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著玉清昆侖扇，掌心的光痕還在發燙。那串腳印就在前方幾步遠的地方，濕泥上留下的痕跡清晰可見，五趾微彎，像是某種異類踏過。黑色羽毛已經被我收進袖袋，指尖還能感覺到它帶來的涼意。
    小妖昏睡在桃樹根旁，他帶來的消息不能不管。北嶺魔窟有族人被抓，若是不去救，那些性命就真的沒了。可這腳印出現得太巧，正好在我準備出發的時候，出現在通往山穀的方向。
    我低頭看著掌心殘留的符光，那是用血畫出的追蹤陣，來自疊風教的手法。光痕微弱閃爍，指向山穀深處，和仙緣鏡之前映出的藍線一致。這不是巧合，陣法節點確實就在那邊。
    我沿著腳印往前走，腳步放得很輕。清晨的霧還沒散盡，林子邊緣靜得奇怪，連鳥聲都沒有。走到山穀入口時，腳印突然斷了，地麵變成一片碎石，再無痕跡。
    我停下腳步，將仙緣鏡悄悄取出，藏在袖中。鏡麵沒有反應，既無紅光也無震動。這不對勁，若真有陣法節點，它不可能毫無察覺。除非……對方知道怎麽避開它的探測。
    我屏住呼吸，運轉清心咒壓下體內殘存的疲憊。昨夜從荒山逃出後，仙力一直沒能完全恢複，現在每動一分力氣都得小心計算。我貼著岩壁前行，手指撫過石麵，觸到一絲異樣的冷意——不是寒氣，而是一種被封住的波動，像被什麽東西強行壓住了靈流。
    前方岩壁下有一道窄縫，月光照進去一半。我正要靠近查看，眼角忽然掃到一抹影子掠過石台。
    我立刻後退半步，扇子橫在身前。那影子停在十步外的空地上，一動不動。片刻後，那人轉過身來。
    玄色長袍，兜帽遮臉，隻露出一雙眼睛，泛著幽銀色的光。他站得筆直，身上沒有一絲氣息泄露，仿佛根本不存在於這片天地之間。
    我沒有說話，手心卻已滲出汗意。這個人不是魔族，也不是神族。他的存在方式太古怪，連空氣都不曾擾動。
    “你追到這裏，是想死嗎？”他的聲音低沉，不帶情緒。
    我握緊扇柄：“你是誰？為何攔我？”
    他冷笑一聲：“你不該碰那些事。噬魂幡的事，昆侖虛的事，還有墨淵的仙身。你插手越深，死得越快。”
    我心裏一緊，麵上卻不露分毫：“你知道什麽？”
    “我知道你昨夜去了荒山，偷聽到了他們的計劃。”他緩緩抬手，指尖凝聚一點幽光，“我也知道你現在想去北嶺救人。”
    那光芒一閃，空中浮現出一片幻象——桃林一角，冰棺靜靜立在結界內。可棺身正在微微震動，結界表麵裂開細紋，像蛛網般蔓延。
    我瞳孔驟縮。
    他盯著我：“隻要你再進一步，這個結界就會崩。墨淵的仙身一旦暴露在外界靈流下，七萬年的守護就全毀了。”
    我咬住牙根，強迫自己冷靜。他說得越狠，越說明我在逼他們緊張。我慢慢收扇入袖：“我守的人，從來不怕威脅。”
    他沉默了一瞬，目光落在我臉上，像是在看一個不知死活的蠢貨。
    “你以為魔族隻是想煉幡？”他低聲說，“他們等的是‘魂引自通’那一刻。三頁血契合一，東南裂穀地脈開啟，真正的祭品不是那些小妖，是你身邊那個冰棺裏的人。”
    我心頭猛地一沉。
    他還知道血契的事！
    “那你呢？”我反問，“你又是什麽人？既然知道這麽多，為何不出手阻止？”
    他沒回答，隻是輕輕搖頭：“你還不明白。有些局，不是靠勇氣就能破的。你現在的每一步，都在別人的算計之中。”
    我說：“那我也不會停下。”
    他凝視我許久，終於開口：“莫插手魔族之事。否則，大禍臨頭。”
    話音落下，他的身影開始淡去，如同風吹散霧，整個人化作一道暗流，消失在岩縫深處。
    我沒有追。
    風從山穀口吹進來，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壓抑。我站在原地，手還按在扇柄上，指節發白。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釘子紮進腦子裏，但我不能信，也不能不信。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我現在去救小妖，可能就是在把墨淵推向毀滅。可如果我不去，那些命就真的沒了。
    我低頭看著掌心，那道追蹤符的光痕已經熄滅。剛才一路走來，它明明還在閃，直到看見這個人為止。
    是他切斷了指引。
    我緩緩轉身，沿著碎石地往回走。腳步很慢，但沒有遲疑。現在回去，不是退縮，是重新想清楚該怎麽走下一步。
    穿過桃林邊界時，霧氣更濃了些。遠處樹影晃動，像是有人走過。
    我停下腳步。
    離我三丈遠的一棵桃樹下，站著一個人影。
    白衣如雪，身形修長，背對著我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我的心跳忽然停了一拍。
    那身影……太像他了。
    我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那人緩緩轉過身來。
    他的臉隱在霧裏，我看不清五官。但他抬起手，朝我伸了過來。
    我的手不受控製地抬起，想要回應。
    就在這時，袖中的仙緣鏡突然劇烈震動了一下。
    那人影瞬間消散，如同從未存在過。
    我喘了口氣，扶住身旁的樹幹。冷汗順著額角滑下來。
    幻覺？
    不，那不是幻覺。是有人用術法投下的影，專門等我回來時看這一眼。
    我緊緊攥住扇子，指甲掐進掌心。
    那個人說的話還在耳邊回響。
    那個消失的黑影，那片裂開的結界，還有剛剛那一道似真似假的身影。
    我邁步繼續往桃林深處走，腳步比來時更穩。
    無論前方是什麽，我都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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