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支配者(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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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星倫亞的初夏浸潤在綿綿細雨裏,時越心上禮儀課的地方是在凱爾斯夫人的私人宅邸。
亭亭而立的廣玉蘭樹擎著素白的花朵,風過時抖落幾縷暗香。
黑色懸浮車停在宅邸外,眉目深邃的青年穿著深黑色的軍裝,肩配兩枝銀橄欖、一枚銀星,銀色綬帶別在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上,即使隔著禁欲冷肅的軍裝,也能窺見鼓脹肌肉中蓄勢待發的力量。
這位年輕的少將此時正雙手交疊放在膝上,靠著車座閉目養神。
忽然,他不耐地開口:“還沒出來?”
前座上的夏利看了眼時間,謹慎道:“少將,距離10分鍾還剩31秒。”
盧卡修斯·蘭斯諾冷冷說:“去把她拎出來。”
聽出長官聲音裏的不悅,新上任的副官脊背微繃,飛快應了聲是,撐傘下車。
他在心底腹誹了一句暴君,認命朝宅邸走去,但夏利剛轉過身,出現在長階上的纖細身影就奪走了他的注意力。
來人撐著一柄天青色的傘,身穿一襲天藍色的及膝裙,露出白皙纖細的小腿,邁步下台階時,斜風裹著細雨落在白色高跟鞋上。
一同上課的名媛們已經走光了,她是最後一個出來的。
應該是察覺到了夏利的視線,微微向前傾斜的大傘抬了起來。
烏黑的及腰長卷發用藍色發帶高高束起,發尾散開披下,半掩著肩,兩縷烏黑的發絲從鬢邊垂落,襯她膚白如瓷,一雙鳳眼好似含著光,有欲說還休之美。
夏利愣怔了兩秒,反應過來後微紅著耳根匆忙別開視線。
懸浮車裏的盧卡修斯聽到有人踩過水窪蕩起漣漪的聲響,睜開了紫羅蘭色的瑰麗雙眸,看向緩步走近的女孩。
氣質乖巧恬靜,朦朧的雨幕成了她最好的底色,天藍色的衣裙襯她如一尊漂亮的瓷娃娃,讓人想輕輕捏著她的下顎把她弄哭,再欣賞她無聲落淚的模樣。
盧卡修斯·蘭斯諾的喉結輕微滾動了一下。
突兀的,那雙漆黑的眼睛看了過來,隔著單向可視的車窗,準確無誤對上盧卡修斯的眸子,並輕微蹙了下眉。
還挺敏銳。
盧卡修斯饒有興致地彈了下舌,侵略性的目光毫不收斂。
恰在這時,夏利撐傘向前,擋住了他傲慢的審視。
盧卡修斯頗為不悅地嘖了聲。
夏利維持著紳士該有的禮節,對時越心微微躬身,比了個請的手勢:“您好,時越心小姐,我是盧卡修斯·蘭斯諾少將的副官夏利,少將正在車裏等您。”
“您好。”時越心跟著他走向懸浮車。
盧卡修斯霸道的占據了大半個懸浮車後座,且不準備為一個無關緊要的養女屈就自己。
夏利知道這位祖宗是什麽德行,直接帶著時越心往前座走去。
正準備欣賞女孩可憐兮兮站在車外用祈求的目光看著自己的盧卡修斯屈指敲打節拍的動作一頓。
夏利打開烘幹機,遞給時越心一包紙巾,“您應該需要。”
時越心接過紙巾對他露出一抹淺笑,“謝謝。”
夏利褪去熱度的耳根又有燃起來的趨勢。
他趕忙收回目光,有些控製不住嘴角翹起的弧度,很有禮貌地說:“不客氣。”
想起後座上的閻王,他回頭道:“少將,我們現——”
話剛起了個頭,他就對上了閻王森然的目光,驀地脊背一涼,不知道他又要發什麽瘋,可也隻能硬著頭皮問:“我們現在啟程嗎?”
盧卡修斯冷笑了聲,沒有回應他的詢問,重新閉上雙眼,拒絕在一個蠢貨身上浪費時間。
夏利硬生生克製住了想要立刻打辭職報告的衝動,屈服於每個月的高額津貼,冷靜地啟動懸浮車。
時越心假裝沒看見夏利悄悄豎起的中指,強忍著笑意故作淡定地看向車窗外綿綿的雨幕。
距離她住進紫羅蘭莊園已經過去了小半個月,每天按部就班完成尼爾安排的課程。
與她一起上課的還有其他貴族名媛,她們優雅美麗,像一隻隻高傲的白天鵝,總是三三兩兩聚在一塊兒,嬌聲說著什麽,讓時越心有種無處落腳的感覺。
論外貌,她並不遜色,但作為非本地產的前社畜,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在這種場合發光發熱,每天都恨不得馬上結束課程跑路。
她深刻認為,學習隻是幌子,社交才是真的。
作為一個i人,社交簡直能要她半條命。
值得慶幸的是,名媛們知道她隻是蘭斯諾家族的養女且還未分化後,就徹底對她失去了興趣。
通過觀察,時越心發現二十個人的禮儀班,除了她之外,還有三個女孩是貴族養女,長得很漂亮,都是擁有A級基因的Omega。
三人之中,有兩人積極融入貴女圈,另一個獨來獨往,從來沒在課上說過話。
因為時越心的舞蹈學的稀爛,今天被凱爾斯夫人留堂了,她好不容易讓那位嚴厲的夫人勉強滿意,期待著回到柔軟的大床上躺屍,就收到了艾加爾·蘭斯諾的消息。
今晚,她需要和霍華德上將的次子盧卡修斯·蘭斯諾一起出席宴會,對方正在宅邸外等她去做造型。
盧卡修斯·蘭斯諾是赫倫帝國遠征軍第五軍團少將銜軍官,剛從利比塞羅要塞調回倫亞空間站,他和艾加爾·蘭斯諾一樣,是擁有SS級基因的頂級Alpha。
僅僅打了個照麵,時越心就看出這位少爺的脾氣不比尤裏安·蘭斯諾好到哪裏去,也是個惹不起的祖宗。
她想不出來,什麽宴會需要她這個無關緊要的養女和身為帝國少將的盧卡修斯·蘭斯諾一起參加,但又不敢問。
懸浮車在低空航道疾馳,很快就離開了全是貴族宅邸的高級住宅區,進入原始森林保護區上空。
很難想象,在寸土寸金的倫亞,竟然還有這麽大一片原始森林。
枝葉繁密的大樹連成一片,一眼望去,好似碧浪翻湧,連空氣都變得清新宜人。
突然,前方的森林裏好像有銀芒一閃而逝,時越心定睛看去,恰恰看見行駛在右側航道上的運載懸浮車失去控製,脫離原本的航道狠狠撞來!
強烈的危機感襲向她的心頭,大腦還沒反應過來,身體的本能已經支配著她按下安全帶的鎖扣,朝夏利撲去。
盧卡修斯的速度比她更快,抬腳踹掉懸浮車門,暗銀色的流體金屬外骨骼瞬間覆蓋他的全身,手臂肌肉賁脹,一拳砸在了從右側衝來的運載懸浮車上!
震耳欲聾的碰撞聲中,同樣穿戴上流體金屬外骨骼的夏利護住了時越心,冷靜地安撫:“時小姐,應該隻是一場暗殺,請不要慌張,少將會處理好的。”
透涼的雨水混著呼呼的冷風灌入車內,讓夏利的聲音顯得不太真切。
穿越前被法拉利撞飛的劇烈疼痛在此時侵占了時越心的感官,讓她有一瞬間喘不過氣來。
不會這麽倒黴吧?又要被撞死?
撞過來的運載懸浮車把推進器開到了最大功率,盧卡修斯無法抗衡它的衝力,懸浮車偏離了原來的航行軌道,自動駕駛AI嚴肅的警告聲越來越急促。
時越心穩住心神稍抬起頭,恰瞥見一抹反射著金屬光澤的白影。
下一秒,盧卡修斯暴躁的聲音響起:“他們有機甲!夏利!帶她跳車!”
話音剛落,一柄回旋的彎刀從懸浮車左前方飛馳而至。
夏利瞳孔放大,果斷將時越心推開,伸出的左臂被當場切斷,飛灑出的鮮血濺在時越心的臉上,燙得她幾乎難以睜眼。
懸浮車被一分為二,夏利摔了出去,顧不上斷掉的左臂,立刻拽下懸掛在脖子上的機甲密鑰。
時越心的雙手在空中抓握了兩下,片刻停頓後摸向左手腕。
臉上溫熱的鮮血一寸寸變涼,死亡的陰影籠罩著她,幾乎令她難以呼吸。
將要掉出懸浮車時,一隻遒勁有力的手臂箍住了她的腰腹,後背也落入了一片寬闊結實的胸膛,視野裏霧蒙蒙的天空被一道道虛擬屏幕取代。
淡淡的青檸香湧進鼻息,陌生且極具侵略性的氣息讓時越心下意識想回到安全區域,掌心用力外推卻碰到了一片溫熱鼓脹的肌肉。
隻能容納一個人的機甲駕駛艙裏,盧卡修斯解除了占位置的流體金屬外骨骼,軍裝上衣因為剛才徒手阻攔運載懸浮車受到了太強的衝力,在解除外骨骼後就崩裂了。
時越心側坐在盧卡修斯的大腿上,腿彎搭著駕駛座的扶手,一隻手落在他的肩後,一隻手抵著線條優越的胸肌,安全帶牢牢把兩人綁在一起。
過分親密的距離讓她的呼吸停滯了一瞬,就聽脾氣暴躁的少將冷冷道:“摸什麽?”
時越心被他嚇了一跳,連忙撐起身體,卻忘了身上還有安全帶,一拉一扯間摔回了盧卡修斯懷裏,掌心還往下壓了壓。
盧卡修斯咬牙切齒:“好摸嗎?”
時越心茫然地眨了下眼。
突然一陣天旋地轉,黑色機甲躲開了敵人發射的炮彈,盧卡修斯骨節分明的十指在虛擬鍵盤上跳躍,機甲的精神力驅動核心高速運轉,雙臂彈射出粒子光束刀,一舉將重新飛回的炮彈一分為二!
戰場上的全息投影呈現在駕駛艙內,白色機甲從爆炸後的火光中殺出,黑洞洞的槍口對準盧卡修斯的駕駛艙近距離開炮!
蜂窩狀的能量盾彈出,擋住了猩紅的鐳射光束,兩道炮口從黑色機甲腰側抬起,猝然轟向白色機甲!
砰砰砰的爆炸聲中,盧卡修斯控製機甲與敵人拉開距離,十米多高的機甲猶如一葉翩蝶,在空中旋轉飄飛,又在下一秒甩出搭載在機甲肩後的回旋彎刀,試圖將隱於硝煙之中的敵人一擊斃命!
強烈的失重感讓時越心頭暈目眩,高速移動的機甲讓她產生了一種靈魂要被甩出身體的恐懼感,雙臂無意識地箍住盧卡修斯的脖頸。
顯然,她的體能等級根本不足以支撐她待在正進行高強度作戰的S級機甲駕駛艙裏。
即使時越心很努力地平穩呼吸,也難以抵禦鋪天蓋地的不適,心髒不受控製狂跳起來,脖頸後方微微發熱,鼻尖嗅到的青檸香氣越來越濃鬱。
盧卡修斯發現了她的異樣,低咒了一聲,在作戰的間隙,一個手刀打在她的頸後,打開安全箱,從裏麵拽出氧氣罩給昏過去的時越心戴上,還輕蔑地評價她:“果真是朵無用的菟絲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