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扭頭離開。
    “我不行。我沒辦法麵對這麽多人。我的心跳好快，我……放棄吧！”這一刻，心底的慌亂在呐喊。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她自己。
    身為INTP人格，她不喜歡社交，不擅言辭，喜歡宅、睡和科研。
    她不願與這個世界打交道。
    終她一生，可能都不會嚐試直播這件事。但此時此刻，她被置於聚光燈下，全人類的目光凝視著她。
    她可以扭頭離開，可以選擇逃避，但誰又替華夏國選擇呢？
    她挺直的脊背不願彎、不許彎、不能彎。於是她迎著聚光燈，迎著直播鏡頭，迎著全人類踏前一步。
    “戴維斯，文明的底色不應該是暴行、戰亂和死亡，而應該是愛、希望和傳承。停止你的蠱惑吧！”
    她語氣堅定。這小小的一步，對她是從懦弱到堅韌的蛻變。
    當她選擇站到鏡頭前麵，麵對全球八十億人，也許是千夫所指，也許是眾說紛紜，也許是追隨者眾。
    她都將結果拋之腦後。
    她知道，必須賭上全部的勇氣，去和戴維斯爭一爭勝負。
    而當這句話被真正說出口，她才第一次領悟到——戰勝別人不算什麽，戰勝自己才是最強大的。
    “哦？”
    誰知戴維斯絲毫不怕她的指責，“你說我在蠱惑他們？那你何不向全世界公開【隕星計劃】的結果？”
    “鬥姆號飛船已經被小行星捕獲，船上成員全部失聯。而它——正在以每秒20公裏的速度撞向地球！”
    “末世……就要來了。”
    戴維斯的話極具煽動性，“我們所有人都會死！會死在小行星的撞擊下！唯有上帝才有能力救我們！”
    旁邊的科學家點開直播間，彈幕上全是“支持戴維斯”“滾出指揮中心”“上帝會救我們”“華夏狗”等字樣。
    他雙手發顫。
    但楊沅芷絲毫不受戴維斯和彈幕的節奏影響，平靜道：“戴維斯，喪失希望和自我，比死亡更可怕。”
    “1915年，耐力號橫貫南極探查，被浮冰撞沉。這對所有人都是絕境。但沙克爾頓和27名船員接力相助，冰海求生17個月，最終獲救。”
    “這是人類探索未知的勇氣、追求希望的具現。你我都清楚，沒有什麽神。人類是靠自己渡過難關。”
    “現在也一樣，宇宙裏空無一物，除了天體就是一望無際的真空。上帝不會在小行星麵前展現身姿。”
    “你倚仗的是鬥姆號上的特戰隊吧？我想想……是湯姆森？你在出發前就給了他獨自行動的命令？”
    楊沅芷冰雪聰明，竟然從戴維斯透露的蛛絲馬跡裏推斷出真相。此時戴維斯的臉色終於出現變化。
    “愚蠢的東方人，我的命令就是神的旨意。湯姆森的行動自然也是神的具現。你……還不配直視神！”
    他切換直播分鏡頭，用教杆指向屏幕裏的小行星，“接下來上帝會降下光明，拯救絕境中的人類。”
    彈幕評論正在出現兩極分化。
    有人呼喊人類要靠自救，必須穩住局勢，齊心協力。也有人虔誠禱告，請求戴維斯盡快讓上帝出手。
    “戴維斯，提前浪費核彈等於自尋死路。你正在斷絕人類的希望。”
    楊沅芷直指要害，“太空行動容不得一點錯漏，你怎麽能保證小行星會恰巧偏向東方大地。”
    “並隻抹去……東方呢？”
    “即便你計算準確、執行無誤，直徑10公裏的小行星撞擊地殼，釋放出的能量超過200萬顆沙皇氫彈。”
    “全球將會爆發12級以上的超級地震，群海列島沉沒，喜馬拉雅山脈崩塌，高達1500米的恐怖海嘯橫掃大洋，撕碎沿海所有城市。”
    “至少25萬億噸的岩石和塵埃被拋到天空，全球性火風暴、酸雨和持續多年的凜冬會滅絕大量生物。”
    “地球自轉軸甚至會因此改變。75％的物種將徹底滅絕，人類文明倒退數千年，幸存率不足20％。”
    說到這裏，她深吸一口氣，“這就是你宣揚的新時代嗎？”
    戴維斯全身直顫。
    是的，他也是全球頂級科學家，他甚至比楊元芷更明白核爆後的結果，但這就是白雕國霸權的代價。
    彈幕區反應過來，評論開始出現一邊倒，呼喊停止上帝計劃。
    “你們懂什麽！？”
    戴維斯突然激動地大喊起來，“人類的陣痛隻是一時的，上帝會指引我們重建秩序，開啟新的文明！”
    他出身於虔誠的宗教家庭，出生後就在第一長老教堂受洗，並在曼哈頓大理石學院教堂進修多年。
    他在學到更多科學知識後，曾在一段時間質疑宗教的存在。
    但隨著他的學問越來越高，懂得的知識越來越多，對這個宇宙了解的越透徹，他越感到絕望和無知。
    那些無法理解的現象、無法用公式測算的效應、無法被人類所描述的事物、無法證實的文明意義……
    就像那些愚民相信暗物質的存在，卻永遠無法觀測到一樣。
    越清楚，越絕望。
    他隻能將一切歸因於上帝。
    同樣冠絕一個時代的科學家牛頓，也一生相信上帝的存在。他畢生著作的80%都是在宣揚神學。
    所以牛頓的棺材板不必壓得住，因為他已投向上帝的懷抱。
    現在戴維斯也一樣。
    “戴維斯，文明的存在是有意義的。人類的出現也許不是巧合，而是某種必然。”楊沅芷感慨道。
    “宇宙之外有什麽？”
    “假定宇宙也是一種更高維度的天體或更高級的意識體。它也需要生命和文明賦予它存在的意義。”
    “我們更應該珍惜這種必然。這也許就是文明存在的意義。”
    “收手吧！！”
    戴維斯閉上雙眼，雙手張開，如擁抱星空，擁抱上帝，擁抱這未知的世界，嘴裏呢喃道：“遲了啊……”
    “一切都遲了！”
    “我了解湯姆森，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完成我的命令。瞧，那顆小行星上升起的……是否是光明？”
    直播鏡頭聚焦在背後的屏幕上，全人類的目光落在焦點。
    楊沅芷和現場的所有科學家、指揮官也都凝望向那顆小行星。
    心堵在嗓子眼。
    湯姆森的核爆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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