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舟劇烈震顫，甲板上的裂紋如蛛網般蔓延，我單膝跪地，掌心壓著灼熱的木紋，感知陣眼所在。那股震動自舟體深處傳來，節奏與遠處黑煙升騰的頻率一致，仿佛整片海域都在應和某種古老的召喚。
    右肩火辣作痛，衣袍被撕開一道口子，血未止，卻不敢分神去管。玉清昆侖扇橫在胸前，風牆已顯疲態，三頭蛟魔圍而不退，利爪扣住雲舟支柱，背甲微張，幽藍火焰在爪尖跳躍，正欲結成三角火網。
    墨淵立於我身後半步，玄袍獵獵，目光沉定。他忽然抬手，一柄素白長劍破空而來，直落我手中——軒轅劍！
    “握緊。”他的聲音不高，卻穿透風浪，“以心引氣，隨我劍意。”
    我左手緊握劍柄，右手仍執玉清昆侖扇，雙器相觸，竟有微鳴共振。軒轅劍溫潤如玉，卻不似尋常兵刃那般冰冷，倒像是……認得我一般，悄然呼應著體內尚未平複的真仙之力。
    “聽訣。”墨淵低喝，“起勢如引星，歸流若歸海；左導靈台，右合天樞；劍出無名，唯意先行。”
    我閉目凝神，依言運轉。刹那間，靈台清明，真仙之氣自丹田湧上，經脈如被梳理，滯澀盡消。軒轅劍嗡然輕震，劍尖一點金芒浮現，隨即化作細流，沿著劍身遊走。
    墨淵雙手緩緩抬起，掌心相對，一道金色符文自指尖升起，懸於空中。那符文流轉不定，竟與我眉心仙紋隱隱共鳴。他並未睜眼，可我能感覺到，他的神識已悄然探入我的靈台，如同當年課後指點招式時那般，穩而準，不容錯亂。
    “動！”
    我猛然睜眼，揮劍向前。
    一道金光自劍尖噴薄而出，非線非弧，竟在空中盤旋成形——一條巨龍昂首騰躍，龍目如炬，龍吟未發，威壓已令海麵翻騰。它直衝中央蛟魔，那魔物尚未來得及吐焰，便被金龍貫穿胸腹，釘入血海深處，轟然炸裂，黑血四濺。
    兩側蛟魔怒嘯，背甲驟然裂開，數道漆黑鎖鏈自脊中彈出，如毒蛇般纏向雲舟支柱，欲將整艘浮舟拖入海底。左側一頭猛然發力，支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裂紋急速延伸。
    我腳下一蹬，躍至船舷邊緣，軒轅劍橫掃，玉清昆侖扇同時疾轉。風助劍勢，金龍虛影再現，雖不及方才凝實，卻仍挾雷霆之勢卷向左側蛟魔。那魔物被颶風裹挾，硬生生扯離支柱，墜入血海。
    墨淵身形一閃，已至右側。他未出劍，僅是一掌按向海麵。百丈浪牆拔地而起，如山嶽傾壓，重重拍擊那頭蛟魔頭顱。那魔物哀嚎未絕，已被拍進深海，隻餘一圈猩紅漣漪擴散開來。
    最後一頭見勢不妙，轉身欲遁，尾部猛甩，激起巨浪掩護自身。它剛要潛入血海，墨淵屈指輕彈，一道無形符印飛出，正中其脊背。那蛟魔頓時僵住，四肢抽搐，懸浮半空，無法動彈。
    我提劍而起，足尖輕點船舷，借力躍向高空。軒轅劍高舉過頂，玉清昆侖扇收於袖中，雙臂貫力，真仙之氣盡數注入劍身。金光再度暴漲，龍吟破雲，這一次，金龍自上而下劈落，如天罰降世，將那魔物從頭至尾斬為兩截。
    黑血如雨灑落，腥臭撲鼻。雲舟的震顫終於漸漸止息，裂縫不再蔓延，陣眼安穩。
    我落地時踉蹌一步，氣血翻湧，扶住船舷才未跌倒。軒轅劍仍在我手中，劍身微顫，似有餘韻未散。我低頭看去，發現劍刃竟無一絲缺口，反比先前更加通透，仿佛經曆一場洗禮。
    墨淵緩步走近，伸手取回軒轅劍。他並未立刻收劍，而是垂眸看著劍身，似在感應什麽。片刻後，他低聲開口：“你用得很好。”
    我抬頭看他，喉間微動，想說些什麽，卻終是隻輕輕點頭。
    就在此時，腰間一陣滾燙。
    仙緣鏡突然發燙，幾乎灼傷肌膚。我急忙取出，鏡麵一片暗紅，隨即浮現四個小字：“空間波動”。
    我心頭一緊，還未反應，腳下海域驟然響起一聲悶響。
    整片血海如被巨力撕扯，自中心裂開一道巨大縫隙。海水逆流向兩側翻卷，仿佛有無形之手將洋麵強行撐開。腥風撲麵，夾雜著腐朽與古老的氣息。
    縫隙深處，一座巨門緩緩顯露。
    通體青銅所鑄，高逾百丈，寬不見邊。門身刻滿蝌蚪古文，紋路蜿蜒如活物遊走，與金蓮池底的陣紋同源同脈。那些文字並非靜止，而是緩緩流轉，似在呼吸，又似在低語。
    最令人驚駭的是，門縫之中，透出幽幽紫光。
    那光並不刺眼，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魂魄。我袖中藍珠再次震動，這一次，裂縫中的紫光竟與巨門散發的光芒遙相呼應，如同血脈相連。
    墨淵已站到我身側，目光鎖定巨門，神情肅然。他一手隱於袖中，指節微曲，顯然仍在結印防變。
    “這門……”我低聲道，“不該在此。”
    墨淵未答，隻是緩緩抬起右手，掌心朝向巨門。一道極淡的金光自他指尖溢出，試探性地探向那道縫隙。金光觸及紫光的瞬間，竟如雪遇沸湯，瞬間消融，連一絲漣漪都未激起。
    他眉頭微蹙，收回手。
    “不是封印。”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是通道。”
    我盯著那扇門，忽然想起昨夜藏經閣殘卷上的隻言片語——“逆靈祭成，則門自啟；應劫者臨，萬界歸位。”
    難道……這扇門，真是為了“夜華”而開？
    正思忖間，仙緣鏡忽又輕震。我低頭一看，鏡麵紫光流轉，竟映出門內景象——一條漫長階梯向下延伸，兩側立著無數石像，皆麵目模糊，唯有一尊位於盡頭的雕像清晰可見。
    那雕像披著玄袍，手持長劍，麵容……
    竟是墨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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