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絕處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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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晃三年。
三年的光陰,足以讓一棵樹苗抽枝散葉,足以讓一個嬰孩蹣跚學步,也足以讓“青山味道”這塊招牌,從深山坳裏的星火,燃成一方區域內有口皆碑的烈焰。
合作社的規模不斷擴大,產品線愈發豐富,那座現代化的直播基地更是如同強勁的泵站,將陳家坳的物產源源不斷地輸送到天南地北。
村子裏,新樓房多了起來,通往山外的路也更寬更平了。一切都仿佛沿著一條繁花似錦的坦途,高歌猛進。
然而,時代的洪流從不會隻眷顧一隅。
新一年的開端,並非春暖花開,而是一場席卷各行各業的、凜冽的經濟寒冬。
消費緊縮,市場低迷,資本退潮,無數曾經風光無限的企業和模式,在這股寒流中瑟瑟發抖,甚至一夜傾覆。
曾經被視為銷售利器的直播賣貨,首當其衝。流量費用水漲船高,觀眾消費意願斷崖式下跌,往日裏分分鍾秒空的盛況,變成了如今對著屏幕磨破嘴皮也難有幾單成交的冷清。
“青山味道”直播間的在線人數和銷售額,如同坐了過山車般直線下滑,無論魯飛如何賣力吆喝,陳曉燕如何甜美微笑,陳青山如何誠懇講述,那跳動的數字,依舊冰冷得刺眼。
這僅僅是開始。線下渠道的回款周期被無限拉長,原本穩定的合作商超開始壓價、退貨。銀行的貸款催收電話開始變得頻繁而急促。
合作社的現金流,這根維係生命的動脈,迅速枯竭。王大紅每天對著財務報表,眉頭鎖成了死結,那上麵的紅色數字觸目驚心。
“青山,不行了……這個月的工資……都發不出來了。”
王大紅的聲音幹澀,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
魯飛癱坐在椅子上,往日的神采消失殆盡,眼神空洞:“沒用了,說什麽都沒用了……渠道斷了,貨壓著,錢沒了……全完了……”
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一紙來自法院的破產清算通知。
在多方債務和無法扭轉的虧損下,“青山味道”農業農村合作社,這個曾經承載著無數希望與汗水的名字,被迫走到了盡頭。
解散那天,天空陰沉得像一塊吸飽了水的髒抹布。
院子裏擠滿了人,社員們拿著最後結算的、遠低於預期的微薄工錢,臉上寫滿了茫然、失落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怨懟。
曾經熱火朝天的車間寂靜無聲,曬醬場上那些空置的醬缸落滿了灰塵,像一座座沉默的墳塋。直播基地裏,昂貴的設備蒙著白布,如同停屍房裏的遺體。
陳青山站在辦公室門口,看著這一切。他仿佛一尊被抽走了靈魂的雕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眼底那一片死寂的灰敗。
幾年的心血,無數個日夜的奔波勞碌,鄉親們投注的信任,還有那份將鄉土帶向遠方的雄心……一切的一切,都在這一刻,轟然倒塌,碎成了齏粉。
失敗感像冰冷的藤蔓,纏繞住他的心髒,越收越緊,幾乎讓他窒息。耳邊似乎回蕩著某些竊竊私語——“早知道就不跟他幹了”、“瞎折騰,還是不行”……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那片令人絕望的院落的。等他回過神來時,已經站在了村口那座熟悉的懸崖邊。
風很大,吹得他單薄的衣衫獵獵作響,也吹亂了他許久未理的頭發。崖下是深不見底的幽穀,雲霧繚繞,透著一種永恒的、誘惑的寧靜。
“結束吧。”一個聲音在他腦海裏叫囂著。
“跳下去,一切都結束了”,這聲音依舊鼓動著他。
太累了。
辜負了太多人,沒有了臉麵,也沒有了力氣。
這種念頭如同毒草,在他荒蕪的心田裏瘋狂滋長。他向前邁了半步,半個腳掌已然懸空,碎石窸窣滾落,久久聽不到回音。
“青山——!”
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穿透呼嘯的山風,如同一把利刃,劈開了他混沌的意識。他猛地回頭,看見張小娟正不顧一切地向他跑來。
她的頭發散了,臉色煞白,胸脯劇烈地起伏著,平日裏那雙沉靜如水的眼眸,此刻盈滿了巨大的驚恐和淚水。
“陳青山!你給我回來!回來!”她幾乎是撲過來的,用盡全力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的肉裏,仿佛一鬆手,他就會化作一陣風消失。
“小娟……放開我……我沒用了……什麽都沒了……”陳青山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種心如死灰的疲憊。
“誰說你什麽都沒了?!你還有我!你還有爹娘!你還有這個家!”
張小娟的眼淚決堤而出,她用力把他往後拽,遠離那危險的邊緣,自己也因為脫力和後怕,踉蹌著和他一起跌坐在冰冷的岩石上。
“你看看我!陳青山!你看看我!”她捧住他的臉,強迫他那雙空洞的眼睛看向自己,“你還記不記得,小學你是怎麽惹我生氣的?”
陳青山的睫毛顫動了一下,死寂的眼底似乎有微光閃過。
“你還記不記得,初二那個寒假,給我們定了親?你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給我講渾笑話,那時候你傻乎乎的樣子,我現在都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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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的閘門,被張小娟帶著哭腔的聲音,強行撬開了一道縫隙。
“高中文理分班,你選了文科,我選了理科。你偷偷在我的文具盒裏塞了一張字條,上麵寫著:‘小娟,就算不在一個班,我也會一直看著你。’可那是我收到過最鄭重的承諾。”
“大學,我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硬座汽車去你的城市。你穿著西裝,站在台上,在人群裏一眼就找到了我,笑得像個傻子。”
往事如潮水,帶著舊日的溫度,一波波衝擊著陳青山冰封的心防。他的身體開始微微發抖。
“後來我們工作了,相隔兩地。每次打電話,你總是報喜不報憂,可我知道你在外麵不容易。我研究生畢業,放棄了留校的機會回來當公務員,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我知道,你的根在這裏,你的夢也在這裏。我要回來,陪著你,守著你。”
張小娟的聲音漸漸低沉下來,卻帶著更加撼動人心的力量。
“我們結婚,一起創業。最開始多難啊,直播沒人看,產品沒人要,賠錢賠得晚上睡不著覺。我們擠在漏雨的老屋裏,啃著冷饅頭,算計著每一分錢。可那時候,你眼睛裏是有光的!你說,不怕,隻要咱們倆在一起,肯幹,就一定有出路!”
“你還記不記得,合作社剛有起色那年冬天,你累得病倒了,發高燒,迷迷糊糊一直喊冷。娘把家裏最厚的被子都給你蓋上了,你還是抖。我就那麽抱著你,用我的體溫暖著你,坐了一夜……第二天你醒了,看著我熬紅的眼睛,你說:‘小娟,委屈你了。’我說:‘不委屈,你在哪兒,家在哪兒。’”
“現在家還在!我還在!爹娘還在!暖陽之家那些盼著你、感激你的老人和孩子還在!陳青山,你告訴我,你怎麽就能這麽狠心,想把這一切都扔下?!一次失敗算什麽?合作社沒了算什麽?咱們當初有什麽?不就是一股不服輸的勁兒,和彼此嗎?!”
張小娟的哭訴,字字句句,如同重錘,敲碎了他心外圍裹的堅冰,也如同暖流,浸潤了他幹涸絕望的心田。
那些共同走過的歲月,那些相濡以沫的瞬間,那些比金錢、比事業更珍貴的情感聯結,一幕幕在他腦海中清晰起來。
他猛地伸出雙臂,將哭得渾身顫抖的張小娟緊緊、緊緊地摟在懷裏,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裏。
滾燙的淚水,終於從他這個倔強了半輩子的山裏漢子眼中洶湧而出,大顆大顆地砸在張小娟的肩頭,灼熱而真實。
“對不起……小娟……對不起……”他哽咽著,重複著這最簡單的三個字,卻包含了無盡的悔恨、後怕和重新燃起的依賴。
張小娟感受著他身體的顫抖和滾燙的淚水,知道他回來了,那個打不垮、壓不彎的陳青山,終於從絕望的深淵邊緣被她拉了回來。
她反手抱住他,輕輕拍著他的背,像安撫一個受盡了委屈的孩子。
兩人在村口懸崖邊相擁了許久,直到風勢漸小,天邊透出一絲微光。
情緒慢慢平複,陳青山鬆開她,用粗糙的手掌,笨拙地擦去她臉上的淚痕。他的眼神不再灰敗,雖然依舊布滿血絲,卻重新凝聚起一種經曆過淬煉的、更加堅硬的光芒。
“小娟,你說得對。”他的聲音依舊沙啞,卻有了力量,“一次失敗,打不倒我。合作社是沒了,但‘青山味道’的根還在。”
他的目光投向陳家坳的方向,那裏有他的家,有他的鄉親,更有那沉澱了無數時光、融入了創新與智慧的——陳氏醬。
“我們還有陳氏醬。”他一字一頓地說,語氣斬釘截鐵,“這才是咱們真正的根,是誰也拿不走的魂。直播可以冷,市場可以變,但隻要這醬的味道在,咱們就還有東山再起的本錢!”
張小娟看著他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含著淚,用力地點了點頭。
“這一次,我們不貪多,不求快。”陳青山的聲音沉穩下來,帶著一種破而後立的清醒,“就從陳氏醬開始,一步一個腳印,重新把它做起來,做得更精,更深!讓所有人都知道,陳家坳的陳氏醬,不是一陣風,而是一棵紮根在石頭縫裏的青鬆,風越大,根越深!”
朝陽終於掙脫了雲層的束縛,將萬道金光灑向群山,也照亮了懸崖邊這對緊緊依偎的夫妻。
絕處逢生,心火重燃。前方的路依然布滿荊棘,但握緊的手和那顆淬煉過的心,已然無懼。陳氏醬的醇厚滋味,將再次成為他們開啟新篇章的、最堅實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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