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山村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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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的風,像一把蘸飽了陳年醇酒的刷子,在陳家坳的群山間肆意塗抹。
    這風不再凜冽,反而帶著一種熱烘烘的、混合了炊煙、臘肉和陽光味道的暖意,吹拂過每一座灰瓦木牆的屋舍,也吹進了每一個喜氣洋洋的心裏。
    合作社正式運轉的第一個年頭,就像一株被精心侍弄的莊稼,經曆了春播、夏耘、秋收,終於在這寒冬臘月,迎來了最沉甸甸的倉儲。
    家家戶戶的算盤珠子撥得劈啪作響,臉上那藏也藏不住的笑意,比屋簷下掛著的紅辣椒還要鮮豔。
    山村的年味,便在這實實在在的獲得感裏,濃鬱得化不開了。
    陳青山家寬敞的院壩,此刻更是成了這濃鬱年味的中心。三頭膘肥體壯的年豬已然完成了它們的使命,新鮮的豬肉分門別類,大鍋裏的開水翻滾著,蒸騰起一片白茫茫的霧氣,夾雜著肉的醇香,勾得人肚裏的饞蟲蠢蠢欲動。
    今天,是陳家請全村人吃殺豬飯的日子。
    “魯飛,這邊桌子再擺開兩張!對,就靠著梨子樹下!”
    陳青山穿著一件舊毛衣,袖子挽到手肘,額上沁著細密的汗珠,正大聲指揮著。
    他不再是當初那個麵對鏡頭還有些青澀的賣貨青年,眉宇間多了幾分沉穩和幹練,那是被事業和責任磨礪出的光彩。
    “好嘞!”魯飛應聲而動,動作麻利,他如今是合作社對外的“臉麵”,協調能力愈發老練,此刻幹起體力活也毫不含糊。
    張小娟穿著一件柔軟的杏色高領毛衣,外罩一件紅色棉馬甲,顯得既溫婉又精神。她正和婆婆李秀英、母親胡蕙蘭一起,忙著清洗剛從地裏拔來的新鮮蔬菜。水珠濺在她微紅的臉頰上,映著冬日的暖陽,閃閃發光。
    三月裏,她因在推動本地特色農產品發展與鄉村振興銜接工作中的突出表現,被破格提拔為鎮長,肩上的擔子更重了,但此刻,她隻是陳家能幹賢惠的兒媳,是這熱鬧團圓場麵裏一抹溫柔的亮色。
    “小娟,歇會兒,這些活兒讓我們來。”李秀英心疼地看了一眼兒媳。
    “媽,我不累。”張小娟抬頭笑了笑,眼神明亮,“看著大家這麽高興,我渾身是勁。”
    王大紅手裏拿著個小本子,正和幾個村婦核對著晚上宴席的菜品和用料,條理清晰,語速快而穩定。
    這位合作社的“ceo”,將企業管理的那一套用在了這鄉村宴席上,竟也絲毫不違和。她的哥哥王大壯,則帶著幾個壯勞力,在處理著最重要的食材——製作陳氏膀的豬蹄膀。
    “火候一定要足,佐料要下得準,”陳老栓背著手,在旁邊踱步,時不時出聲提點一句。他雖然早已將手藝傳給了兒子和這些年輕人,但這種大場麵,他依然是定海神針。
    說到陳氏膀,這已然不僅是陳家的一道私房菜,更是陳家坳、乃至整個坤江市的一張名片。
    自從入選縣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又被作為坤江旅遊的重要推介菜品後,“陳氏膀”這三個字,承載的早已不隻是食物本身的味道。
    它那兩百餘年的傳承史,起源於拜師學藝的禮儀,象征著誠意與感恩;它那“蹄膀”與“金榜”的吉祥諧音,寄托了多少家庭對學子前程的美好期盼。
    這道肥而不膩、入口即化、膠質豐富、香氣醇厚的傳統名菜,在今天這個合作社豐收、全村同慶的日子裏,更是被賦予了團圓、共享與成功的嶄新內涵。
    “來了來了!文縣長來了!”不知誰喊了一聲。
    隻見院門口,文勇瑋笑著走了進來,他穿著一件深色的羽絨服,圍著格子圍巾,顯得隨和而精神。
    四月裏,他因政策研究能力和基層工作經驗豐富,被調回縣城,擔任主管農業、文旅的副縣長,可謂是專業對口,能級更高。
    他與陳青山等人的合作,也從之前的暗中支持、渠道顧問,變成了更直接的政策引導和區域品牌打造。
    “青山,小娟,恭喜啊!喲,這陣仗,比我們縣裏開招商大會還熱鬧!”文勇瑋熟稔地打著招呼,跟陳老栓、張德富等幾位老人也一一問好。
    “勇瑋,就等你了!”陳青山迎上去,兩人用力地握了握手,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一年來,合作社能如此順利地擴大規模,從三月的魔芋及魔芋粉,五月的新鮮枇杷,七月的洋芋粉條,九月的坤江蘋果,十一月的紅薯粉條,到農曆冬月的臍橙、白桔,還有那色澤誘人的小碗紅糖和珍稀天麻,產品線不斷豐富,渠道日益穩固,離不開文勇瑋在更高層麵上的穿針引線和政策支持。
    “別的先不說,”文勇瑋抽了抽鼻子,眼睛一亮,“我老遠就聞到味兒了,今天這陳氏膀,可得讓我吃過癮!”
    眾人都笑了起來。文勇瑋對陳氏膀的偏愛,在熟人裏已經不是秘密。
    張德富笑道:“文縣長放心,老栓大哥今天親自盯著,保準是最好火候,最好味道!”
    胡蕙蘭也接話:“是啊,知道你好這口,特意多備了兩個大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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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說笑笑間,夕陽西沉,天色漸暗。
    院子裏,十幾張八仙桌坐得滿滿當當,男女老幼,笑語喧嘩。大瓦數的燈泡拉了起來,照得院子裏亮如白晝。
    一道道熱氣騰騰的農家菜端了上來:蒜苗炒臘肉、血豆腐、酸菜魚、土雞湯……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聚焦在最後壓軸出場的那一大盆、色澤紅亮、顫巍巍、香飄四溢的陳氏膀上。
    “來了!陳氏膀來嘍!”王大壯聲如洪鍾,端著那個堪比臉盆的大湯盆,穩穩地放在主桌中央。
    刹那間,所有的喧鬧似乎都靜止了一秒,隻剩下那濃鬱的、混合了肉香、料香和一絲若有若無粽葉清香的蒸汽,嫋嫋升起,鑽進每個人的鼻腔,勾起最原始的食欲。
    文勇瑋深吸一口氣,讚歎道:“光是聞這味道,就值了!”
    陳青山作為主人,站起身,舉起倒滿了包穀酒的土碗,聲音洪亮:“各位叔伯嬸娘,兄弟姐妹!今天請大家來,沒別的事,就是一起熱鬧熱鬧,慶祝咱們合作社頭一年,打了個漂亮仗!感謝大家信得過我陳青山,信得過合作社!這一年,辛苦了!話不多說,都在酒裏,都在肉裏!大家吃好喝好!”
    “幹杯!”
    “青山,辛苦了!”
    “合作社好,大家都好!”
    碗沿碰撞的聲音清脆悅耳,濃烈的酒液滑入喉嚨,點燃了氣氛。筷子紛紛伸向那盆陳氏膀。
    文勇瑋迫不及待地夾起一塊。那蹄膀經過長時間的燉煮,皮肉已然極其酥爛,筷子輕輕一夾,便分離下一大塊連皮帶肉的部位。
    隻見那肉皮呈現出誘人的琥珀色,膠質豐富得幾乎透明,下麵的瘦肉纖維絲絲分明,卻毫不幹柴。他將其送入嘴中,幾乎不需要咀嚼,那富含膠質的皮和肥肉部分就如同上等的奶酪般在舌尖融化開來,醇厚的肉香瞬間充盈了整個口腔。
    瘦肉的部分則吸飽了湯汁,嫩滑而不失嚼勁,花椒、草果、八角的複合香氣層次分明,卻又完美地融合在肉的本味之中,肥而不膩,入口即化,名不虛傳。
    “嗯……!”文勇瑋滿足地閉上眼睛,長長地哼了一聲,才睜開眼對陳青山道:“青山,就衝這一口,我覺得我調回縣城,值了!”
    他的話引來一片善意的笑聲。張小娟細心地為他又夾了一塊:“喜歡就多吃點,文縣長,這一年,多虧了你。”
    “小娟鎮長,你這就見外了,”文勇瑋擺擺手,“是你們幹得好,是‘青山味道’這個牌子立起來了。我啊,就是跟著沾光,有口福。”
    陳老栓看著文勇瑋那毫不作偽的享受模樣,臉上笑開了花,比自己吃了還高興。對於他這樣的老手藝人,最大的認可,莫過於此。
    院子裏,歡聲笑語一浪高過一浪。
    孩子們在桌縫間追逐打鬧,手裏攥著炸得金黃酥脆的酥肉;男人們劃拳行令,酒至半酣,談論著今年的收成,明年的打算;女們則聚在一起,交流著醃製臘味灌裝香腸的心得,議論著誰家的媳婦手藝好。空氣裏彌漫著酒香、肉香、煙火氣,還有那濃濃的、名為“團圓”和“幸福”的味道。
    合作社的成立,像一條堅韌的紐帶,將家家戶戶更緊密地聯係在了一起。以往單打獨鬥時的那點計較和隔閡,在共同致富的浪潮中,悄然消融。
    這頓殺豬飯,吃的不再隻是一年辛苦的犒勞,更是對未來的信心,是對這方水土、這群人,最深沉的歸屬與熱愛。
    夜色漸深,星子亮了起來,像一顆顆碎鑽,綴在墨藍色的天鵝絨幕布上。寒意似乎也被這院中的熱情驅散。
    陳青山送走最後一批意猶未盡的鄉親,看著滿院的杯盤狼藉,心中卻沒有絲毫疲憊,隻有滿滿的充實與溫暖。
    張小娟走過來,輕輕挽住他的胳膊,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累了?”陳青山低聲問,伸手攬住她。
    “嗯,”張小娟輕輕應了一聲,隨即又搖搖頭,“但是高興。”
    兩人依偎著,看著遠處群山黝黑的輪廓,在星光下顯得靜謐而安詳。山還是那些山,但山裏的日子,卻真的不同了。
    “明年,”陳青山望著星空,目光堅定,“咱們的‘青山味道’,一定會走得更遠。”
    張小娟沒有回答,隻是將他的手挽得更緊了些。無聲的支持,勝過千言萬語。
    山鄉的年味,在這寧靜的深夜裏,沉澱得愈發醇厚。它藏在每一扇亮著燈的窗戶後,藏在每一戶飄香的廚房裏,更藏在每一個對明天充滿希望的心田中。
    新的一年,即將在這片充滿生命力的土地上,展開嶄新的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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