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以色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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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更漏指向子時,她披上鬥篷,悄悄朝著竹林小築走去。
一路上,施薇的心情異常的難耐。
之前回到侯府,已然做了準備。
可到了如今,這心中反而更加不知所措。
月光透過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小築內燭火搖曳。
其實施薇也不知為何要在外相見。
或許在顧宴禮心中,在侯府,他們也不能有什麽說什麽吧。
顧宴禮背對著她站在窗前,身姿挺拔如竹。
“你來了。”
他沒有轉身,聲音裏聽不出情緒。
施薇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去。
“小叔。”
隻是一聲呼喚,那樣的輕描淡寫。
顧宴禮緩緩轉身,燭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陰影。
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顫抖的唇上,忽然笑了。
“我不喜歡你叫我小叔。”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
“我還是喜歡你,叫我宴禮。”
“就像曾經一樣,像我們還相愛的時候一樣。”
他的聲音傳入耳中,更加使人心跳不已。
在這裏,沒有人會知道他們做了什麽。
這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
隻要今晚他們……
如若成功懷上身孕,生下與念念有血親的孩子,那麽念念就有救了。
施薇的手輕輕握成拳頭,一時間,不自覺的抿著嘴唇。
夜色深重,竹林小築內隻聞風吹竹葉的沙沙聲響。
以及燭火劈啪的輕微爆裂聲。
顧宴禮那句:“我不喜歡你叫我小叔。”
似乎還在空氣裏震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勢。
小叔這兩個字,反倒是證明了他們之間的關係。
如果不叫小叔,那麽一切自然不同。
施薇的心猛地一跳,幾乎要從喉嚨裏蹦出來。
她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卻被身後圓桌的邊緣抵住,退無可退。
他緩步走近,高大的身影將她完全籠罩在陰影之下。
兩人離得雖然很近,但卻隻能這樣看著對方。
彼此的臉明明那樣熟悉,可不知為何,卻總覺得有些不同。
他沒有立刻觸碰她,隻是垂眸凝視著她蒼白的麵頰和微微顫動的眼睫。
那目光極具穿透力,仿佛要剝開她所有強裝鎮定的外殼。
直視她內心最深處的惶恐與掙紮。
施薇比誰都清楚,她現在有多麽的恐懼和無奈。
“害怕了?”
他低聲問,語氣裏聽不出是嘲弄還是別的什麽。
施薇抿緊嘴唇,強迫自己迎上他的視線。
為了念念,她不能退縮。
“沒有。”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
“你怎樣?”
顧宴禮打斷她,手指輕輕抬起,幾乎要觸到她的下頜。
卻又在將碰未碰時停住,那懸而未決的距離比直接的觸碰更令人心慌。
“施薇,我要的不是你這副忍辱負重的模樣。”
“你這個樣子,看著真讓人討厭。”
“當年在我哥的床上,你也是如此嗎?”
舊事重提,像一根刺,紮得施薇呼吸一窒。
她別開臉,避開他那灼人的目光。
“過去的事,何必再提。”
“如今我回來,更多的是為了念念……”
不僅是為了那個血親的孩子。
更是為了,在這裏,念念也能得到更好的治療。
“念念是我的侄女,我自然會管。”
“即便那是你和別的男人的孩子,可於我而言,也是你和我哥的孩子。”
“我討厭你為別的男人生下孩子,可,我不能不管,我哥的遺腹子。”
“自然,也不能不管你,和你的孩子。”
顧宴禮的手終於落下,卻不是觸碰她的臉,而是握住了她緊攥成拳,藏在袖中的手。
這一字一句,都敲擊在人的心上,讓人驚恐,不知所措。
她的指尖冰涼,他的掌心卻滾燙。
他稍稍用力,迫使她鬆開緊握的拳,與她十指交纏。
“但我管她的方式,取決於你。”
他的指尖在她掌心輕輕劃動,帶著一種慢條斯理的,近乎殘忍的挑逗。
施薇渾身僵直,想抽回手,卻被他牢牢扣住。
“顧宴禮……”
她終於忍不住喚出這個名字,帶著一絲乞求般的哽咽。
這次終於沒有再叫小叔。
而不是回來以後便隻能以小叔相稱。
小叔和嫂嫂。
顧宴禮和施薇。
這樣不同的稱呼終究是不一樣的。
所證明的也自然會略有不同。
“對,就這樣叫我。”
他似乎滿意了,俯身靠近,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耳畔,帶著清冽的酒氣。
“告訴我,你現在心裏在想什麽?是想著你那早逝的夫君,我的兄長?還是想著,今夜之後,該如何自處?”
其實他們都很明白。
這夜的相聚證明著什麽。
顧宴禮的主動邀約和施薇的主動勾引。
都讓他們更加的害怕,但誰都沒有拒絕。
他的話語像帶著倒鉤的鞭子,抽打在她本就千瘡百孔的心上。
施薇閉上眼,女兒咳血時蒼白的小臉和顧宴禮此刻深不見底的眼眸交替閃現。
她知道這是一場交易,一場用她自己換取女兒生機的交易。
尊嚴,名聲,過往的恩怨,在女兒的生命麵前,都顯得微不足道。
她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時,眼底強壓下一片決絕的水光。
她不再躲避他的注視,反而迎了上去,盡管聲音依舊微顫,卻帶著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氣。
“我不怕。”
“顧宴禮,難道這些年你都沒有想過我嗎?”
“還是隻有我一人,一直在想你。”
“即便這多年,我一直身處寺廟,可我的心中卻隻有你。”
這話脫口而出,連她自己都感到一陣羞恥的熱浪湧上臉頰。
施薇說的這番話半真半假。
她也沒想到,竟然會如此說了。
顧宴禮眸色驟然轉深,像是被這句話取悅。
又像是被其中隱含的妥協與屈服所刺痛。
他或許也並未想過,施薇竟會這般毫不猶豫。
像是在勾引她,又像是在與她吐露心聲,所以到底是什麽呢?
他低笑一聲,那笑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低沉磁啞。
“很好。”
“你也真的敢說。”
“隻是不知你這個女人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是像以往一樣騙我,還是終於願意與我吐露心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