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小行星。
    原本乘坐一艘飛船前來偏移小行星的特戰隊，被分離成四塊。
    陳魚意識散開，確認他們所處的位置和狀態。湯姆森和亞索一組，降落在沙坑裏。海拉獨自一人滑落。
    他們間的距離不遠。
    華夏國的三人就不太好了，尤其是趙寒霜和黃河。即便他們穿的是最新款太空服，擁有極為先進的助推器，也不可能安然無損地降落。
    “先看看他們的目的和表現，我再決定與哪個人嚐試聯絡。”
    陳魚靜觀其變。
    他現在隻“看”得見，“聽”不見，也不會“說話”，與一個死物沒什麽區別。但他已經想到聯絡的方法。
    能不能成功，還要看機緣。
    陳魚目光掃過兩艙核彈，這是他接下來計劃的重點。但是他不確定自己能抗住這些核彈的爆炸威力嗎？
    “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如果不能精確評估，就隻能賭一把了。”
    ……
    一隻手從高坡下的石坑裏探出來，使勁摸索，往外扯出身子。
    “隊……隊長……”
    黃河大口喘著氣，覺得全身都要碎了。好在太空服足夠堅硬，並沒有破損，他受到的主要是衝擊力。
    但隨著他望向四周，就臉色大變：“趙寒霜！你在哪！”
    他猛地回頭，使勁向下扒開碎石。這些石子不大，但比沙子要大很多。石坑形如月牙形，將兩人圈住。
    “趙寒霜……你可千萬不要有事。”黃河一邊挖一邊念叨。
    他是真慌了。
    “跳的時候那麽果斷，那麽有經驗，怎麽跳下來了你玩消失啊……”挖著挖著，淚水就滾滾而下。
    沒有……沒有……
    他要絕望了。
    可他黃河從來不信命。
    “你踏馬不許死！！”
    突然，他摸到了一片衣角——是太空服的材質。黃河顧不得一切，拚命向下挖，終於看見趙寒霜。
    此時她埋在石坑裏，眼睛閉上，臉色發白，已經被震暈了。
    長長的睫毛在微弱的星光下抖動，似乎察覺到有人營救她。
    “趙寒霜！趙寒霜！！”
    黃河大聲在通訊頻道裏叫著，挖開她四周的碎石，用盡全身力量將她一點點拉出來。可她還沒有醒。
    “你醒醒……醒醒看看我。”
    黃河湊到頭罩前。
    然後，他就察覺到不對勁。隻見頭罩右側裂開一條縫隙——太空服破了。真空環境正令內外快速失衡。
    氧氣在快速逸散。
    不出五分鍾，趙寒霜必死無疑。黃河急忙用手按住缺漏處。
    但是這屬於杯水車薪。
    手上的太空服並不是完整貼合的覆蓋物，氣息仍從縫隙流出。
    內外壓差仍然在暴走。
    “怎麽辦？”
    黃河急得六神無主。修複太空服的小裂縫其實有專用的補漏貼，但他們是臨時跳船，根本沒攜帶物資。
    “用我的！”
    他咬牙摘下自己的太空頭罩，準備給趙寒霜換上，手臂卻被一人拽住，“黃、黃河，已經沒用了。”
    趙寒霜的聲音在通訊頻道裏響起，黃河望向她，她的眼眸在星光裏像一對寶石，神采堅定且執著。
    “放棄我吧。”
    她用命令一樣的語氣說道，“我是隊長，我要你活下去。”
    “去找周辰！”
    “按「天宮」測算的位置引爆核彈。黃河，人類文明的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你……放棄我！離開！”
    黃河咬住牙，內心麵臨巨大掙紮，然後伸手去拆她的頭罩。
    “隊長，我聽了你一輩子，聽膩了。這回，我想聽自己的內心一回。你說得對，人類文明……”
    他在撐不起力氣對抗的趙寒霜麵前，將頭罩給她戴好，自己則戴上破損的頭罩，用手掌按住裂口。
    “……就寄托在你身上。”
    他的話在趙寒霜耳畔響起。
    “你……你……”
    趙寒霜氣得全身顫抖，但黃河一把攙起她問道：“還能走嗎？”
    她努力撐住身體。
    黃河攙著她往石坑外走：“周辰降落在那個方向。我們登上高坡，也許就能望見飛船。就都有救了。”
    四周的高坡圍住這片月牙兒，頭頂是無垠星空，注視著兩人。
    “黃河……”
    趙寒霜知道他現在的情況撐不住多久。她現在身體沒力氣，黃河是想在死亡前多送她走一程。
    “在地麵上我不是湯姆森的對手，周辰更需要你。你……”
    她還想再勸，卻見黃河不管不顧地往上爬。他回過頭來，笑道：“隊長，你的智商比我的蠻力有用。”
    “周辰說得對，我應該多讀書。否則哪配得上你。可惜，這輩子沒機會了。下輩子我一定好好讀書。”
    趙寒霜心如刀絞，她哪裏不明白黃河的心意，可是愛情這種東西勉強不得。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如果讓她以黃河的性命為代價去存活，她一輩子無法原諒自己。每活一分鍾，都是對她的煎熬。
    “引爆核彈後，應該也沒有機會回地球了。我這趟出來，本也沒抱有活著回去的希望。隻可惜……”
    趙寒霜在心裏歎息，“我沒辦法讓你們兩個活著回去了。”
    一個周辰，一個黃河。她作為隊長，原本要保他們活命的。
    可惜……可惜。
    “也罷，引爆核彈後，我和周辰就在這顆小行星上隨你而去。黃河，我們三個長眠星空，死而無憾。”
    她做出抉擇。
    黃河見她不再說話，以為她被自己說服了，咧嘴露出笑容。
    可就在此時，趙寒霜腳步一頓。
    一條裂縫自她的頭罩頂部向下裂開豁口，真空環境的內外壓差瞬間令頭罩發出脆響。黃河臉色驟變。
    兩副太空頭罩竟然都壞了！
    “艸！”
    黃河覺得老天爺玩自己。踏馬的玩完了，還唾棄一句不爽。
    真踏馬不爽！
    “嗬嗬，現在不用選擇了。”
    趙寒霜反而一下子放鬆下來，笑道，“黃河，命該如此。我們跳船的那一刻就想到了，不是嗎？”
    黃河使勁捂住裂縫，怒吼道：“去踏馬的命！老子不信命！”
    趙寒霜靜靜看著他，這才是黃河，無論什麽時候都不放棄。
    可現在真的該放棄了。
    黃河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頹然坐倒在坡上，而後仰躺下。
    “我失敗了。”
    趙寒霜喘息著越來越稀薄的氧氣，並排仰躺在他的旁邊。
    滿天星辰盡入眼簾。
    “小時候我也喜歡這樣看星空。那時候的星空和現在一樣美。像沒有大氣層阻隔一樣。清晰、明亮。”
    她滿足地笑道。
    “可它們不會眨眼睛。”
    黃河嘟囔道。
    趙寒霜閉上眼睛，是啊，可是我會眨。效果是一樣的。這可是個秘密。她永遠不會告訴第二個人。
    力氣漸漸消失。
    死亡前的世界真安靜啊。
    突然，一隻隻銀灰色身影從外圍躍上高坡，將兩人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