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嚐試將小行星的內部剝開。
    “假定你是有星核的。”
    楊沅芷做出大膽猜想，“一般小行星的星核直徑占總直徑的30％50％。最典型的灶神星就是43%。”
    “再帶入最新的引力數值，接近地球般的重力。可以推算，你的星核密度在10?kg/m3量級以上。”
    “這遠遠超過了宇宙中的常規自然天體，能夠比擬的隻有白矮星，黑矮星和中子星。難道真相是……”
    楊沅芷知道自己猜對了，現在的她已經無比接近答案。但科學家不相信猜想，隻相信公式和數據。
    所以她繼續推算。
    “如果反過來推導呢，假定你是中子星，密度在101?kg/m3以上。那麽你的星核直徑大約是18米。”
    “這不可能……”
    “中子星是超新星爆發後的殘留物，內部由大量中子簡並態物質組成，熱量很高，並且在劇烈轉動。”
    “但至今為止，我們並未監測到這顆小行星擁有劇烈的內部能量反應。它也沒有極高的熱量輻射。”
    “所以一定是其他可能。”
    中子星的特征太過明顯，被她排除。楊沅芷杠掉第一個選項，目光停留在白矮星與黑矮星身上。
    &n3量級。考慮到引力表現距離星核還有10公裏的距離。重新計算……”
    楊沅芷反複推導、驗證，清澈的瞳孔逐漸亮起，“這是一顆直徑約3.2公裏，外圍包裹著星際塵埃、岩層和金屬等物質的特殊天體！”
    “它……是有星核的！”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唯一的待求證點，就是這顆小行星內部是否有熱能量反應——這是白矮星與黑矮星的最直接差別。
    “恒星在死亡末期坍縮成白矮星，白矮星熱量散盡，則成為黑矮星。但這需要極其漫長的過程。”
    “黑矮星的形成至少需要200億年，遠遠超過了人類測算的宇宙年齡150億年。所以這不可能。”
    楊沅芷繼續杠掉第二個選項。
    事實上，人類至今也確實未在宇宙中觀測到黑矮星存在。
    於是答案被她圈出來。
    “你是一顆白矮星。”
    楊沅芷長出一口氣。難怪2025FA23號小行星如此特殊。
    它竟然是一顆白矮星或白矮星殘體，因為長期流浪宇宙而吸附了較多星際塵埃、岩層和金屬等物質，從而偽裝或被誤認成小行星。
    它體內正在消散且低反應的熱能量，也成為絕佳偽裝點。
    它太像一顆小行星了！
    “但是通過光譜分析應該能明顯看出引力透鏡效應，從而判斷它的質量異常，並繼續推斷其來源。”
    楊沅芷十分氣憤，“可惡，白雕國本該阻止這場災難的！”
    突然，她似想到了某個點，臉色變得十分驚慌，“不對，如果按照現在的質量、軌道和速度推算……”
    “即使鬥姆號飛船引爆核彈也於事無補。相反，小行星會偏向東方大陸。到時候，華夏就危險了！”
    “趙寒霜啊趙寒霜，希望你不要提前引爆核彈，一定要等增援的核彈到了再做打算。否則就難了。”
    她意識到，如果核彈被用掉一部分，那麽即使聚齊剩下的核彈，也不足以偏移小行星的軌道了。
    而原計劃就是分兩批引爆……
    “楊院士！不好了！”
    一聲驚慌的叫喊，打斷楊沅芷的思緒。她茫然抬頭，隻見一位外國科學家急匆匆走來，“您看這個。”
    他遞過一件平板PAD，電子屏幕上顯示一幕幕混亂的場景。
    有人無差別射擊，有人衝擊國防大廈，有人組團自殺……
    “戴維斯理事私自接受記者采訪，並對外公布了【隕星計劃】的細節。他宣稱世界末日即將到來。”
    這名科學家指向畫麵，“現在世界各國都陷入混亂，財政停擺，社會無序，暴亂和恐慌吞噬一切。”
    “而戴維斯理事宣稱，一切罪惡的起源來自東方，唯有上帝才能拯救人類於絕境。他已經向上帝禱告，請求上帝偏轉小行星軌道。”
    楊沅芷越聽，臉色越白。
    “他說……”
    科學家的話仍在耳畔響著，重重疊疊，像要擊碎她最後的希望，“不久之後，光明會撕破天空。”
    “2025FA23號小行星將被扭轉軌道，但不是離開，而是成為上帝手裏的玩物，被擲向東方。”
    畫麵裏彈出戴維斯的演講。他表情振奮，聲調快速升高。
    “2025FA23號小行星將抹去罪惡源頭，人類會開啟新的時代——這個時代我稱之為戴維斯新曆！”
    “……”
    砰！！
    楊沅芷猛地捶向桌麵。用於演算的一張張紙被震得飄出去。
    “戴維斯！！你欺人太甚！！”
    她憤怒到極致。在這種生死存亡時刻，白雕國想的竟然是以末日名義製造恐慌，謀奪內亂和霸權！
    ——其心可誅！
    ——其心可誅！！
    “帶我去見他。”楊沅芷起身，大步踏去，“我們必須阻止他！”
    憤怒令她血液沸騰，胸膛起伏。但理智告訴她，憤怒解決不了問題。她深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那眼底的憤怒與內心的平靜攪在一起，形成鋒芒攝人的劍。
    這是獨屬於她的成長。
    現在陳鎮國撂挑子，戴維斯背叛，她成為各國科學家的主心骨，肩上挑著人類文明存亡的重擔。
    這擔子壓得她喘不過氣。
    但她必須挺直脊梁，頭也不回地走下去。逢山開路，遇水搭橋，不為自己，隻為人類爭一線生機。
    “楊院士，到了。”
    引路科學家的聲音響起，“戴維斯理事就在A3報告廳裏。”
    楊沅芷毫不猶豫地推開門：“戴維斯，你今天必須給我們個交代。你為什麽要散播末日恐慌……”
    講台上的戴維斯訝然抬起頭。
    他穿著筆挺的西裝，手裏拿著教杆，前方擺著直播設備，後方黑板投映出剛剛步入夜晚的星空。
    “原來是楊沅芷院士。”
    戴維斯露出儒雅的笑容，像一位和藹的教授，接待尊貴的客人，“很高興你能來見證這場神跡。”
    “今晚我要給全人類送一份厚禮。光明會在神的旨意下刺破黑暗，罪惡的東方注定被惡魔吞噬。”
    他輕拍投影儀，屏幕上顯現出一顆空間站視角下的小行星。幽暗的背景，死寂的星辰，似定格成永恒。
    “哦對了，你剛剛說要什麽交代？”
    戴維斯像是突然想起來，撥動一台直播設備對準她。報告廳裏的一束束聚光燈瞬間打在她身上。
    她成為黑暗裏唯一的光。
    報告廳的窗戶外浮現一個個人頭，那是各國科學家、指揮官在偷看這場決定命運的世紀對決。
    “楊院士，他在全球直播。”
    聽到這句話，楊沅芷呼吸凝滯，心髒像被人猛地攥緊。四周層層疊疊的黑暗猶如一雙雙眼睛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