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法倫斯塔領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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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倫斯塔,黑石城堡 ,易的臨時書房實則是塔樓一間布滿灰塵、漏風的儲藏室改造的)刺骨的寒風從石縫中鑽入,吹得油燈的火苗搖曳不定,在斑駁的石牆上投下扭曲跳躍的影子。
斯貝思·易·德文希爾他更喜歡人們稱呼他為易,他的母親一直這麽稱呼他)猛地睜開眼,冷汗浸透了單薄的亞麻襯衣,緊貼著冰冷的皮膚。
他大口喘著氣,心髒在胸腔裏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眼前不再是那個狹小、充滿刺鼻消毒水氣味的白色房間,而是回到了法倫斯塔令人窒息的陰冷和破敗之中。
但剛才那一切,如此清晰,絕非夢境!
那個蒼白、虛弱、躺在奇怪裝置包圍中的光頭女孩……她眼中瞬間的驚愕。
易低頭,死死盯著自己的左手腕。那處形似盤龍的淡褐色胎記,此刻正散發著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暖意,如同冬夜中即將熄滅的餘燼。
他用力按上去,指尖能感受到一種奇異的、脈動般的能量。
“手環裏的幻相,還是手環裏的空間,那個女孩是被禁錮在那裏嗎?我現在是手環的主人,我能不能把她放出來呢?不對,那裏還有別人,還有許多人,那個房間的外麵還有許多高高大大的建築,還是不對,那是一個他從來沒有見過甚至不能想象的大城,這是怎麽回事兒?那裏和這個手環有著怎樣的聯係?”易喃喃自語,不停地問自己。漆黑的眼眸裏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驚駭和困惑。
他試圖調動自己作為法師學徒那點可憐的知識儲備來解釋這匪夷所思的經曆。
瀕死幻象? 他檢查自己的身體,除了修煉後的精神疲憊和寒冷,並無致命傷。而且幻象不會如此真實,連那女孩睫毛的顫動都曆曆在目。
高階幻術? 難道是哪個隱藏在暗處的敵人,試圖用幻象擾亂他的心神?但目的何在?僅僅是為了嚇唬他這個被放逐的可憐蟲?這成本未免太高。
先祖之靈的啟示? 德文希爾家族曆史上從未有過黑發黑眼的記載,他的血脈本身就是“異端”,先祖會眷顧他?這個念頭剛一浮現就被他自嘲地掐滅。
手環胎記)的副作用? 這是唯一與剛才經曆直接相關的變量。母親……是母親留下的這個東西搞的鬼?它到底是什麽?一個強大的、失控的魔法物品?一個通往未知之地的……門?
易猛地站起身,焦躁地在狹小的空間裏踱步。冰冷的石板地麵透過磨損的靴底傳來寒意。他走到唯一的小窗前,推開吱呀作響的木窗板。
窗外,法倫斯塔的領地盡收眼底——荒涼、死寂。
稀疏枯槁的樹林在暮色中如同張牙舞爪的鬼影,遠處是破敗的村莊輪廓,幾縷微弱的炊煙升起,顯得格外無力。
更遠處,是被稱為“暮色森林”的巨大陰影,那裏是危險的代名詞,是領地稅收和人口持續減少的罪魁禍首之一。
“墜星之地……”易低聲念著領地的名字,法倫斯塔是墜落之星的意思,不知道為什麽會用這個不吉利的名字。
是母親留給他的遺產,也是他的囚籠。
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向那個幾乎在記憶中模糊的女人。
他隻記得她有一雙溫柔的黑眼睛,像最深沉的夜空,還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她會哼唱一些調子古怪的歌謠,手指間偶爾會閃爍起不屬於任何已知魔法體係的、如同星辰碎屑般的微光。
父親愛她至深,也因此與整個德文希爾家族為敵。他們的“意外”身亡……易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現任公爵,他的叔叔阿爾伯特·德文希爾,那張永遠帶著冰冷審視和毫不掩飾厭惡的臉浮現在眼前,將他打發到法倫斯塔,絕非簡單的眼不見為淨,而是希望這片被詛咒的土地徹底吞噬他,抹去家族“恥辱”的最後痕跡。
“咚!咚!” 沉重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帶著明顯的不耐煩。
“進來。”易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聲音恢複了屬於“領主”應有的平靜,盡管他隻有十六歲。
門被推開,進來的是城堡管家——克勞福,一個五十歲上下、身材幹瘦的男人,眼袋浮腫,眼神渾濁,穿著一件漿洗得發硬卻仍顯油膩的舊外套。
他手裏捧著一個邊緣磨損嚴重的硬皮賬簿。
“德文希爾少爺,”克勞福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慢,省略了“領主”的尊稱,“這是本月的賬目,需要您……過目。”他將賬簿放在積滿灰塵的桌上,動作隨意。
易沒有糾正他的稱呼,隻是沉默地翻開賬簿。上麵記錄的數字觸目驚心:
金庫: 僅剩7枚帝國鷹金幣和一小袋銀幣,這點錢連支付城堡僅剩的幾名守衛和仆役下個月的薪水都不夠。
糧倉: 黑麥存量不足三袋,燕麥見底。這是城堡和守衛的口糧。領地村莊的存糧?據報,許多村民已經開始挖草根、剝樹皮了。
稅收: 上月應繳帝國行省稅:50金鷹幣。實際征收:5金鷹幣7銀狼幣。備注:暮色森林狼群襲擾,橡木村被毀,死亡17人,失蹤5人;凍土村顆粒無收,無力繳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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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出: 修補城堡西側坍塌圍牆材料費:木料、石料、雇傭臨時工)……預支:10金鷹幣已從金庫支出)。
“克勞福,”易抬起頭,目光銳利地看向管家,“修補圍牆的預支,我記得隻批了5金鷹幣。多出的5金是怎麽回事?還有,雇傭臨時工的名單和工錢結算明細呢?”
克勞福渾濁的眼珠轉動了一下,臉上堆起虛偽的歉意:“哎呀,少爺,您有所不知。今年的霜凍來得早,石料漲價了,木料也要從更遠的灰木鎮運來,運費就貴了許多。至於工人……都是些粗鄙的流民,做完活拿了錢就走了,哪有什麽明細?我這兒隻有一張總的收條。”他從懷裏摸索出一張皺巴巴、字跡潦草的紙條。
易接過紙條,上麵的字跡歪歪扭扭,像小孩子塗鴉,金額倒是寫得清楚:10金鷹幣。他心中冷笑。
這種拙劣的貪墨手段,連掩飾都懶得用心。
克勞福是阿爾伯特公爵“精心”為他挑選的管家,其忠誠對象不言而喻。他存在的意義,恐怕就是加速法倫斯塔的崩潰和監視易的一舉一動。
“城堡守衛呢?我記得應該有十二名編製。”易合上賬簿,聲音更冷了。
“回少爺,”克勞福聳聳肩,“老巴頓上個月巡邏時摔斷了腿,回家養著了。瘸子漢克和‘獨眼’比爾覺得這裏沒前途,開春就跑了。現在滿打滿算,算上守門的老瘸狗,就五個人。哦,其中三個還是老得揮不動劍的。”
兵源枯竭,人心渙散。僅有的守衛要麽老弱病殘,要麽就是克勞福的親信,易毫不懷疑,如果暮色森林的威脅真正逼近城堡,這些人會第一個打開大門或者溜之大吉。
“糧食呢?”易問出最關鍵的問題,“糧倉裏的存糧,按最低標準,也隻夠城堡裏的人吃半個月。領地的村民怎麽辦?”
“村民?”克勞福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少爺,他們能活著就不錯了。今年收成本就不好,狼群又叼走了不少牲口,還死了那麽多人……帝國稅吏下個月就要來,收不上稅,我們都要倒黴!哪還有多餘的糧食管他們?讓他們自個兒想辦法吧,餓極了,暮色森林裏總有能吃的東西,或者……”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去別的領主老爺地盤上碰碰運氣,雖然被抓到就是絞刑。”
易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比法倫斯塔的寒風更刺骨。
放任饑民不管,要麽餓死,要麽鋌而走險成為強盜或葬身獸腹,最終都會導致領地徹底崩潰,人口流失殆盡。
他,這個名義上的領主,將成為真正的孤家寡人,死在這座冰冷的墳墓裏,完成叔叔的“心願”。
“我知道了。”易的聲音異常平靜,聽不出情緒,“你先下去吧。糧食和金幣的問題,我會想辦法。”
克勞福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似乎認定了這個半大孩子隻是在說大話。他敷衍地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門關上後,易才放任疲憊和一絲絕望爬上眉梢。他走到房間角落一個破舊的鐵皮箱前,打開鎖。
裏麵沒有金銀財寶,隻有幾件換洗的舊衣服,幾本他偷偷帶出來的關於基礎魔法和大陸通史的書籍,以及一個用油布仔細包裹的小包裹。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油布,裏麵是一本薄薄的、用某種堅韌獸皮製成的筆記,字跡娟秀而奇特,使用的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方塊文字,但旁邊有母親用通用語做的注釋和草圖——這是母親留下的手稿。
還有幾塊顏色各異、蘊含微弱能量的礦石碎片,以及一張繪製著星圖、中心標記著法倫斯塔位置的古老羊皮卷碎片。
“星辰之力……空間回響……”易撫摸著筆記上母親關於手環她稱之為“星穹之引”)的零散記載,都是些晦澀難懂的概念和未完成的猜想。
母親似乎一直在研究它,試圖解開它的秘密。其中一頁潦草地畫著一個類似胎記的盤龍圖案,旁邊標注著:“血脈共鳴?跨域鏈接?”
難道……剛才連接到的那個女孩所在的地方,就是母親筆記裏提到的“異域”?那個“星穹之絆”並非失控,而是……被激活了某種功能?
這個念頭讓易的心髒再次狂跳起來,但隨即被現實的冰冷澆滅。
就算知道了這個,又如何?遠水解不了近渴。他需要的是金幣,是糧食,是能讓領地活下去的實實在在的東西!
“想辦法……我能有什麽辦法?”易苦笑著。
變賣家產?
這座城堡裏唯一值點錢的,可能就是幾件笨重的舊家具和盔甲,還未必賣得出去。
向鄰近領主借貸?誰會借錢給一個被德文希爾主家厭棄、領地瀕臨崩潰、毫無償還能力的少年?去暮色森林狩獵魔獸?以他學徒級的魔法和城堡那幾個老弱守衛,無異於給魔獸送餐。
絕望如同暮色森林的陰影,一點點吞噬著他。
他摩挲著手腕上的胎記,那微弱的暖意似乎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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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躲在床上身患重病的姑娘,她的世界看起來如此奇怪,充滿了冰冷的金屬和未知的裝置,但她眼中的痛苦和堅韌,卻莫名地觸動了他。兩個被困在絕境中的人……
突然,一聲淒厲悠長的狼嚎從暮色森林的方向傳來,劃破了沉寂的夜空。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狼群在集結,在靠近!聲音越來越近,帶著嗜血的興奮!
幾乎同時,城堡下方傳來一陣騷動和撕心裂肺的哭喊!一個凍土村的村民連滾帶爬地衝到城堡吊橋外,火光映照下,他的臉被恐懼扭曲得不成人形:“領主大人!救命啊!狼!好多狼!衝進村子了!它們在……在吃人啊!”
易的心髒瞬間沉到穀底,他衝到塔樓窗邊,極目遠眺。
在昏暗的月光和村莊零星的火光映照下,可以看見無數幽綠色的光點如同鬼火洪流,已經湧入了凍土村那片低矮破敗的房屋群中!
淒厲的慘叫聲、狼群的撕咬咆哮聲、房屋倒塌的碎裂聲混雜在一起,順著寒風清晰地傳來,像冰冷的刀子刮在易的骨頭上。
“集合!所有能拿武器的人,立刻集合!去凍土村!”易的聲音因為驚怒和急切而嘶啞,他猛地轉身衝出書房,甚至顧不上披上外套。
他衝下螺旋的石階,冰冷的空氣像刀子一樣割著他的喉嚨。
城堡的中庭一片混亂,僅剩的五個守衛包括那個守門的老瘸狗)都聚集在篝火旁,聽到動靜也站了起來,但臉上寫滿了驚慌和猶豫,沒有一個人去拿武器。
管家克勞福慢悠悠地從主廳踱步出來,臉上帶著一絲事不關己的漠然。
“你們聾了嗎?!”易衝到他們麵前,指著村莊方向衝天的火光和隱約傳來的慘叫,“狼群在屠殺我們的領民!拿起武器,跟我去救人!”
守衛們互相看了看,眼神躲閃。一個看起來還算壯實、但滿臉油滑的守衛克勞福的親信)搓著手,縮著脖子道:“領……領主少爺,您息怒。不是我們不去,實在是……您看看,那狼群,聽聲音少說幾十頭!我們這幾個人,還不夠給它們塞牙縫的!去了也是白白送死啊!”
“是啊,是啊!”另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守衛附和道,聲音發顫,“我們守好城堡大門就不錯了……那些村民,唉,命不好……”
“混賬!”易的怒火瞬間衝垮了理智,他一把揪住那個油滑守衛的領子,少年瘦弱的手臂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他們是法倫斯塔的領民!是你們的鄰居!見死不救,你們還配當守衛嗎?!”
守衛被他眼中燃燒的黑色火焰和爆發的氣勢懾得一時語塞。
但克勞福慢悠悠地開口了,聲音帶著令人作嘔的圓滑:
“少爺,您消消氣。他們說的也是實情。狼群勢大,我們這點人手衝過去,無異於以卵擊石。凍土村離森林太近,遭災也是……常有的事。當務之急,是守好城堡,別讓那些畜生衝進來傷了您的貴體才是。”他話裏話外,將那些正在被撕咬的領民,輕描淡寫地歸為了“常有的事”。
易猛地甩開那個守衛,目光如利劍般刺向克勞福。
這個老狐狸!他分明是在縱容,甚至是期待這場災難的發生!領地人口再減少,他向上匯報的“困難”就更有說服力,他貪墨的空間也更大!
“克勞福!你……”易氣得渾身發抖,幾乎說不出話。
就在這時,一個瘦小的身影從廚房的方向衝了出來,是負責給易送飯的小侍女莉亞,她隻有十四五歲,臉上還帶著灶灰。
她跑到易身邊,小臉煞白,眼裏噙滿了淚水,死死抓住易的胳膊:“少爺!少爺您不能去!太危險了!求您了!”
莉亞的擔憂是真切的,她是這冰冷城堡裏為數不多對易還抱有善意的人,她的哥哥就在凍土村!她抓著易胳膊的手因為恐懼和用力而指節發白,仿佛怕他下一秒就會衝出去送死。
易看著莉亞眼中的恐懼和哀求,又看看周圍那些冷漠、退縮、甚至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守衛,最後看向克勞福那張虛偽漠然的臉。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冰冷的憤怒瞬間淹沒了他,比法倫斯塔最深的寒冬還要刺骨。
他猛地甩開莉亞的手——動作有些粗暴,但他顧不上了——幾步衝到城堡大門邊的了望口。透過狹窄的石縫,他看到了人間地獄的景象。
凍土村已陷入一片火海。
影影綽綽中,可以看到凶殘的森林狼在廢墟和街道上肆虐,它們撲倒奔逃的人影,鋒利的獠牙撕開血肉,貪婪地啃食著。一個村民絕望地揮舞著草叉刺向一頭巨狼,卻被另一頭從側麵撲倒,慘叫聲戛然而止。
一個母親抱著孩子試圖躲進燃燒的房屋,卻被倒塌的房梁砸中……易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一頭嘴邊沾滿鮮血的巨狼,幽綠的眼睛在火光中閃爍著殘忍的光,它似乎察覺到城堡方向的注視,挑釁般地仰頭發出一聲長嚎!
“不——!”易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額頭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屈辱和憤怒的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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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麽都做不了!他這個領主,連最基本的保護都做不到!隻能像個懦夫一樣,躲在這座冰冷的石頭墳墓裏,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領民被屠戮、被吞噬!
為什麽?為什麽給了他“星穹之引”這種神秘的聯係,卻讓他深陷如此絕望的泥潭?那個叫病重的女孩,她也在忍受著痛苦,但至少她身邊還有父母!而他呢?隻有背叛、冷漠和赤裸裸的惡意!
“退下!滾開!!”
極致的憤怒、無助和強烈的保護欲哪怕是對那些素未謀麵、正在死去的領民)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發!他下意識地朝著狼群肆虐的方向,發出了無聲的、來自靈魂深處的咆哮!
就在這一瞬間!
他左手腕上的胎記——星穹之引——驟然爆發出驚人的灼熱!一股冰冷刺骨、帶著凜冬本源氣息的狂暴魔力,完全不受控製地順著他的手臂奔湧而出,狠狠灌向他按在石壁上的左手!
“哢嚓!”
以他的手掌為中心,堅硬的岩石牆壁瞬間蔓延開一片蛛網般的白色冰霜!刺骨的寒氣猛地擴散開來,讓旁邊的莉亞和幾個守衛都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驚恐地後退。
更詭異的是,遠處那頭正在仰天長嚎、挑釁城堡的巨狼首領,它的嚎叫突然變成了一聲淒厲的慘嚎!它那條支撐著身體、抬起的前腿,從爪子到膝蓋關節,毫無征兆地被一層厚厚的、散發著森森寒氣的冰晶完全覆蓋凍結!失去平衡的巨狼轟然倒地,發出痛苦而驚恐的嗚咽!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狼群的撕咬都停滯了一瞬。
許多幽綠的眼睛驚疑不定地轉向黑石城堡的方向,聚焦在那個小小的了望口。那裏似乎散發出一種令它們本能感到恐懼的、冰冷而陌生的威壓。
易也驚呆了。他怔怔地看著自己按在石壁上的左手,覆蓋其上的冰霜正在迅速消退,但殘留的刺骨寒意和指尖的麻木感清晰無比。
他又看向遠處那頭倒地掙紮、狼腿被冰封的巨狼首領。
剛才……那是什麽?是他做的?
手腕的胎記依舊滾燙,甚至帶著一種輕微的、仿佛能量宣泄後的震顫感。一股難以言喻的虛弱感也隨之襲來,像是瞬間被抽幹了力氣。
混亂的狼群在那股莫名恐懼的驅使和首領受傷的混亂下,攻勢明顯減弱,甚至開始有狼叼著血肉向森林方向退去。但凍土村的哭喊聲並未停止,隻是變得更加絕望和微弱。大火仍在燃燒,吞噬著殘存的一切。
易無力地滑坐在地上,背靠著冰冷的石壁,大口喘著氣。淚水混合著屈辱、憤怒和一絲剛剛萌芽的、對自身力量或者說對手環力量)的驚駭,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救不了他們。
他誰也救不了。
但剛才那股力量……是真實的嗎?
莉亞顫抖著,小心翼翼地靠近,遞過來一塊粗糙但幹淨的布巾,眼中充滿了擔憂和一絲難以理解的敬畏:“少……少爺,您的手……”
易沒有接布巾,隻是死死地盯著自己依舊殘留著寒意、微微顫抖的左手,以及手腕上那片此刻顯得異常灼熱的胎記。
法倫斯塔的夜,寒冷徹骨,彌漫著血腥和絕望的氣息。
而少年領主心中剛剛燃起的那一絲微弱的、關於手環的希望火苗,卻被這殘酷的現實和自身突如其來的詭異力量,蒙上了一層更加幽深難測的陰影。
生存的第一步,在極致的無力與失控的力量交織中,沉重地、踉蹌地踏出。
前方,是比暮色森林更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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