地邊,正用樹枝在地上畫著什麽,嘴裏念叨著:“等紅薯大了,我偷兩顆去鎮上賣,能換糖吃……”
    下章更險!王有財的算盤珠子要崩臉了,陳阿婆的宅基地藏著“林家祖墳”的秘密,王狗蛋偷紅薯不成反被抓,連蘇婉的玉牌都引來了“收古董”的陌生人!想知道小滿怎麽用紅薯苗“收服”全村人嗎?想知道林大山戒酒第一天就闖了大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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