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的槐樹葉被風卷得沙沙作響，林天翻身下馬時，玄甲上的銅鈴還在叮當作響。朱漆大門緩緩敞開的瞬間，一股熟悉的沉水香混著藥草氣息撲麵而來，他下意識挺直的脊背突然又垮了下去，歪斜著玉冠撞開垂花門。
    你這混小子！柳婉兮攥著絲帕衝出來時，鬢邊的珍珠步搖跟著亂顫。她一把拽住林天的手，冰涼的指尖顫抖著摩挲過兒子掌心的薄繭，上下打量的目光掠過他整齊如新的玄甲、歪斜的玉冠，眼眶瞬間泛起淚光：讓娘好好看看......沒缺胳膊少腿，也沒凍著餓著？
    聽說你在朝堂上跟人吵架？她的聲音突然哽咽，指尖緊緊攥住兒子的袖口，要是受了委屈，就告訴娘......
    林天立刻擺出苦瓜臉：娘！他們冤枉我！兒子就是剿匪立了功，那些老東西眼紅！
    柳婉兮看著眼前的兒子，心中真是五味雜陳。她既為兒子能夠平安歸來感到欣慰，又心疼他在外麵漂泊的這兩個月。她一連串的問題脫口而出：“這兩個月在外麵吃得可好？睡得可安穩？有沒有人給你使絆子？”話還沒說完，柳婉兮的眼眶就已經濕潤了。
    林天看著母親落淚，急忙伸出手去擦拭她的淚水，安慰道：“娘！您看兒子這不是白白胖胖的嘛！”為了讓母親放心，林天還故意捏了捏自己的臉，展示自己的好氣色。接著，他像變戲法一樣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小心翼翼地打開，裏麵是幾塊散發著香氣的桂花糕。
    林天把桂花糕遞給母親，笑著說：“這是兒子在路上特意給您買的，比醉仙樓的還香呢！”柳婉兮接過桂花糕，聞到那熟悉的香味，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然而，她還是不放心，拉著林天的手問道：“聽說你在戰場上受了傷，是不是瞞著我？”
    林天看到母親柳婉兮的情緒有些低落，便趕緊轉移話題，試圖讓她開心起來。
    “哪有啊！娘，您可不知道，那些土匪簡直就是一群草包！”林天一邊說著，一邊手舞足蹈地比劃著，仿佛在描述一場激烈的戰鬥，“我騎著我的踏雪烏騅一衝過去，他們就嚇得屁滾尿流，連武器都拿不穩了！”
    他的聲音洪亮，語氣誇張，身上的玄甲隨著他的動作發出清脆的銅鈴聲，在空氣中回蕩。
    柳婉兮本來還沉浸在悲傷之中，但被林天這麽一鬧，不禁被逗得破涕為笑。
    “好好好，我的兒子最厲害了！”柳婉兮笑著說道，“快去換身衣裳吧，你這一身髒兮兮的，像什麽樣子。廚房給你煨了三日的老母雞，就等著給你補身子呢……”她絮絮叨叨往內院走，林天亦步亦趨地跟著，時不時誇張地抽鼻子：香！娘煨的湯最香！
    膳廳裏的八仙桌上早已擺滿佳肴，翡翠白玉羹騰著熱氣，荷葉叫花雞還裹著焦脆的泥殼。林天撕下條雞腿就往嘴裏塞，油漬順著指縫往下淌，逗得柳婉兮嗔怪著拿帕子替他擦嘴角：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正吃得滿嘴流油時，院外突然傳來熟悉的大嗓門：天哥，您可算回來了！這些日子我天天數著日子等......王彬撞開雕花門衝進來，錦袍下擺沾滿泥點，發冠歪得隻剩一根玉簪勉強固定。
    林天笑著踹了他一腳：少貧嘴！我不在的時候，沒給我惹事吧？
    王彬立刻擺出委屈巴巴的樣子：哪敢啊！您走了之後，我連醉仙樓的門檻都沒踏進去！每天就是守在家裏，給您的畫像上香......說著從懷裏掏出張皺巴巴的紙，上麵歪歪扭扭畫著個人形，頭頂還插著三根香。
    林天突然抄起酒壺砸過去，王彬眼疾手快接住，仰頭灌了半壺才喘著粗氣坐下 ，也不客氣，抓起個肘子啃得滿嘴流油。柳婉兮坐在一旁，不時往兩人碗裏夾菜，眼神裏滿是心疼：慢點吃，沒人跟你們搶......
    飯後，林天讓下人給蘇瑤郡主送了平安歸來的消息，轉頭就被王彬拽著往外走：哥！春香閣新來了個舞姬，那腰肢軟得能擰麻花！還有個歌女，唱曲兒跟夜鶯似的......
    兩人勾肩搭背出府時，柳婉兮倚在門廊下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眼神溫柔又擔憂。管家輕聲提醒：夫人，如今那位對我林家頗為忌憚......她搖了搖頭，輕撫著胸前的佛珠：隻要他平安，做個紈絝又何妨？
    春香閣的銅鈴叮咚作響，林天剛踏過門檻，老鴇就扭著腰肢迎上來，抹著厚厚的胭脂堆出滿臉笑：哎呦林將軍！您可算來了！二樓天字雅間早就備好了......她身後的龜公們齊刷刷作揖，諂媚的問候聲此起彼伏。
    角落裏幾個身著綢緞的公子哥卻嗤笑出聲。為首的世家子弟晃著折扇，故意提高聲調：不過是走了狗屎運的廢物，也配坐天字間？他身邊的隨從們哄堂大笑，酒水潑在紅木地板上洇出深色痕跡。
    林天腳步頓住，突然仰頭大笑。他扯下歪斜的玉冠，任由長發散落肩頭，腰間玉佩隨著動作撞出清脆聲響：說得好！他大步走到那桌前，一腳踩上太師椅，玄甲上幹淨的鎏金獸首在燈光下泛著冷光，幾乎要貼上對方鼻尖，今日林某高興！在場所有人的酒錢，我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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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彬立刻心領神會，掏出一張銀票拍在桌上，大聲吆喝：都給我聽好了！誰要是不給天哥麵子，就是跟我王彬過不去！說著還擼起袖子，做出一副要打架的架勢，逗得眾人哄笑。
    整個大廳像是被點燃了一般，瞬間變得熱鬧非凡。林天像是完全不在乎周圍的喧囂，他毫不猶豫地抄起一壇烈酒，仰頭便灌了下去。酒水如瀑布般傾瀉而下，順著他的下巴流淌，浸濕了他那件繡著金線蟒紋的衣襟。
    酒過三巡，林天的身體開始有些搖晃。突然，他像是失去了平衡一樣，踉蹌著向前衝去，直接撞翻了一張酒桌。隻聽得一陣劈裏啪啦的響聲，桌上的壇壇罐罐紛紛摔落在地，酒水和碎片四濺，場麵一片狼藉。
    然而，林天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闖下的禍，他反而緊緊地扯住身旁歌姬的袖子，大著舌頭嚷嚷道：“再拿酒來！本將軍還沒喝夠呢！”他的聲音雖然有些含糊不清，但卻充滿了豪氣和不羈。
    王彬見狀，心中暗叫不好，他連忙伸手扶住林天，一邊向周圍的人賠笑道歉：“對不住各位了！我家天哥喝多了，有些失態，請大家多多包涵！”一邊半拖半拽地將林天往門外帶。林天一路跌跌撞撞，不是踢翻燭台就是撞翻屏風，最後癱在門檻上指著月亮傻笑：“瞧見沒？那月亮...都得叫我一聲爺！”
    直到被塞進馬車，林天仍在扯著嗓子唱俚俗小調。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響中，車廂裏的喧鬧聲戛然而止。林天靠在軟墊上，指尖輕輕擦去嘴角的酒漬，望著車窗外搖曳的樹影，眼底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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