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桃林深處，腳步沒有停。那棵老桃樹還在原地，樹皮裂紋如舊，枝幹斜伸向天。我在樹下盤膝坐下，玉清昆侖扇放在腿上，掌心貼住扇骨，感受殘留的冷意。
    昨夜山穀裏的事不能忘。那人說的話一個字都不可輕信，可也不能全當耳旁風。他說墨淵的結界會崩，說我是祭品，說血契三頁合一就能開啟地脈。這些話像釘子紮進心裏，拔不出來。
    但我更清楚，若我現在衝去北嶺救人，未必能活著把人帶回來。我的淨魔咒隻能對付低階魔氣，遇上高階魔將，連近身都難。小妖的命要緊，墨淵的結界也絕不能毀。我能靠的，隻有自己。
    我閉上眼，雙手結印，開始運轉《九轉玄功》。仙力從丹田升起，沿著經脈緩緩流動。這功法是墨淵親授，練了五萬年從未間斷。每一次呼吸，我都盡力讓仙力沉得更深，穩得住，不亂行。
    半個時辰後，心神漸漸平靜。那些話還在耳邊回響，可我不再被它們牽著走。我把所有雜念壓下去，隻留下一個念頭：變強。
    我取出仙緣鏡，輕輕托在掌心。鏡麵微亮，映出我眉心一點金光。我默念口訣，催動鏡中之力。鏡麵波動起來，浮現出“淨魔咒”的符文結構，一條藍線貫穿其中，直指胸口膻中穴的位置。
    這是關鍵節點。仙力與咒印必須在這裏融合，差一分都不行。
    我按照指引，引導仙力順著任脈下行，再由督脈上提，最後匯入膻中。每一步都極慢，稍有偏差就會前功盡棄。第一次嚐試，仙力剛觸到符文便散開，反噬經脈，胸口一陣悶痛。
    我沒有停。調整呼吸，重新開始。
    第二次，符文亮了一瞬，隨即黯淡。仙力不夠純，被咒印排斥。
    第三次、第四次……失敗接二連三。汗水順著額角滑下，滴在扇麵上。我擦也不擦，繼續凝神。
    到了第五次，終於有了變化。仙力穿入符文中心時，那藍線猛地一顫，整道咒印在識海中震了一下。一股清涼感從胸口擴散至四肢，仿佛冰泉流過灼熱的岩層。
    我知道，快成了。
    我不敢鬆勁，反而加大仙力輸出。這一次，符文沒有排斥，而是開始吸收。它在我體內緩緩旋轉，像一道銀色光環，將仙力層層包裹，再重新釋放出來。
    新的力量誕生了。
    我睜開眼，眸中閃過一絲金光，轉瞬即逝。抬手結訣，指尖溢出一道銀白光芒，輕輕拂過身旁一截枯枝。那枝條原本發黑萎縮，此刻竟微微顫動，表皮裂開，嫩芽從中鑽出，綠意初現。
    我收回手，看著那點新綠，低聲說：“成了。”
    淨魔咒不再是簡單的驅邪手段。它現在能淨化高階魔氣，甚至可以逆轉被侵蝕的靈體。隻要我靠近魔物，就能直接瓦解它的根基。
    我站起身，活動肩頸。三日三夜未曾合眼，身體早已疲憊不堪，但精神卻前所未有的清明。我知道，這隻是開始。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麵。
    我正要收起仙緣鏡，天空忽然傳來一聲輕鳴。
    抬頭看去，一隻青羽靈鳥自西北方向飛來，翅膀劃過晨光，速度極快。它繞著桃樹飛了三圈，最後落在玉清昆侖扇的扇柄上，嘴裏吐出一枚玉簡。
    我接過玉簡，神識探入。
    是疊風傳來的消息。
    “近日有魔族蹤跡現於昆侖虛外圍山嶺，行跡隱秘，似在布控。”
    我握緊玉簡，指尖用力，幾乎要把它捏碎。
    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不是在北嶺，而是在昆侖虛附近。這些人根本沒打算藏太久，他們一邊抓小妖煉陣，一邊派人潛入防線，步步為營。
    我早該想到。噬魂幡需要怨念為引，需要大量生靈魂魄獻祭。北嶺的小妖隻是第一批犧牲品，真正的大陣恐怕就設在昆侖虛邊緣。隻要時機一到，他們就能以怨氣衝擊結界，動搖墨淵仙身的封印。
    難怪那個神秘人會警告我。他不是為了救我，而是怕我打亂他們的計劃。
    但現在我已經不一樣了。
    我低頭看著手中的扇子，又看向那根重新抽芽的桃枝。淨魔進階之後，我不再是隻能逃命的那個司音。我可以正麵迎戰，可以破陣，可以救人。
    我將玉簡收入袖中，正準備起身離開，忽然察覺腳下泥土有些異樣。
    低頭一看，地麵有一小片濕痕，形狀像是腳印的前端，五趾分明，邊緣還帶著淡淡的黑氣。
    這不是自然形成的。
    我蹲下身，伸手碰了碰那片濕土。指尖傳來一絲微弱的震動，像是地下有什麽東西在跳動。
    我立刻後退兩步，手中凝聚淨魔咒的銀光。就在這時，遠處桃林邊緣，一片安靜的空地上，落葉無風自動。
    一片葉子翻了起來。
    接著是第二片。
    第三片。
    它們排列成一條直線，指向林外山穀的方向。
    我沒有動。
    那條線停在十步之外，最後一片葉子緩緩立起，像被人用手扶住一般，豎在泥土上。
    然後，那葉子慢慢傾斜，倒下。
    就在它觸及地麵的瞬間，我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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