跡部的壓製沒有持續多久，隨著“嘭！”
    一聲沉悶的重響，像是拳頭狠狠砸在厚重的皮革上。網球在跡部景吾的拍線上急劇變形，然後撕裂空氣，帶著輕微的呼嘯聲，砸向對麵半場。
    汗珠從跡部紫灰色的發梢甩出，在午後的陽光下劃出細碎的亮光。
    他急促地呼吸著，胸腔灼熱，每一次吸氣都帶著鐵鏽般的味道。
    眼睛，那雙能洞察細微處的眼睛，此刻死死鎖定著網另一側那個男人——真田弦一郎。
    真田壓低了帽簷，土黃色的立海大隊服襯得他身形愈發挺拔如山。
    他幾乎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下頜線繃緊，如同最堅硬的岩石。
    剛剛回擊的那一記“侵略如火”，力量沉猛得讓跡部的手腕到現在還在隱隱發麻。
    ……
    “3015！立海大領先！”裁判的聲音冷靜地宣布。
    比分牌冰冷地顯示著：53。真田的發球勝賽局。
    冰帝學園的陣營一片壓抑的沉默，偶爾能聽到壓抑的抽氣聲。
    而立海大那邊，則是穩坐釣魚台的沉靜，仿佛這一切早已注定。
    “可惡……”
    跡部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手指用力到幾乎要嵌進拍柄的皮革裏。
    他能看見，他的眼睛清晰地捕捉到了真田每一次肌肉的繃緊、引拍的角度、甚至是球離拍瞬間那細微的旋轉。
    他的大腦能飛速計算出最可能的落點和軌跡。
    但是，知道不等於能做到。
    真田的球，不僅僅是快和重。那是一種節奏，一種密不透風、令人窒息的壓迫節奏。
    “其疾如風”的快，“侵略如火”的猛，“不動如山”的穩……
    這三者完美地融合在他的每一次擊球中，編織成一張巨大的網，將跡部所有的進攻和反擊都牢牢鎖死。
    “部長的眼力……明明已經看穿了……”向日嶽人在選手席上，聲音帶著不甘的顫抖，手指緊緊攥著護欄。
    忍足侑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凝重。
    “看穿和破解是兩回事。真田的‘風林火山’已經超越了技巧，成為一種本能，一種戰鬥的哲學。跡部的眼睛跟得上，但他的身體和力量，暫時還無法完全撕裂那種節奏。”
    “體力、基礎，部長根本不輸他！”
    宍戶亮煩躁地揉了揉自己短短的頭發，“但是那種打法……太憋屈了！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立海大……”
    瀧荻之介輕輕歎了口氣，後麵的話沒有說出口，但所有人都明白——關東霸主十四連冠積累的底蘊和自信，如同一堵高牆，難以逾越。
    場上，跡部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手臂的酸麻和胸腔翻湧的氣血。
    他是冰帝的帝王，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在這裏倒下。
    眼神變得更加銳利，所有的注意力都高度集中，試圖從真田那近乎完美的防禦和進攻中，找到一絲一毫的縫隙，一個或許隻存在千分之一秒的“死角”。
    真田似乎感受到了那近乎實質的審視目光。
    帽簷下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那是一個極淡的、近乎嘲諷的弧度，仿佛在說：“太鬆懈了”。
    他再次拋球，身體如一張拉滿的強弓，引拍動作簡潔到極致，沒有任何花哨，隻有純粹的力量爆發！
    “其疾如風！”
    一道黃色的影子瞬間掠過球網！
    跡部瞳孔猛縮，腳步迅捷地側向移動！
    就是這裏！他看到了！在真田發力結束，重心從後向前轉移的那一個極其短暫的瞬間，左肩後方似乎有一個極細微的空當！
    一個因為全力進攻而可能產生的、轉瞬即逝的漏洞！
    “就是現在！”
    跡部心中怒吼，全身的力量灌注到手臂，手腕猛地發力，球拍帶著決絕的氣勢，狠狠抽向那個他預判出的、唯一的突破口！
    網球如同精準製導的導彈，帶著跡部全部的希望和孤注一擲的信念，直撲真田左肩後方那片狹小的區域！
    然而——
    就在球即將穿越的刹那，真田的身體仿佛根本沒有移動，卻又詭異地橫移了半步！
    那個細微的重心調整趨勢，根本就是他“不動如山”防禦體係的一部分，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
    他的球拍早已等在了那裏，拍麵穩定得可怕，輕輕一擋，一削！
    “其徐如林！”
    嗤——！
    一聲輕響，跡部灌注在球上的所有力量、旋轉、速度，仿佛被無形的森林悄然吸收、化解。
    網球變得輕飄飄、軟綿綿，劃出一道短促而詭異的弧線，越過球網，無力地落在跡部腳下的場地上，輕輕彈跳了兩下。
    “4015！立海大！賽點！”
    冰帝看台那邊，最後一點希望仿佛也被這一球徹底抽空了。
    死一般的寂靜蔓延開來。
    跡部景吾僵在原地，看著那顆在自己腳邊無力滾動的黃色小球，然後緩緩抬起頭，看向對麵那個帽簷遮臉、氣息甚至都沒有亂上一分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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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冰冷的、近乎絕望的無力感，混合著巨大的挫敗，瞬間攫住了他。看穿了……又如何？在絕對的實力壁壘麵前，他的洞察力顯得如此蒼白。
    真田弦一郎站在底線，微微調整了一下呼吸。
    他沒有去看跡部的失態，也沒有在意看台上的任何反應。
    他的全部精神都凝聚在最後一球上。拋球，屈膝，引拍至最高點！
    全身的力量如同壓縮到極致的火山，在這一刻轟然爆發！
    “侵略如火！！！”
    轟——！！！
    真正的雷霆一擊！
    網球仿佛化作燃燒的隕石，帶著撕裂一切的恐怖聲勢和灼熱的氣浪，狠狠砸向跡部半場的角落！煙塵甚至從落點處微微炸起！
    “嘭！”
    最後一聲沉重無比的擊球聲，如同最終判決，在球場上空回蕩，然後戛然而止。
    跡部景吾的球拍，脫手飛出，在空中無力地旋轉了幾圈，最後“啪”地一聲掉落在塑膠場地上。
    那顆承載著“侵略如火”全部力量的網球，在跡部身後的底線附近，留下一個清晰的、仿佛被灼燒過的焦黑色印記。
    寂靜。
    冰帝震耳欲聾的助威聲浪仿佛被瞬間抽空，隻剩下無數雙難以置信的眼睛和凝固的空氣。
    立海大的陣營，在短暫的死寂之後，爆發出壓抑已久的、山呼海嘯般的歡呼！
    “真田副部長——！！！”
    “贏了！關東十五連霸——！！！”
        “關東大賽決賽結束！勝者：立海大附屬中學！總比分：30！立海大附屬中學達成關東大賽——十五連霸！”
    “立海大！立海大！立海大——！！！”
    土黃色的旗幟瘋狂舞動，聲浪徹底淹沒了整個賽場。
    球網對麵，跡部景吾緩緩站直了身體。
    汗水沿著他輪廓分明的臉頰不斷滑落，幾縷發絲黏在汗濕的額角和鬢邊。
    他微微喘息著，胸腔劇烈起伏。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甚至還有些微微顫抖的右手——那是硬接最後一記“侵略如火”留下的印記。
    他用力攥緊拳頭，然後又鬆開，用一種刻意為之的灑脫動作甩了甩手，將那份狼狽迅速掩去。
    當他再次抬起頭時，眼底那狂野不甘的戰意已經沉澱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更銳利的光芒，如同被淬煉過的鋼鐵。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球拍，檢查了一下拍線，然後大步走到網前，向真田伸出了手。
    他的手掌寬厚，帶著劇烈運動後的滾燙溫度。
    “很精彩的對決，真田。”跡部的聲音還帶著喘，但那份帝王的驕傲腔調已經回來了，盡管眼底深處仍有一絲不甘在頑固閃爍，“你的‘風林火山’……確實硬得讓人火大。”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個極具攻擊性的弧度，“不過，用不了多久，本大爺就會徹底看破它。等著吧，在全國大賽上……”
    真田伸出手，與他緊緊一握。他的手堅定而幹燥，帶著一種磐石般的冷硬力道。帽簷下的目光銳利如刀，掃過跡部汗濕卻依舊不減傲氣的臉龐，聲音低沉而平穩：“隨時奉陪。”
    沒有勝利者的炫耀，也沒有對敗者的憐憫，隻有一種基於絕對實力的平靜確認。這是一場戰鬥的結束，也是下一場戰鬥的預告。
    短暫的交手後，兩人同時鬆開了手。
    跡部景吾最後深深看了真田一眼，仿佛要將這個對手的一切都刻進腦海裏，然後毅然轉身，走向那片沉默的、屬於冰帝的藍色海洋。他的背影挺直，即使失敗，也未曾彎曲。
    立海大的隊員們早已衝進場內，簇擁著他們的副部長，如同眾星拱月。
    他們走向場中央那座象征著關東最高榮耀的金色獎杯。
    獎杯在陽光下流轉著炫目的光芒，映照在每一張年輕而充滿鬥誌的臉上。真田作為副部長，代表隊伍，穩穩地將那座沉甸甸的獎杯舉起！
    “立海大！常勝！”
    金色的夕陽，將滿載著勝利者和獎杯的立海大校車塗抹得一片溫暖。
    車輪滾動，車內氣氛熱烈而放鬆。
    巨大的金色獎杯被放在前排專門的座位上，隨著車輛的行駛微微晃動，折射出令人心醉的光芒。
    真田弦一郎站在車廂過道中央，一手扶著座椅靠背穩定身體。
    他抬起另一隻手，車內喧鬧的聲音很快平息下去，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清了清嗓子，低沉而極具穿透力的聲音在車廂內回蕩：
    “我們去年，是全國冠軍。”
    一句話，讓車廂內的氣氛瞬間變得肅穆，連最跳脫的丸井文太也停下了吹泡泡糖的動作，表情認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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