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真田的目光如同實質，緩緩掃過每一張麵孔——丸井的活潑、切原的衝動、胡狼的可靠、仁王的狡黠、柳的冷靜——最終，那目光若有似無地掠過靠窗坐著的、那個安靜得有些過分的銀發一年級生，神崎凜司。
    真田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我們的目標隻有一個——全國二連霸！明年，是三連霸！從關東到全國，立海大——”
    他停頓了一下，然後用盡力量吼道：“沒有任何死角！”
    短暫的寂靜後，更大的聲浪轟然爆發！
    “立海大！沒有任何死角！”
    “二連霸！三連霸！”
    “常勝——立海大！！！”
    丸井文太用力吹破一個巨大的泡泡，“啪”地一聲糊了一臉，惹得大家一陣哄笑。
    切原赤也興奮地滿臉通紅，揮舞著拳頭幾乎要跳起來：“全國大賽！等著我吧！我要把所有人都擊潰！”
    歡呼聲稍稍平息，坐在靠後位置的毛利壽三郎癱在座椅裏，修長的四肢舒展著，火紅的頭發亂糟糟的。
    他懶洋洋地打了個巨大的哈欠，眼角擠出生理性淚水，拖長了調子嘀咕：
    “所以說啊……折騰了這麽久，又是柳的特製飲料，又是海邊地獄特訓，現在獎杯也到手了……接下來是不是意味著，無止境的地獄加練又要開始了？直到我們都變成柳生那樣的數據狂？噗哩~”
    他最後甚至模仿了一下仁王的口癖。
    這話像是一盆小小的冷水，讓剛剛沸騰的熱血稍微降溫。
    丸井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仿佛又回憶起了“柳汁”那可怕的味道。
    切原也縮了縮脖子。
    胡狼默默坐直了身體。
    真田帽簷下的目光立刻如刀般射向毛利，帶著明確的“你太鬆懈了”的警告。
    毛利瞬間感受到那股低氣壓，趕緊舉手投降，臉上堆起討好的假笑：“開玩笑！副部長我開玩笑的！您別當真！”
    接著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嘟囔，“真是的，一點玩笑都開不起……”
    真田瞪了他兩秒，哼了一聲，算是放過他。他環視車廂，聲音沉穩下來，但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緩和：“加練是當然的！”
    他頓了頓，目光似乎越過車窗，投向了遠方。
    “不過，在這之前，”真田的聲音低沉了幾分，帶著一種不同於賽場殺伐的沉靜，“放假兩天。徹底休息，恢複身體。”
    他微微停頓，補充道，語氣不容置疑：“然後……全體集合。去醫院，看望幸村部長。”
    車廂內的氣氛瞬間變了。
    剛才的喧鬧和興奮悄然褪去，一種更沉重、更緊密的情感聯結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幸村部長……”切原小聲念了一句，綠色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依賴和擔憂。
    柳蓮二微微頷首，表示明白。
    靠在窗邊的神崎凜司，夕陽的金光流淌在他銀白色的短發和冷靜的側臉上。
    鏡片後的目光從窗外飛速倒退的、被染成金黃的街景收回，落在自己攤開的手掌上，指尖無意識地相互摩擦了一下，像是在感受並不存在的網球拍柄的觸感。
    看望幸村部長……那將是另一種形式的集結號。關東的金杯隻是第一步，他的戰場，他的狩獵場，即將轉向更廣闊、更強大的全國舞台。
    兩天的休整，對於剛剛經曆惡戰並奪冠的立海大正選們而言，身體上的疲憊得以緩解，但精神卻並未完全放鬆。那更像是一種蓄力，為下一場征程做準備。
    再次集合時，隊伍安靜了許多。乘坐電車前往東京都綜合病院的路上，少了往常的嬉笑打鬧，多了一份沉凝。
    特護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
    陽光充沛地灑滿房間，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和花香果香混合的氣息。
    幸村精市靠坐在病床上，海藍色的微卷發絲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柔軟。
    雖然病號服和略顯蒼白的臉色昭示著他的健康狀況，但他的脊背依舊挺直，臉上帶著那抹熟悉的、溫和卻蘊含不容置疑力量的微笑。他的目光平靜地迎向門口的少年們，如同迎接歸家的將士。
    “幸村部長！”
    丸井文太第一個忍不住，聲音裏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和想念。
    切原赤也幾乎是擠著進來的，淺綠色的眼睛在看到幸村的那一刻瞬間亮了起來，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真田弦一郎走在最前麵，他習慣性地壓了壓帽簷，但在目光觸及幸村笑容的瞬間，那層冰冷的堅硬外殼仿佛悄然融化，露出底下深切的關懷。他微微點頭：“幸村。”
    “部長！我們來看您了！”
    “部長！關東大賽我們贏了！十五連霸！”
    “是真田副部長打贏了跡部！”
    隊員們魚貫而入，安靜的病房頓時充滿了生氣。大家七嘴八舌地報告著勝利的消息，描述著比賽的細節，或者默默地將帶來的新鮮水果和鮮花放在床頭櫃上。
    幸村精市始終微笑著，目光溫和地掠過每一張熟悉的臉龐，仔細聆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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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他的視線落在隊伍後方，那個安靜站著、仿佛自帶一片沉靜氣場的銀發少年身上時，他嘴角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些。
    柳蓮二在大家稍作停歇的間隙，推了推眼鏡，開始用他平穩無波的語調匯報近期訓練數據、隊員身體狀態分析以及全國大賽潛在對手的評估報告。
    真田偶爾會言簡意賅地補充一兩句，強調重點，如同給數據注入鋼鐵般的意誌。
    凜司站在靠近窗戶的地方，沒有加入熱烈的討論。
    他的目光垂下，落在幸村床頭櫃上——那盆自己上次探病時帶來的小型綠植，被照料得很好，葉片翠綠欲滴。
    他的視線隨即不經意地掃過旁邊桌子上那台黑色的掌上遊戲機，眸光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動。
    那台在真田和柳看來隻是“讓部長解悶的普通禮物”的遊戲機……裏麵那個被他悄悄植入的、模擬分析了全國大賽已知強敵發球習慣和弱點的程序，不知道幸村部長發現了沒有？
    或許，他早已察覺，卻隻是選擇了默許和縱容？
    就像他默許並引導著這支隊伍裏每一個人的獨特性和鋒芒。
    “神崎君，”幸村溫潤的聲音忽然響起，精準地喚回了凜司的思緒，“聽說你在關東大賽的表現非常出色。連青學那位天才不二周助，也敗在了你的手下？”
    凜司抬起眼，對上幸村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溫和如春日海洋，卻潛藏著深不見底的力量。他鏡片後的目光平靜無波，回答道：“不二前輩擁有非凡的才能。他的失利，或許在於未能及時將‘三重回擊’進化到更高的層次。我隻是抓住了機會。”
    他用一種非常符合他風格的、冷靜到近乎冷酷的方式分析了勝負，沒有自誇，也沒有輕視對手。
    幸村微微頷首，看著凜司的目光裏多了一絲探究。這個一年級生展現出的不僅是強大的實力，還有一種超乎年齡的冷靜和……清晰的自我認知。
    “全國大賽的對手，隻會比關東更強，更難以預測。”幸村的聲音依舊溫和，卻無形中散發出巨大的壓力，他的目光掃過所有隊員，“無論麵對誰，立海大的榮耀，都需要你們每一個人去扞衛。”
    “是！幸村部長！”整齊而堅定的回應在病房裏回蕩。
    探視的時間在克製而不舍的氛圍中流逝。隊員們一一向幸村道別，有序地退出病房。
    走在最後的柳蓮二，在房門即將合上的那一刻，腳步頓了頓，回頭看向幸村，用隻有兩人能聽清的音量低聲說了一句：
    “部長，關於神崎的身體數據，特別是極限負荷下的恢複速率，持續異常高於模型預測值。另外，您桌上那台遊戲機，其後台處理器負載率近期經常出現異常峰值。”
    這句話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蕩開細微的漣漪。柳說完，推了推眼鏡，無聲地退出了病房。
    房門輕輕合上。
    病房裏重新恢複了安靜，隻剩下窗外隱約傳來的城市噪音。
    幸村精市緩緩向後靠回枕頭裏，目光投向窗台上那盆生機勃勃的綠植，隨後，又緩緩移向床頭櫃上那台黑色的掌上遊戲機。
    他伸出略顯蒼白的手指，輕輕拂過遊戲機冰涼的表麵。
    良久，一抹極淡的、了然於心的微笑，在他唇角悄然浮現，清淺得如同投入湖心的月光，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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