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蟬鳴聒噪得像永不停歇的鼓點，透過公寓緊閉的窗戶縫隙鑽進來，混著窗外蒸騰的熱浪。
    神崎凜司盤腿坐在冰涼的地板上，麵前攤開著幾本攤開的運動生理學專著和一本邊緣磨得起毛的筆記本。
    銀白的發絲隨意攏在腦後，幾縷碎發垂落，蹭著鼻梁上的平光鏡框。
    指尖夾著一支黑色水筆，筆尖懸停在紙麵上，留下一點暈開的墨漬。
    筆記本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公式、圖表和隻有他自己能看懂的符號。
    將縣大賽、隊內賽、乃至日常訓練中捕捉到的每一個細微動作、每一次肌肉發力、每一絲神經反應，拆解成冰冷的數字鏈條，一條條推演結論在筆尖下流淌。
    他停下筆，目光落在筆記本邊緣潦草記錄的一行小字：“ipa呼吸法待驗證）”。
    一種通過特定頻率的呼吸節奏，調節體內氧氣利用率，短暫提升神經敏銳度和肌肉爆發力的方法。
    凜司閉上眼，身體放鬆，嚐試著調整呼吸。
    吸氣，深長緩慢，氣流沉入丹田，仿佛要將整個胸腔填滿。
    屏息，精神高度集中，感受著血液中氧氣濃度的微妙變化。
    呼氣，綿長均勻，帶著一種奇特的、如同高頻震蕩般的細微節奏，將濁氣徹底排出。一吸一呼，如同潮汐漲落，帶著某種冰冷的韻律感。
    鐮倉的海風帶著特有的鹹腥和清涼，吹散了東京的悶熱。
    立海大網球部一行人拖著行李，站在一棟古樸雅致的日式民宿前。
    木質的門廊，爬滿青苔的石階，庭院裏幾株老鬆虯枝盤結，空氣中浮著淡淡的草木清香和遠處海浪的嗚咽。
    “哇！環境不錯嘛！”
    丸井文太第一個跳下車，紅毛腦袋左搖右晃，鼻子用力嗅了嗅，“海風！還有……烤魷魚的香味！”
    他眼睛瞬間亮了。
    “安靜點！丸井！”
    真田弦一郎低沉的聲音響起，帽簷下的目光銳利地掃過眾人，“放下行李！十分鍾後！庭院集合！宣布訓練安排！”
    “是！副部長！”眾人齊聲應道，拖著箱子魚貫而入。
    民宿房間是傳統的和室，榻榻米散發著幹草的清香。
    凜司選了靠窗的位置，放下深藍色的運動包。
    他推開木格窗，鹹濕的海風瞬間湧入，帶著遠處海浪拍岸的轟鳴。
    遠處，相模灣在夕陽下鋪開一片碎金，波光粼粼。
    十分鍾後，庭院裏，土黃色的隊服整齊列隊。
    柳蓮二推了推細框眼鏡，鏡片反射著平板屏幕的幽光，聲音平直無波：“暑期強化集訓，第一階段：基礎體能及環境適應性訓練。目標：提升在複雜環境下的身體控製力、耐力及意誌力。”
    真田弦一郎站在柳身側，帽簷壓得低低，聲音如同淬火的鋼鐵：“明天清晨五點！相模灣淺水區集合！第一項：三公裏水中負重競速跑！路線沿海岸線，水深及腰至胸口！負重：十公斤沙袋！最後三名！基礎揮拍加三千次！”
    “水中跑？！”
    “負重十公斤？！”
    “三公裏？！水深及胸？！”
    “最後三名加三千揮拍？！要命啊！”
    隊伍裏響起一片壓抑的哀嚎。
    切原赤也咧著嘴，淺綠色的眼瞳裏卻燃燒著躍躍欲試的火焰：“哈！有意思！水裏跑？看小爺我怎麽甩開你們！”
    丸井文太苦著臉，小聲嘀咕：“我的甜點……我的溫泉……還沒享受呢……”
    胡狼桑原沉默地捏了捏自己結實的胳膊。
    仁王雅治白毛腦袋歪著，狐狸眼裏閃爍著“這下好玩了”的光芒。
    凜司站在隊伍末尾，鏡片後的目光平靜無波。
    水中阻力、沙袋負重、潮汐水流變量……可控。
    清晨四點半，鐮倉的天空還是一片深邃的墨藍，隻有東方海平線上透出一抹極淡的魚肚白。
    海浪的轟鳴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相模灣的淺水區，冰冷的海水沒過腰際，帶著刺骨的寒意。
    立海大一行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鬆軟的沙地上，每人肩上都扛著一個沉重的沙袋。
    “預備——跑！”真田一聲令下，如同發令槍響！
    嘩啦——！
    水花四濺！十幾道身影如同離弦之箭，猛地衝入更深的海水區！
    阻力瞬間增大！每一步都像在粘稠的膠水中跋涉！冰冷的海水拍打著胸口，呼吸變得急促艱難！
    “哇靠！好冷！”
    “沙子！吸住了！”
    “別擋路！小海帶！”
    切原赤也衝在最前麵，海帶卷毛被海水打濕貼在額角，他咬著牙，像頭蠻牛一樣奮力蹬踏著水下的沙地，濺起大片水花。
    丸井文太緊隨其後，紅毛腦袋一沉一浮，嘴裏還罵罵咧咧：“該死的沙子！該死的海水！我的新球鞋啊！”
    胡狼桑原步伐沉穩，黝黑的臉上肌肉緊繃，每一步都踏得堅實有力。
    仁王雅治的身影在隊伍中忽前忽後，如同滑溜的泥鰍，利用水流和前麵人的破水阻力，巧妙地節省著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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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凜司落在隊伍中段。
    他調整著呼吸，ipa呼吸法的節奏在冰冷海水的刺激下變得更加清晰。
    深長吸氣，氣流沉入丹田，屏息瞬間，精神高度凝聚，感受著水流阻力方向和身體重心變化。
    綿長呼氣，帶著高頻震蕩的細微節奏，將濁氣排出，同時驅動腰腹核心發力！
    每一步踏出，都精準地避開鬆軟的流沙陷阱，選擇相對堅實的沙地落腳點！
    動作流暢，帶著一種冰冷的效率感。
    實時優化著行進路線和發力模式。
    三公裏的距離，在冰冷的海水和沉重的沙袋雙重折磨下，漫長得如同沒有盡頭。
    隊伍漸漸拉開了距離。
    切原、丸井、胡狼衝在第一梯隊，仁王如同幽靈般遊弋在側翼。
    凜司穩穩跟在第二梯隊前方，呼吸平穩，動作沒有絲毫變形。
    終於！前方出現了一個簡易的補給站！一張小桌子上放著幾瓶運動飲料和能量膠。
    “補給點！快！”跑在最前麵的切原眼睛一亮，怪叫一聲，加速衝了過去！一把抓起一瓶藍色的飲料，擰開蓋子就往嘴裏猛灌！
    “噗——！！！”下一秒！切原猛地將嘴裏的液體全噴了出來！整張臉瞬間扭曲！“咳咳咳！什……什麽東西？！又鹹又苦！還有股鐵鏽味？！比上次的乾汁還難喝——！！！”
    他掐著脖子，咳得驚天動地。
    後麵趕到的丸井文太和胡狼桑原嚇了一跳，狐疑地看著桌上的飲料，沒敢伸手。
    凜司走到補給站前，目光掃過桌上那幾瓶顏色各異的飲料。
    他拿起切原噴掉的那瓶藍色飲料的瓶身，指尖在標簽上輕輕一劃，刮掉一層薄薄的偽裝貼紙，露出底下真正的標簽——「深海礦物鹽電解質補充液高濃度）」。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平光鏡，鏡片邊緣掠過一絲了然的反光，聲音平靜無波，清晰地傳入咳得撕心裂肺的切原耳中：
    “幸好不是乾汁。”
    他頓了頓，補充道，“高濃度電解質補充液，用於極端脫水狀態。直接飲用……口感不佳，但理論上有效。”
    切原：“……”
    丸井：“……”
    胡狼：“……”
    切原看著凜司那張平靜無波的臉，又看看手裏那瓶“毒藥”，氣得差點把瓶子砸了：“神崎凜司！你……你早就知道？！你故意看我笑話？！”
    凜司沒理他，拿起旁邊一瓶標注清晰的普通運動飲料，擰開，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
    鹹濕的海風吹動他額前銀白的碎發，鏡片後的目光投向遠處海天相接處那抹越來越亮的金色曙光。
    集訓的第一縷陽光，刺破了黎明前的黑暗。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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