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技術很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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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得很慢,似乎百無聊賴,手裏那卷皺巴巴的雜誌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另一隻手掌心,發出“邦…邦…邦…”的悶響。
這懶散的節奏與他整個人散發出的頹廢氣息奇異地融合,構成一幅荒誕的畫麵。
神崎凜司的聲音清晰而沉穩,帶著年輕人少有的鎮定和恰到好處的恭敬,在這寂靜的寺院前響起,甚至蓋過了那懶散的敲擊聲。
“南次郎前輩,冒昧打擾。這是我給您帶的一些薄禮,不成敬意。”
他微微躬身,將手中那個質感精致的禮盒遞向前去。陽光從枝葉間灑落,在深色包裝紙上折射出淡淡光澤。
“邦…”
雜誌敲擊手掌的聲音戛然而止。
南次郎叼在嘴裏的牙簽停止了嚼動,他慢悠悠地轉過頭,渙散的眼神帶著幾分被打擾的不耐和茫然,望向聲音的來源——一個身姿挺拔、眼神沉靜的銀發少年,以及那個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禮盒。
就在南次郎的目光觸及禮盒,似乎下意識想伸手去接的刹那——
奇跡發生了。
前一秒還如同沒骨頭般癱軟的男人,像是被無形的線猛然拽起。
他瞬間站直了身體雖然姿勢依舊算不上筆挺,臉上那副慵懶頹廢的表情如同變戲法般消失,被一種混合著驚訝、尷尬和急於掩飾的情緒取代。
他手忙腳亂地、幾乎慌亂地將那本卷起的《最新泳裝特輯》雜誌,“嗖”地一下塞進皺巴巴的和服前襟!
動作快得帶出殘影,完全不符合他剛才的懶散形象,仿佛那本雜誌是什麽見不得光的珍寶,必須用寬大和服死死捂住。
他甚至下意識拉了拉衣襟,確保徹底遮嚴實了,這才幹咳兩聲,試圖擺出淡然姿態,盡管飄忽的眼神和微紅的耳根暴露了他的不自在。
“咳咳…哦?禮物啊?”南次郎清了清嗓子,眼神遊移,“哎呀,人來就好了嘛,這麽客氣幹嘛…”他擺了擺手,沒有立刻接禮盒,反而側身朝寺內沒什麽形象地大喊:
“喂——!菜菜子——!來客人了!出來招呼一下——!”
喊完,他才轉回頭,用恢複了七八分懶散的腔調對凜司說:“沒事沒事,小子,東西你提進屋裏就好,放那兒就行了。菜菜子,我侄女,她會安排的。”
凜司微微頷首,禮數周到卻不顯卑微:“那就叨擾了。”他提著禮盒,步伐穩健地跟在南次郎身後,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庭院角落——那裏隨意丟著幾個磨損嚴重的網球,其中一個甚至卡在古舊的石燈旁。
南次郎注意到他的視線,嘿嘿一笑:“怎麽,小子也對網球感興趣?”
他語氣隨意,但眼神裏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銳利。
“略懂一二。”凜司的回答謙遜而得體,“南次郎前輩的傳奇事跡,網壇無人不曉。”
“嘖,陳年舊事了,沒勁沒勁。”南次郎擺擺手,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卻又突然湊近幾分,壓低聲音,“不過你小子眼光不錯啊,那本…呃,我是說,你選的禮物,看起來挺上道?”
就在這時,一位穿著素雅和服的年輕女子從裏間快步走出,她看到凜司時略顯驚訝,但很快便恢複溫婉笑容:“叔叔,您回來了。這位是…”
“啊,菜菜子,來得正好。”
南次郎立刻挺直腰板,試圖挽回些許長輩尊嚴,“這位是…呃…”他卡殼了,這才想起自己根本沒問對方名字。
“神崎凜司。”
凜司適時接話,向菜菜子微微鞠躬,“冒昧拜訪,請多包涵。這是給南次郎前輩的一點心意。”他將禮盒遞上。
菜菜子雙手接過,得體地微笑:“神崎先生太客氣了。請進來用茶吧。”
她側身讓出路,目光不經意間瞥見南次郎鼓囊囊的前襟,那裏明顯塞著什麽方形物體。
她輕輕歎氣,無奈地搖頭。
南次郎假裝沒看見,大搖大擺地走進屋內,一屁股坐在榻榻米上,抓了抓亂發:“茶就不用了,菜菜子,你去忙你的。
”他朝凜司揚揚下巴,“小子,有什麽事直說吧,我老頭子時間寶貴。”
凜司端正跪坐,將禮盒放在一旁:“聽聞南次郎前輩雖然隱退,但對網球的見解依然獨到。我最近在訓練中遇到一些瓶頸,希望能得到您的指點。”
“指點?”
南次郎嗤笑一聲,不知從哪又摸出根牙簽叼上,“我現在就是個看破紅塵的出家人,網球?早就不碰那玩意兒了。”
他說得漫不經心,但目光卻若有似無地掃過凜司的手臂線條。
凜司不慌不忙地打開禮盒。
除了,一套玉露新茶,白瓷茶具,旁邊還放著一本精心包裝的書籍——封麵上是經典網球戰術分析的標題。
南次郎的眼睛瞬間亮了,雖然他極力掩飾,但身體前傾的幅度出賣了他。“咳咳,這是…”
他故作鎮定地拿起一本,“哦?《網球之心》?老掉牙的東西了。”
“是初版簽名版。”凜司平靜地補充。
南次郎的手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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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仔細看了眼扉頁,那裏確實有作者親筆簽名,日期是近三十年前。
他沉默片刻,突然哈哈大笑:“有意思!小子,你調查得很仔細嘛!”
他突然眯起眼睛,像隻狡黠的老貓,“就憑這個,想讓我出山?”
“不敢。”凜司從容不迫,“隻是希望前輩能看看我的網球。”
南次郎盯著他看了許久,突然起身:“菜菜子!拿我的球拍來!就那支舊的!”
菜菜子應聲而來,手中拿著一支略顯老舊的球拍,表情無奈:“叔叔,您不是說再也不…”
“少囉嗦,今天心情好!”
南次郎一把抓過球拍,隨意揮了揮,轉向凜司,“來吧小子,讓我看看你有幾斤幾兩。”
寺院後的空地上有一個簡陋的網球場地,網線已經有些鬆弛,場地線也模糊不清。
南次郎站在一端,姿勢依舊散漫,但握拍的瞬間,整個人的氣勢發生了微妙變化。
“發球吧,小子。”他懶洋洋地說,“讓我看看你的‘瓶頸’在哪。”
凜司深吸一口氣,從口袋中掏出網球。
他目光專注,拋球、屈膝、躍起、揮拍——動作流暢優美,發球速度快得驚人,直衝南次郎的反手角。
然而南次郎似乎早有預料,他漫不經心地挪了一步,拍麵輕輕一擋,球就以一個詭異的角度飛回,落在凜司的腳邊。
“嘖,速度不錯,但太明顯了。”
南次郎挖了挖耳朵,“下一個。”
凜司抿緊嘴唇,再次發球。
這次他加了強烈的旋轉,球過網後急速下墜。
南次郎甚至沒有移動,隻是手腕微調,拍麵傾斜一個奇特的角度,球就被輕鬆地回擊,帶著更強烈的旋轉飛向凜司。
接下來的十分鍾,成了單方麵的教學。
無論凜司打出怎樣的球——快速平擊、強力上旋、巧妙短球——南次郎總能以最省力的方式回擊,且每一球都精準地打在凜司最不舒服的位置。
“你的技術很標準,甚至太標準了。”
南次郎一邊輕鬆回球,一邊點評,“像是教科書裏走出來的,沒有靈魂。”
凜司已經汗流浹背,呼吸急促,但仍努力跟上節奏:“請前輩指點。”
南次郎突然打出一記慢得奇怪的球。
凜司下意識上前準備擊打,卻在揮拍瞬間發現球在眼前詭異地下墜,然後輕輕彈起,幾乎是主動撞上他的拍麵。
“網球不是機械運動,小子。
”南次郎放下球拍,眼神難得認真,“你太依賴技術和體能,卻不會‘聽’球的聲音。”
“聽球的聲音?”
凜司困惑地重複。
南次郎嘿嘿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不是用這個聽,是用心聽。每個球都有自己的故事——它如何被擊出,帶著怎樣的旋轉和意圖。”
他拿起一個球,隨意拋起又接住,“你隻關心如何完美地回擊,卻不關心球本身想告訴你什麽。”
“小子,執著於形,便為其所困。”
“你腦子裏那些‘技能’啊‘絕招’的框框,看得老夫都嫌累得慌。”
“忘卻它們,統統忘掉!去感受你身體裏那股蠻橫力量的流動,讓它成為你呼吸的一部分,成為這個世界風、光、甚至塵埃的一部分…你的根,得紮進你腳下踩著的‘此世之土’才行啊。”
凜司沉默片刻,緩緩點頭:“我明白了。謝謝前輩指點。”
南次郎擺擺手,又恢複了那副懶散模樣:“少來這套。東西我收下了,書你拿回去,我還不想被說欺負小孩子。”
“書也請收下。”凜司堅持道,“如果前輩允許,我希望能再來請教。”
南次郎眯眼打量他片刻,突然咧嘴一笑:“隨你便。不過下次來,記得帶好酒!”
他轉身朝寺內走去,哼著不成調的歌。
走出寺院時,凜司回頭看了一眼。
南次郎又癱回老位置,那本泳裝雜誌不知何時又出現在他手中,正看得津津有味。
但這次,凜司注意到他空閑的那隻手正無意識地做著握拍動作,手指靈活地變換著角度。
菜菜子送凜司到門口,歉然道:“神崎先生,叔叔他就是這樣,請您別見怪。”
“不會。”凜司微微鞠躬,“南次郎前輩名不虛傳。”
走在回程的路上,凜司不自覺地模仿起南次郎那看似隨意卻精準無比的回球動作。
他意識到,今天得到的不僅是技術上的指點,更是一種全新的網球哲學。
寺院內,南次郎放下雜誌,望著凜司遠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菜菜子,”他突然喊道,“把那本《網球之心》拿來我看看。嘖,現在的年輕人,真會投人所好...”
夕陽西下,寺院深處傳來書頁翻動的聲音,間或夾雜著滿足的品酒聲和含糊不清的點評:“腳步移動太快...上身傾斜過度...嘖,可惜了好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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