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星輝鍛刃與舊盟新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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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的法倫斯塔總像個剛睡醒的孩子,一半還沉在冬末的餘寒裏,一半已被暖意揉得軟乎乎的。
    天剛蒙蒙亮時,田埂上的凍土還會發出 “哢嗒哢嗒” 的輕響 —— 那是冰碴在陽光裏慢慢碎裂,混著草根頂破黑土的細微 “噗噗” 聲,像誰在暗處偷偷擺弄著細小的樂器。
    風裏裹著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田野那邊是濕潤的泥土味,混著剛冒芽的狗尾草的青澀;而東邊的工坊區,卻像頭醒得太早、正磨著牙的巨獸,風箱 “呼哧 —— 呼哧 ——” 的節奏震得地麵發顫,高爐煙囪裏竄出的火星子,落在剛抽葉的柳樹枝上,燙出一個個細小的焦斑,又被偶爾掠過的春風卷著,飄向遠處的森林,最後在半空中熄滅,隻留下一縷若有若無的硫磺味。
    布倫特蹲在工坊最靠裏的角落,屁股底下墊著塊磨得發亮的舊牛皮 —— 那是他父親傳下來的,邊緣已經起了毛,上麵沾著三十多年的鐵屑和油垢,硬得像塊鐵板,卻比任何軟墊子都讓他覺得踏實。
    他手裏攥著塊還帶著餘溫的鐵錠,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虎口處那道昨天被鐵屑劃開的裂口,此刻正隱隱作痛,滲出的血珠已經和黑灰混在一起,結成了一小塊暗紅的痂。
    “大人,您再瞧瞧這個。”
    他手腕一沉,鐵錠重重磕在旁邊的鐵砧上,“哢嚓” 一聲脆響,像冬天裏踩碎了薄冰。
    斷口處的灰晶密密麻麻,像曬幹的鹽粒,簌簌往下掉,落在牛皮上,發出 “沙沙” 的輕響。
    布倫特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疲憊,還摻了點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挫敗 —— 那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每說一個字,喉嚨都要跟著動一下,像是在吞咽什麽硬邦邦的東西。
    易站在他旁邊,目光掃過工坊裏那堆越堆越高的失敗品。
    那些鐵錠堆在牆角,有的表麵坑窪不平,像被冰雹砸過的土牆;有的剛從爐裏取出來就裂了縫,縫隙彎彎曲曲的,像冬天凍裂的河麵;還有幾塊更離譜,冷卻的時候直接炸成了好幾瓣,像摔碎的陶碗。
    他彎腰拿起一塊鐵錠,指尖觸到的溫度還沒完全散去,粗糙的表麵磨得指腹發癢,那觸感不像金屬,倒像塊曬幹的土坯。
    “這焦炭火是真猛。”
    布倫特又開口了,他撿起另一塊鐵錠,輕輕一掰,鐵錠 “啪” 地斷成兩截,
    “爐溫比以前用木炭時高了足足一倍,以前一天頂多煉十斤熟鐵,現在一天能出三十斤,是以前的三倍!可您瞧,”
    他把斷成兩截的鐵錠遞到易麵前,語氣裏滿是無奈,“十塊裏有八塊是這種‘脆骨頭’。昨天老霍用它打鋤頭,剛把鋤頭柄彎到一半,‘啪’就崩了口,把他氣得直罵‘這破鐵還不如石頭耐用’—— 他那把老鋤頭,用了五年都沒崩過口,還是您剛來的時候,我們用木炭煉的熟鐵打的。”
    易沒說話,隻是把手裏的鐵錠翻了個麵。
    他知道問題不在 “不如熟鐵”—— 木炭煉出的熟鐵軟韌有餘,卻缺了硬度,砍個硬木頭都要鈍口;而焦炭帶來的高溫,讓鐵水裏的碳含量飆得太高,反而成了 “硬過頭的脆家夥”。
    就像一匹脫韁的野馬,力氣大得驚人,卻連韁繩都抓不住,稍一用力,就會把韁繩扯斷。他想起上次去田野裏看農夫們耕地,老格林握著新打的鐵犁,剛把犁尖插進土裏,“哢” 的一聲,犁尖就崩了個小口,老格林蹲在地上,看著斷口,半天沒說話,最後隻是歎了口氣:
    “領主大人,這鐵要是再脆下去,今年的春耕怕是要誤了。”
    那聲歎息像塊小石頭,一直壓在易的心裏。
    法倫斯塔的農夫不多,去年冬天又凍死了不少牲口,要是春耕趕不上,今年的糧食就夠懸了;更別說領地的防衛 —— 上次遇到盜匪時,衛兵們手裏的武器大多是生鏽的鐵劍,砍兩下就卷刃,要是再遇到更厲害的敵人,根本沒法抵抗。
    “布倫特,” 易終於開口,聲音很穩,“明天開始,我們改改流程。”
    他指著高爐的出鐵口,那裏還殘留著暗紅色的鐵水痕跡,“鐵水流出來的時候,你拿根長鐵棒,使勁攪拌,不停地攪,我讓你停再停。”
    布倫特愣了一下,手裏的斷鐵錠差點掉在地上。
    他眨了眨眼,看著易,像是沒聽清:“攪拌?大人,這鐵水可是滾燙的,攪拌它幹啥?
    以前用木炭煉熟鐵,都是讓它慢慢涼,從沒攪過啊。”
    他幹了三十年鐵匠,從跟著父親學手藝開始,就知道 “鐵是要養的”—— 火不能太急,涼不能太快,哪有鐵水流出來就使勁攪的道理?
    “你就當是給鐵水‘揉筋’。”
    易想了個貼近鐵匠生活的比喻,“就像你揉麵團,太幹了要加水,太濕了要加麵,這鐵水現在就是太‘硬’,得攪一攪,把裏麵的‘火氣’泄掉點。”
    布倫特還是有點糊塗,但他看著易的眼睛,那裏麵沒有絲毫猶豫,隻有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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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領主讓他改焦炭爐,一開始他也覺得不靠譜 —— 木炭多好用啊,火候穩,煉出的熟鐵也軟,可領主說 “要高產,才能讓大家都有農具用”,他聽了,結果產量真的翻了倍。
    這次領主說攪拌有用,肯定有他的道理。
    老鐵匠點了點頭,把手裏的斷鐵錠扔回那堆失敗品裏,拍了拍手上的灰:“好!我聽您的!明天一早就試!”
    當天晚上,工坊區的爐火漸漸熄了,隻剩下幾堆炭火還在慢慢燃燒,映著工坊的石牆,投下斑駁的影子。
    易回到城堡,推開臥室的窗。
    春夜的風帶著點涼意,吹在臉上很舒服,還裹著遠處田野裏的青草味。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腕間的胎記 —— 那片淡銀色的紋路總在夜裏透著微弱的暖意,像揣著一塊溫玉,不管天多冷,都不會涼。
    他閉上眼睛,意念輕輕沉了下去,像投石入湖,慢慢漾開,朝著那個遙遠的、隻有他能感知到的方向。
    米雅?今天有沒有被那些針管欺負得哭鼻子?)
    他故意用了輕鬆的語氣,還摻了點打趣的意味。
    每次和米雅聯係,他都不想先提自己的麻煩 —— 那姑娘躺在病床上,要應付化療的疼,要數著天花板的格子熬時間,已經夠難了,他不想再讓她為自己操心。
    連接的另一端先是短暫的沉默,接著傳來一陣輕輕的 “顫動”—— 不是難過,是治療後沒緩過來的虛弱,像人跑完長跑後,連呼吸都帶著顫。
    易!你終於來啦!)米雅的意念像剛出籠的小鳥,蹦蹦跳跳的,可沒一會兒就軟了下來。
    上午護士姐姐紮針的時候,我數著天花板上的格子,數到第三十二格就疼得走神了... 骨頭縫裏像塞了冰碴子,動一下都酸,連握手機的力氣都沒有)。
    她頓了頓,又傳來點小得意的情緒,像個偷偷藏了糖的孩子,
    不過醫生說我白細胞又升了一點點!就一點點,像從一變成了一點二!媽媽中午帶來的雞湯裏放了枸杞,還有一小塊火腿,我偷偷把火腿藏在米飯底下,怕護士說太油 —— 那火腿好香啊,我好久沒吃這麽好吃的東西了,嚼的時候,我都閉著眼睛慢慢品,生怕一下子就吃完了)。
    那可得好好補補,不然怎麽有力氣幫我想辦法?)
    易的意念裏帶著笑,眼前仿佛能看到米雅閉著眼睛嚼火腿的樣子,小小的嘴巴一動一動的,像隻偷吃東西的小鬆鼠。
    對了,你今天沒偷偷拿手機查資料吧?上次你說醫生讓你多休息,結果轉頭就查了三個小時的 “打鐵技巧”,還跟我說 “找到了讓鐵變軟的辦法”,結果是讓我用醋泡鐵,差點把布倫特的鐵砧都泡鏽了)。
    唔... 就查了一小會兒!)米雅的意念有點心虛地 “躲” 了一下,像被抓包的小孩,連帶著傳來的情緒都弱了點,
    躺在床上太無聊了嘛,天花板上的格子我都數了八百遍了,連哪塊瓷磚有裂紋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頓了頓,又傳來點認真的勁兒,還帶著點 “快誇我” 的期待,
    你上次說那鐵像野馬,我就想,野馬得慢慢馴,不能硬來 —— 我查了好多資料,終於知道了,鐵的 “性子” 是裏麵的 “碳” 在搞鬼!就像媽媽做麵包,麵粉裏水放少了,烤出來的麵包硬得能砸核桃;水放多了,又軟得捏不成形)。
    易的心像被溫水泡了一下,又暖又有點疼。
    他能想象到米雅躺在病床上,手捧著手機,手指在屏幕上慢慢劃,連化療後的疲憊都忘了的樣子 —— 她的手肯定很軟,因為化療掉了不少頭發,也許還戴著頂小小的絨線帽,眼睛亮晶晶的,盯著屏幕上的文字,生怕漏了一個字。
    你啊,先把自己的身體養好才是正經事。)
    對了!你快給我說說,你煉鋼大業怎麽樣了?)米雅的語氣裏充滿了期待。
    易好想去伸手去摸一下米雅新長出來稀疏的頭發,米雅同時感覺到了易的企圖,臉不自覺地紅了起來,一切突然就有些安靜了起來。
    易也穩了穩心神,這才在意識裏說道:
    每次看到布倫特把失敗的鐵錠扔在一邊,我都覺得有點急 —— 老格林說,要是再沒有好鐵做犁,今年的春耕就要誤了;索林也跟我說,衛兵們的劍都快鏽成廢鐵了,要是遇到盜匪,根本沒法打。我就像在摸黑走路,不知道哪一步會踩空)。
    米雅的意念安靜了下來,偶爾傳來一點 “點頭” 的波動,像在認真聽。
    等易說完,她才慢慢開口,還特意用了易能懂的比喻:
    碳就像水,太多了鐵就 “硬過頭”,一敲就碎;太少了又太軟,砍不動木頭。所以要把多餘的碳 “拿走”—— 就像給太幹的麵團加點水,不過鐵的 “水” 是鐵鏽或者石灰石,它們能 “吃掉” 多餘的碳)。
    她的意念裏飄來一股麵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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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麵包,我好想吃剛出爐的奶油麵包啊... 醫院的夥食太清淡了,今天的粥裏還有個小石子,我跟護士姐姐開玩笑說 “這是給我補鈣嗎”,結果她笑得差點把體溫計掉在我床上)。
    等你好起來,我帶你去北境最好的麵包房,讓你吃個夠。)
    易的語氣很認真,
    那裏的奶油麵包,上麵的奶油能厚到掉下來,咬一口,甜得能讓你忘了所有疼)。
    他頓了頓,又回到正題,
    我明白了!就像給沸騰的鍋撒點冷水,讓它 “冷靜” 下來!那是不是攪拌一下,就能讓鐵鏽和鐵水混得更勻?)
    對!你真聰明!)
    米雅的意念裏滿是誇獎,像撒了把糖,
    攪拌的時候,還能讓鐵水裏的 “髒東西” 浮上來,就像煮粥的時候撇浮沫一樣... 不過我有點累了,眼睛開始發花,醫生說我不能太費神)。
    她的意念漸漸變弱,像快熄滅的小燈,
    你下次一定要告訴我進展哦... 我等著聽你說 “野馬馴服了”)。
    好,一定。)
    易的語氣放得極柔,
    現在閉上眼睛,想象自己躺在草原上 —— 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北境草原,晚上有好多星星,比你在醫院看到的多得多,風裏帶著青草的味道,特別舒服)。
    他試著把自己記憶裏的寧靜傳過去,像給她蓋了條溫軟的毯子,
    你可以想象自己躺在草地上,手裏拿著奶油麵包,咬一口,奶油沾在嘴角,風一吹,涼絲絲的,特別舒服)。
    嗯... 拉鉤...)
    米雅的意念越來越輕,最後像沉入了溫水裏,沒了動靜。
    易沒立刻斷開連接,他能感覺到那片寧靜還在,像守著一盞小小的燈,直到確定她睡熟了,才緩緩收回意念。
    窗外的風還在吹,可他心裏的煩躁卻散了大半,連帶著工坊裏的失敗品,似乎也沒那麽刺眼了。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布倫特就已經在工坊裏忙活了。
    他把昨天準備好的長鐵棒靠在鐵砧旁 —— 那根鐵棒是他特意找的硬木芯裹鐵的,長有六尺,握在手裏沉甸甸的,不容易被燒斷。
    風箱手是個小托坐在風箱前,手裏握著風箱杆,“呼哧呼哧” 地拉著,爐火在高爐裏 “劈啪” 作響,映得他的臉通紅,小豆子坐在小托的旁邊,有些羨慕有些期待地看著小托,一旦小托累了,他準備隨時上去接班。
    “小托,再加把勁!”
    布倫特喊道,手裏拿著根鐵棍,伸進高爐裏試探溫度 —— 鐵棍的頂端很快就紅了,他趕緊抽出來,
    “差不多了!準備出鐵!”
    易也早早地來了,他站在離高爐不遠的地方,手裏拿著塊木板,上麵用炭筆寫著 “第一爐:攪拌一百下”。
    老霍和另外兩個鐵匠也圍了過來,他們都聽說了領主的新方法,好奇地想看看效果。
    老霍手裏還拿著塊剛磨好的鐵片,嘴裏念叨著:“要是這次再不行,我就把我那把老鋤頭拆了,重新打一遍 —— 總不能讓地裏的麥子等著。”
    高爐的出鐵口被打開,通紅的鐵水像一條岩漿河,順著槽道往下淌,空氣裏的溫度瞬間升高,連遠處的木柴都被烤得發脆,發出 “滋滋” 的聲響。
    布倫特咬著牙,雙手握緊長鐵棒,插進鐵水裏 ——“滋啦” 一聲,白煙冒了起來,帶著刺鼻的金屬味,他的眉毛被熱氣燎得卷了邊,額頭上的汗一下子就冒了出來,順著臉頰往下流,滴在地上,瞬間就蒸發了。
    “一、二、三...” 他一邊數,一邊使勁攪拌,鐵水被攪出漩渦,裏麵的雜質慢慢浮上來,像水泡一樣破掉。
    小托還在不停地拉風箱,爐火更旺了,映得布倫特的臉像塊燒紅的鐵。
    易站在旁邊,緊緊盯著鐵水的變化 —— 一開始,鐵水是暗紅色的,攪拌了五十下後,慢慢變成了亮紅色,像融化的紅寶石;攪拌到八十下時,鐵水裏的白煙少了點,表麵也變得光滑了些。
    “一百下,停!” 易的聲音傳來。
    布倫特趕緊把鐵棒抽出來,棒頭已經被燒得通紅,上麵還沾著一層黑色的雜質。
    他甩了甩胳膊,胳膊酸得像灌了鉛,手也因為用力而微微發抖。
    等鐵水冷卻成條形薄鐵板,他迫不及待地拿起來敲了敲 ——“咚” 的一聲,比之前脆硬的鐵板沉了些,斷口處的灰晶少了點,可還是不夠好。
    他把鐵板遞給老霍,老霍接過,試著彎了彎,鐵板沒斷,卻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痕跡,沒法恢複原狀。
    “還是有點脆。” 老霍皺著眉說,“不過比之前強多了 —— 之前的一彎就斷,這個還能彎個小弧度。”
    “下一爐,攪拌兩百下!” 易的聲音很堅定,他在木板上又寫了 “第二爐:攪拌兩百下”。
    布倫特沒猶豫,他喝了口水,又拿起長鐵棒。
    第二爐鐵水流出來時,他攪拌了兩百下,胳膊酸得抬不起來,手心裏磨出了個水泡,他卻像沒感覺到似的,隻是不停地數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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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的鐵板冷卻後,敲起來的聲音更沉了,老霍試著用錘子敲了敲,鐵板沒斷,還彈了一下,雖然彈得不遠,卻讓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有效果!” 老霍興奮地說,“領主大人,您這方法真行!”
    接下來的幾天,工坊裏的試驗從沒停過。
    第三爐,易讓布倫特加一鏟紅色的鐵粉 —— 那是他們收集的鐵鏽,布倫特捏著鼻子把鐵粉撒進鐵水裏,看著它瞬間被吞沒,鐵水裏冒起了更多白煙,像起了層霧;
    第四爐,又加了磨碎的石灰石粉,這次鐵水裏的雜質更少了,冷卻後的鐵板表麵也更光滑了;
    第五爐,攪拌了兩百五十下,加了兩鏟鐵鏽,鐵板終於能彎到九十度,還能彈回原狀了。
    光靠大爐試驗還不夠,易讓布倫特做了十幾個耐火坩堝 —— 老鐵匠一開始捏的坩堝歪歪扭扭,一裝鐵水就裂,後來他學著村裏陶匠的樣子,在材料裏加了點細沙,坩堝才結實起來。
    每個坩堝上都畫著記號:加鐵鏽的畫個小葉子,加石灰石的畫個小石塊,攪拌五十下的畫五個豎線,一百下的畫十個。
    鐵水澆進坩堝時,易就站在旁邊,手裏拿著塊木板,用炭筆記錄 —— 他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爐子,旁邊寫著 “紅粉 + 100 下”,再畫個小圓圈,表示 “還行”;畫 “石灰石 + 150 下”,旁邊畫個叉,表示 “太脆”。布倫特則負責測試:拿起冷卻的小鐵錠,放在鐵砧上鍛打。
    “這個脆,一錘就斷,像砸冰碴子。”
    布倫特敲碎一塊沒攪拌的鐵錠,皺著眉說,把斷鐵錠扔到一邊,“這個加了太多石灰石,碳倒是少了,可太軟了,跟麵團似的,沒法用。”
    “這個軟,能彎,可彈不回去。”
    他錘了塊攪拌太多的鐵錠,鐵錠彎成了月牙形,鬆開手也沒恢複,“用來做農具的連接部還行,做武器就差遠了。”
    直到測試到一塊加了一鏟鐵鏽、攪拌了一百下的鐵錠 —— 布倫特舉起錘子用力地砸下去,鐵錠發出“叮”的一場鳴響,聲音清脆,連綿不絕。
    他趕緊把鐵錠遞給易,聲音都有點抖:“大人!這個不一樣!這個有勁兒!”
    易湊過去看,心裏也跟著激動。
    他接過鐵錠,手感比其他的沉,表麵也更光滑。
    他試著用手指彈了彈,鐵錠發出 “叮叮” 的清響,不像之前的鐵錠,彈起來是 “噗噗” 的悶響。
    “記下來,” 他對布倫特說,“紅粉一勺,攪拌一百下,火候再穩一點 —— 下次鼓風的時候,讓湯姆慢一點,別讓爐火太旺。”
    布倫特趕緊在自己的小本子上畫了個小葉子,旁邊寫了個 “1”,又畫了個一百下的記號,還特意畫了個小風箱,打了個叉,表示要慢一點。
    他的小本子上已經畫滿了各種記號,有的被劃掉了,有的被圈了起來,像一本奇怪的畫冊。
    試驗的過程中,還發生了不少小插曲。
    有一次,布倫特攪拌到一百五十下時,長鐵棒突然斷了,半截鐵棒掉進了鐵水裏,他手忙腳亂地想撈出來,結果手被濺起的鐵水燙了一下,起了個大水泡。
    老霍趕緊跑過來,從自己的工具箱裏拿出一小罐草藥膏 —— 那是他老婆特意給他做的,治燙傷特別管用。
    老霍一邊給布倫特塗藥,一邊罵:“你個老東西,急什麽?鐵水又跑不了!要是手廢了,誰來跟我比打鐵?”
    布倫特嘿嘿笑了笑,手上疼得齜牙咧嘴,嘴上卻不服氣:“我要是廢了,你也贏不了 —— 你那手藝,還不如我家小子呢!”
    還有一次,小傑克偷偷溜進了工坊。
    他是村裏鐵匠家的孩子,才六歲,以前總喜歡跟在莉亞後麵轉,現在迷上了布倫行,學人家打鐵的樣子。
    那天,他看到一塊剛冷卻的小鐵錠,覺得亮晶晶的好看,就偷偷揣進了懷裏,想拿回去給小黑做生日禮物 —— 小黑是他養的那隻山羊,昨天剛滿一歲。
    結果他忘了鐵錠還沒完全涼透,剛揣進懷裏,就 “嗷” 地叫了一聲,把鐵錠扔在地上,手心裏起了個紅泡。
    瑪莎婆婆正好路過工坊,聽到叫聲,趕緊跑進來,一看小傑克手心裏的泡,又氣又心疼。
    她一把揪住小傑克的耳朵,把他拎到家裏,一邊用草藥膏塗他的手,一邊罵:“你個小祖宗,工坊裏的東西也是能隨便碰的?下次是不是要把自己的手當鐵砧?”
    小傑克疼得眼淚汪汪的,卻還不忘辯解:“我想給小黑做生日禮物... 它喜歡亮晶晶的東西。”
    瑪莎婆婆聽了,心裏一軟,從口袋裏摸出塊麥芽糖,塞給小傑克,讓他別哭了 —— 那小子嘴裏含著糖,還不忘跟小黑炫耀:“我給你做的禮物,就是有點燙手。”
    這些小插曲像一顆顆小石子,掉進了緊張的試驗裏,卻讓工坊裏的氣氛變得更融洽了。
    布倫特的手掌磨破了,就用麻布纏上,繼續攪拌;老霍也不再念叨著要拆老鋤頭,反而每天都來幫忙測試鐵錠;小托拉風箱的勁頭更足了,他說:“等煉出好鋼,我也要打一把劍,像索林大人那樣,保護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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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每天都會把試驗的進展告訴米雅。
    有天晚上,他跟米雅分享了小傑克的趣事,
    今天小傑克偷偷溜進工坊,拿了塊剛打好的鐵片,想給他養的羊做生日禮物,結果手被燙了個泡,瑪莎婆婆罵他的時候,他還不忘記炫耀)。
    他的意念裏滿是笑意,
    那隻羊也有意思,看到小傑克手裏的麥芽糖,就湊過去吃,反而對他手裏的鐵片沒興趣)。
    米雅的意念裏傳來一陣輕快的 “笑聲”,像風鈴在響。
    小傑克好可愛呀...)
    她的意念帶著點向往,
    我們病房窗外飛來一隻小鳥,灰撲撲的,尾巴有點歪,可叫聲特別好聽,我看了它好久,直到它飛走。我還跟它說,等我好了,就去看小傑克和他的小羊)。
    她頓了頓,才小心翼翼地問:
    你們的 “野馬”... 馴服了嗎?)
    “馴服了!”
    易的意念一下子喜悅了起來,像撒了把煙花,
    我們煉出了好鋼!就是你說的那種 “碳不多不少” 的!布倫特用它打了把匕首,能砍木頭,能彎,還能彈回去,甚至能在舊鐵皮上劃出深痕!)
    他恨不得把匕首遞到米雅麵前,
    布倫特說,這把匕首比他以前見過的任何武器都好,砍鐵砧都不會崩口!等你好了,我給你打一把最好看的,鑲上北境的雪花晶石,讓它在夜裏都能發光 —— 雪花晶石是北境特有的石頭,在夜裏會透著淡淡的藍光,像星星一樣)。
    真的嗎?拉鉤!)
    米雅的意念雀躍起來,像剛得到糖果的孩子,
    我等著... 等我好了,一定要親手摸摸它,還要聽小傑克給我小羊的故事)。
    那好!)易認真地回應,心裏像被什麽東西填得滿滿的 —— 那是喜悅,是期待,還有跨越星海的約定。
    他能想象到,等米雅好起來,他們一起去北境的草原放風箏,一起去工坊看布倫特打鐵,小傑克抱著小黑就是他的小羊),跟米雅講他的 “冒險故事”,那畫麵溫暖得讓他心裏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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