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隱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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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一聲清脆到近乎炸裂的撞擊聲,猛地撕裂了綠山中學網球場上空沉悶的空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近乎冷酷的終結感,狠狠砸在每個人的耳膜上。
黃綠色的小球,此刻不再是柔軟的體育用品,而像一顆被精密製導的導彈,撕裂風阻,以一種近乎羞辱的角度,砸在底線那個理論上的絕對死角。
它猛烈旋轉、彈起,然後頹然落下,安靜地躺在墨綠色的場地上,距離山口次男那拚盡全力、絕望伸出的球拍,足有兩掌之寬。
那距離,仿佛一道天塹,隔開了凡人與“神”的領域。
山口次男整個人僵在原地,隨即猛地彎下腰,雙手撐著膝蓋,背脊劇烈地起伏,像一條被拋上岸的魚。
汗水混著場上飛揚的紅色粉塵,糊了他一臉,原本還算清秀的麵容此刻隻剩下狼狽和空洞。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神失焦地望著那顆已經停止滾動的小球,仿佛在凝視自己剛剛被徹底摧毀的自信和尊嚴。
這局比賽,他甚至沒能看到一絲贏下哪怕一分的希望,全程被一種無形卻龐大的力量牢牢摁死在地。
但這平靜之下,似乎也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歎。
短暫的、近乎凝滯的死寂,籠罩了球場片刻。
隨即——
“轟!!”
青學看台那邊,歡呼聲,如同積蓄已久的火山,猛地爆發出來!
“青學!青學!青學——!”
“部長!太強了!無敵啊!”
“手塚部長!萬歲!”
聲浪幾乎要掀翻臨時搭建的看台頂棚。
少年少女們的臉上洋溢著與有榮焉的興奮和崇拜,旗幟揮舞,加油棒被敲得震天響。
“哇哦!十分鍾!十分鍾不到耶!完勝!手塚部長簡直不是人!”
菊丸英二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一下子蹦得老高,紅色的頭發隨著他的動作飛揚跳躍,活力四射,“那個山口的家夥,連球都沒摸到幾次吧?喵哈哈哈!”
旁邊的大石秀一郎臉上露出寬慰而自豪的笑容,用力地鼓著掌,但那雙總是帶著點擔憂的棕褐色眼睛裏,欣慰之餘,卻悄然爬上了一絲極其細微的、連他自己可能都未曾清晰察覺的疑慮。
他看得比菊丸更仔細。
不二周助依舊維持著那副萬年不變的溫和笑顏,冰藍色的眼睛彎成好看的月牙,似乎也在為隊友的勝利由衷高興。
但若有人能貼近了細看,或許能發現那眯縫的眼瞼之下,一絲極淡的、冰冷的憂慮,如同深水下的暗流,悄然掠過他冰藍色的瞳孔。
他的指尖無意識地在膝蓋上輕輕點了一下。
數據狂人乾貞治不知何時又掏出了他那本標誌性的平板電腦,推了推反光的方框眼鏡,鏡片上流淌過一片幽藍的數據瀑布。
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擊,記錄著這場碾壓式勝利的每一個細節:發球平均時速、回合數、對手有效回擊率……嘴裏無聲地念叨著別人聽不清的數字和百分比。
球場中央,引發這一切喧囂的源頭——手塚國光,卻平靜得仿佛置身於另一個維度。
他麵無表情地收拍,動作簡潔流暢,沒有絲毫多餘。
然後邁步,走到網前,對著幾乎快要虛脫的對手山口次男,微微頷首。
“承讓。”
聲音清冷平穩,透過周遭的喧鬧,清晰地傳遞過去,聽不出絲毫勝利的喜悅或是憐憫,隻是一種純粹的、禮節性的告知。
沒有等待對方的回應——或許他知道對方此刻根本無力回應——他轉身,邁著沉穩而均勻的步伐,走向青學選手席。
陽光透過球場邊高大的櫸樹葉縫隙,落在他茶褐色的短發上,流淌著溫潤而幹淨的光澤。
他的背影挺拔如鬆,肩線平直,步伐堅定,如同沉默而可靠的山嶽,是所有青學隊員心中最堅實的支柱。
隻有極少數觀察力細致到變態的人,或許才能隱約捕捉到,在他放下那隻黑色球拍,手指脫離握柄的瞬間,右手幾根修長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極其快速地蜷縮了一下,像是觸電般的微痙攣。
隨即又立刻強迫症般地迅速舒展開,恢複成慣常的、看起來完全放鬆的狀態。
整個過程快得如同幻覺。
……
場邊臨時劃出的記者席區域,年輕活潑的《網球月刊》實習記者芝紗織激動得幾乎要把手中的相機摁冒煙了。
快門聲“哢嚓哢嚓”響成一片,鏡頭死死追隨著手塚的身影,恨不得能貼上去拍特寫。
“太厲害了!太厲害了!井上前輩你看到沒有!十分鍾!60!這才是真正的碾壓!教科書級別的完美比賽!”
她興奮地轉過頭,對著身旁資深記者井上守連珠炮似的說道,臉頰因激動而泛紅,“手塚君的發球!我的天!那個動作!那個速度!那個角度!那個落點!簡直完美無缺!無可挑剔!他真的是初中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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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上守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帶著資深從業者的欣賞與審視。
他剛才也幾乎全程屏息凝神地觀察著手塚的每一個細微動作。
確實,如芝紗織所驚歎的那樣,場上的手塚國光表現出的技術、力量、控製力,都標準得如同從網球教科書裏走出來的一樣,流暢、精準、高效,充滿冷靜的力量感。
作為一名報道過不少國內國際比賽的記者,他深知這種穩定到可怕的實力有多麽難得。
但……
他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不久之前,那個名叫神崎凜司的立海大附中一年級生所說的話。
那番話,像一根細小的、卻無比堅硬的刺,悄無聲息地紮進了他心裏,讓他無法像芝紗織那樣純粹地沉浸在欣賞勝利的喜悅中。
他下意識地側過頭,目光越過歡呼的人群,精準地找到了那個站在立海大隊伍邊緣的身影。
銀白色的短發在陽光下顯得有些醒目,卻又奇異地帶著一種冷感。
同樣戴著眼鏡,但鏡片後的目光卻平靜得近乎淡漠。
神崎凜司安靜地站在那裏,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囂都與他無關。
他的視線並沒有落在獲勝者手塚身上,而是若有所思地追隨著手塚走向選手席的背影,目光銳利得像是能穿透那身藍白相間的運動服。
井上守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除了一個沉穩挺拔的背影,什麽也看不出來。
就在這時,凜司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地穿透了短暫的歡呼間歇,傳入井上守和剛好停下喘息的芝紗織耳中:
“完美的表象之下,是強行壓抑的痛苦。”
他的語調平穩無波,像是在陳述一個物理定律,“每一次發力,肌肉都在撕裂舊有的傷痕。每一次看似輕鬆的完美回球,都在透支本就不多的未來。他的身體,撐不了多久了。”
芝紗織臉上的興奮笑容瞬間凍結,像是被潑了一盆冰水。
她猛地轉過頭,杏眼圓睜,瞪著凜司。
“神崎君!你……你怎麽還在說手塚君受傷的事?可是……剛才的比賽你也看到了!他明明那麽……那麽厲害!一點問題都看不出來啊!”
她急切地指著場上正在接受隊友祝賀的手塚,試圖證明自己的觀點。
那樣強勢的、壓倒性的勝利,怎麽可能是由一個重傷員打出來的?
井上守的眉頭緊緊鎖了起來,鏡片後的目光變得銳利如鷹,緊緊盯著凜司:“神崎君,你提出的這個觀點非常嚴重。手塚國光作為青學的部長,他的身體狀況關乎整個隊伍。”
“但你有什麽依據嗎?僅憑肉眼觀察?他的動作,無論是發球還是擊球,在我看來都流暢有力,毫無破綻。而且,據我所知,青學方麵從未對外透露過任何關於手塚手臂受傷的消息。”
凜司終於將目光從手塚的背影上收回,轉向兩位記者。
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仿佛剛才那番石破天驚的話不是出自他之口。
“一年前的舊傷。”
他吐出這幾個字,看到井上守的瞳孔微微一縮,“治療可能不徹底,或者後續康複幹預不足。過度使用導致肌腱和韌帶存在反複的微觀損傷。神經末梢可能也因此變得異常敏感。”
“每一次全力揮拍,尤其是需要極端手腕角度和爆發力的反手削球,以及剛才那種高速發球,產生的震動和負荷都會直接刺激傷處,引發炎症和劇痛。”
他頓了頓,目光似乎飄向了不遠處的青學席位,手塚正接過乾貞治遞來的毛巾。
“他……”凜司的聲音低沉了一度,“在用超越常人的意誌力,硬生生壓抑著這一切。但意誌力,無法修複韌帶的裂痕。”
“一……一年前的舊傷?!”
芝紗織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嘴,眼睛裏充滿了難以置信和一絲突然湧上的恐慌。
如果這是真的……
井上守的臉色徹底凝重起來。
一年前?治療不當?過度使用?作為跑體育線多年的資深記者,他太清楚這些詞匯對於一名追求頂尖的運動員意味著什麽了。
那往往是職業生涯走向下坡路甚至戛然而止的開端!無數天才的例子閃過腦海。他猛地從座位上站起身。
“不行!如果真有這種情況,絕對不能視而不見!必須問清楚!”
……
短暫的休息後,進入了比賽結束後的記者采訪環節。
其他學校的隊員和觀眾開始陸續散場,而井上守和芝紗織則快步走到了青學選手席前。
“手塚君!恭喜獲得一場壓倒性的勝利!非常精彩的比賽!”
井上守率先開口,送上了職業化的祝賀,但語氣很快轉變,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剛才的比賽過程中,我們……嗯,都注意到……你的某些揮拍動作,尤其是在反手位發力時,似乎……存在一些極其微小的不自然?”
“有……有人推測,你的手臂可能存在舊傷隱患?請問這個問題是否屬實?是否會影響到後續的關鍵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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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問得相當直接,但也保留了餘地,將信息來源模糊化,避免直接引用立海大隊員的話引發不必要的隊伍間矛盾。
正準備拿起毛巾擦拭額角汗水的手塚國光,動作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頓。
他抬起頭,金絲邊眼鏡後的目光平靜無波,先是掃過一臉嚴肅的井上守,然後是旁邊抱著相機、滿臉寫著擔憂和緊張的芝紗織,最後,他的視線越過了他們,在遠處那個銀白發色的身影上停留了極其短暫的一瞬,快得幾乎讓人無法捕捉。
“手臂傷勢?”
手塚的聲音依舊清冷平穩,聽不出絲毫情緒波動,仿佛隻是在重複一個與己無關的詞語,“沒有大礙。不影響比賽。”
他拿起毛巾,動作流暢自然地擦拭了一下額角和脖頸的汗水,每一個動作都顯得穩定而有力。
“可是手塚!”
大石秀一郎忍不住上前一步,眉頭緊鎖,臉上寫滿了欲言又止的憂慮。
作為最親密的隊友和副部長,他或許知道得比別人多一點。
“大石。”手塚打斷了他,目光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看向自己的副手,“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
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像是在安撫隊友,也像是在對外宣告,“無需擔心。”
“誒?手塚部長受傷了?真的假的?什麽時候的事?完全看不出來啊!”
菊丸英二眨巴著大眼睛,湊到不二身邊,壓低聲音問道,臉上滿是茫然和驚訝。
不二周助眯著的眼睛微微睜開了一條細縫,冰藍色的眸光銳利地掃過手塚的右臂肩肘部位,隨即又恢複成彎彎的月牙狀。
隻是嘴角那抹慣常的溫和笑意,似乎淡去了幾分,多了一絲難以捉摸的深沉。
手塚沒有再理會記者進一步的追問和隊友們複雜的目光。
他拿起自己的運動包,對眾人微微頷首,語氣淡漠:“失陪。”
說完,他轉身,邁著依舊沉穩卻仿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步伐,獨自離開了這片喧囂與質疑並存的賽場區域。
……
賽場外的喧囂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一條安靜的林蔭道通向後方各校的臨時休息區,高大的樹木投下濃密的陰影,隔絕了夏末依舊有些毒辣的陽光,也隔絕了那些紛擾的聲音。隻有風吹過樹葉發出的沙沙聲,以及不知藏在何處的蟬鳴。
路旁,一台老舊的自動售貨機靜靜地立著,玻璃窗內閃爍著各色飲料罐的誘人光澤,機身發出低沉的、持續的運行嗡鳴聲。
手塚國光走到售貨機前,從運動褲口袋裏掏出黑色的皮質錢包,從裏麵抽出一張千元紙幣。
他的目光在琳琅滿目的飲料選項上快速掃過,碳酸飲料、果汁、咖啡……最後,光標停留在了最普通、最毫無特色的礦泉水上。
“哢嚓……咕咚。”
硬幣被機器吞入的清脆聲響,以及隨後飲料瓶滾落取貨口的沉悶撞擊聲,在這片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他彎下腰,從取貨口拿出了那瓶冰涼徹骨的礦泉水。
就在他直起身,手指即將擰開瓶蓋的瞬間——
一個平靜的、聽不出任何情緒起伏的聲音,自身後不遠處響起。
“手塚前輩。”
手塚的動作幾不可察地頓住了。
那是一種極其細微的凝滯,仿佛高速運轉的精密儀器突然被注入了一粒微塵。
他緩緩地、幾乎是勻速地直起身,然後轉過身。
金絲眼鏡後的目光,平靜無波地看向來人。
神崎凜司站在幾步開外,同樣站在另一台售貨機的陰影裏。
銀白色的發絲在斑駁的光線下泛著一種冷調的光澤,眼鏡的鏡片後,那雙眼睛深不見底,仿佛能吸納所有光線。
他手裏也拿著一瓶剛剛取出的運動飲料,包裝上是立海大的標誌性紫色。
“神崎凜司。”手塚的聲音依舊清冷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像是在確認一個名字,也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凜司沒有回應這個稱呼確認。
他隻是不急不緩地擰開自己手中的飲料瓶蓋,仰頭喝了一口。
青檸味的電解質水滑過喉嚨。
他的目光,卻自始至終沒有離開過手塚那隻握著礦泉水瓶的右手。
那隻手,骨節分明,修長而穩定,看起來充滿了力量。
但凜司那雙經過特殊訓練、動態視覺遠超常人的眼睛,精準地捕捉到了——在手塚下意識準備擰開瓶蓋的前一刹那,他右手拇指和食指的指關節處,包裹著的肌肉極其細微地、痙攣般地繃緊了一下。
幅度小到幾乎無法用肉眼捕捉,隨即又像是被強行控製住一般,迅速地放鬆開來。
那不是發力前的準備,而是……一種對抗疼痛的本能反應。
凜司放下飲料瓶,目光重新迎上手塚平靜的視線,開口了,聲音依舊平穩得像是在討論天氣:
“幸村部長,”他提到了立海大的那位神之子。
“我們立海大的部長,幸村精市。”
“他在病發初期,也曾經以為那隻是訓練過度帶來的普通疲勞和肌肉不適,認為依靠意誌力可以克服,並沒有及時尋求專業的、深入的醫療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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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鏡片後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時空,看到了某些沉重的畫麵,“後來,他倒下了。確診是脊神經脫髓鞘疾病的早期症狀。”
“主治醫師說,幸好發現得還算及時,如果再晚上幾個月,甚至幾周,很可能就會錯過最佳的治療窗口期,最終導致的後果……可能不僅僅是離開球場那麽簡單。”
他並沒有誇大其詞,隻是平靜地敘述著一個發生在身邊的事實。
手塚握著礦泉水瓶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瞬。冰涼的瓶身傳出細微的摩擦聲。
他金絲眼鏡後的目光,似乎微微閃動了一下,像是平靜的湖麵被投入了一顆小石子,但漣漪很快消失,重歸深沉的平靜。
凜司繼續說著,目光重新聚焦在手塚臉上,語氣沒有任何說教的意味,反而更像是一種基於數據和觀察的冷靜分析:
“有些損傷,潛伏在深處。初期的症狀或許輕微,甚至可以憑借強大的身體素質和意誌力完全忽略。”
“但職業網球……或者說,任何追求極限的競技運動,其本質就是持續不斷地逼近甚至超越身體的極限。高強度的對抗、重複的機械負荷,會像滴水穿石, sienty and surey,一點一點地侵蝕、破壞,直到某一天……”
他微微側過頭,目光似乎掃向了遠處依稀還能聽到的青學隊員們練習呐喊的方向,“一座看似堅不可摧的堡壘,往往是從內部開始崩壞的。”
“青學需要你,手塚前輩。這一點毋庸置疑。但他們需要的,是一個健康、強大、能夠長久引領他們的支柱,而不是一個……依靠燃燒自己未來作為代價、隨時可能在一場關鍵比賽中徹底崩塌的悲情英雄。”
說到這裏,凜司的聲音低沉了幾分,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冷靜和審慎:
“關東大賽之後,全國大賽之前。這中間有一個短暫的、寶貴的窗口期。”
他清晰地給出了時間點,“如果……我是說如果,能夠暫時放下一切,徹底斷開比賽和高強度訓練,去德國或者瑞士,接受最頂尖的運動醫療專家的係統性診斷、治療和隨之而來的康複訓練……”
凜司的目光銳利起來,鏡片邊緣掠過一道冷靜的微光,“……那麽,或許,還存在不小的機會,實現真正意義上的、徹底的康複。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用意誌力與疼痛進行一場注定失敗的消耗戰。”
林蔭道上,一時間隻剩下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以及兩台自動售貨機低沉的運行嗡鳴。
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在兩人身上、臉上投下明明暗暗、晃動不安的光斑,仿佛映照著此刻微妙而沉重的氣氛。
手塚國光沉默地站在那裏,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塑。挺拔的身姿依舊帶著山嶽般的沉穩,但某種無形的重量似乎正壓在他的肩頭。
金絲眼鏡後的目光深不見底,仿佛有無數激烈的風暴在其中無聲地醞釀、交鋒、然後又強行平息。他握著礦泉水瓶的右手,指節因為無意識的用力而微微泛出白色。
時間,似乎過去了很久,又似乎隻過去了一瞬。
終於,他緩緩抬起眼。目光穿透薄薄的鏡片,落在凜司那張年輕卻冷靜得過分、甚至顯得有些冷漠的臉上。
沒有承諾,沒有反駁,沒有疑問,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泄露。
他隻是極輕微地、幅度小得幾乎難以察覺地頷首。
如同冰層之下洶湧的暗流,他低沉而清晰的聲音,吐出了兩個字:
“謝謝。”
說完,他不再有任何停留,甚至沒有去擰開那瓶水,隻是將其握在手中,轉身,邁開一如既往沉穩的步伐,沿著灑落光斑的林蔭道,向著青學休息區的方向走去。
挺拔的背影在斑駁的光影中,依舊如山嶽般不可動搖,卻仿佛比來時……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的決意。
凜司站在原地,安靜地看著那個背影消失在林蔭道的轉角盡頭。
他收回目光,低下頭,擰開瓶蓋,又喝了一口冰涼的青檸味飲料。酸甜略帶鹹味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絲清涼。
鏡片後的目光,平靜無波。
該說的,能說的,他已經說了。
至於如何選擇……
那是手塚國光自己的道路。
他轉過身,將空了一半的飲料瓶精準地投進遠處的可回收垃圾桶,然後雙手插回立海大隊服外套的口袋裏,向著立海大附屬中學集合點的方向,不緊不慢地走去。
關東大賽的征途,對於立誌於三年全國三連霸的立海大來說,也才剛剛開始,現在也隻是第二年旅途。
而風暴,往往孕育於最深的平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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