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的客棧比想象中熱鬧。
    計書寶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撲麵而來的是飯菜香氣和嘈雜人聲。
    大堂裏擠滿了商旅和江湖客，店小二穿梭其間，肩上搭著的白毛巾早已泛黃。
    四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老板娘風姿綽約地迎上來，眼角一顆淚痣平添幾分風情。
    都要。仙鶴拍了拍腰間並不存在的錢袋，先上兩斤醬牛肉，一壇好酒。
    靈寶大王已經躥到最近的空桌，短腿懸在凳沿晃蕩：包子！先來三籠包子！
    計書寶扶著林楓坐下。自凝碧崖逃出來後，林楓身上的黑紋消退了大半，但臉色仍蒼白如紙。
    最奇怪的是，他們之間似乎多了某種無形的聯係——當林楓皺眉時，計書寶的左眼會隱隱發燙。
    你的眼睛。林楓突然壓低聲音，又在發光。
    銅鏡碎片般的金光從計書寶指縫漏出。他急忙用額發遮住左眼，卻聽見老板娘了一聲。
    風三娘端著酒壺的手頓了頓，淚痣在燭光下像滴未落的血：這位小郎君的眼睛......
    受了傷。仙鶴不動聲色地擋在中間，老板娘，我們的房間在哪？
    夜深人靜時，計書寶在硬板床上輾轉反側。左眼的灼熱感越來越強，恍惚間他看見漫天火雨墜落，一隻三足金烏在烈焰中哀鳴。
    忽然畫麵切換成夜無塵腐爛的半張臉：你們逃不掉的......
    他猛地坐起，發現左眼金光已經照亮了整個房間。
    更可怕的是，這些光正在牆上投射出詭異的符文——與林楓身上的黑紋一模一樣。
    門外傳來急促腳步聲。書寶？林楓推門而入，黑紋不知何時已爬滿脖頸，我感覺到你在......
    話音未落，兩人同時僵住。計書寶眼中的金光與林楓身上的黑紋突然共振，在空中交織成金黑相間的鎖鏈形狀。
    一股古老而暴戾的記憶洪流衝進計書寶腦海。
    三千年前的戰場上，金烏與黑鳳的利爪相擊，天地為之變色。而在戰場的陰影裏，有個戴青銅麵具的人正在冷笑......
    房門被撞開。仙鶴的斷笛橫在兩人之間，硬生生切斷了能量連接。計書寶癱軟在地，發現林楓嘴角滲出了黑色血絲。
    果然如此。風三娘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手中提著一盞青銅燈，燈焰竟是詭異的藍色。
    金烏與黑鳳的碎片一旦靠近，要麽相融，要麽相殺。
    靈寶大王從她裙擺後探出頭：老板娘你到底是......
    和姒瑤一樣，守護者。風三娘舉起銅燈，藍光籠罩下，她眼角的淚痣變成了金色鱗片，跟我來，地窖裏有你們該看的東西。
    潮濕的地窖牆壁上，布滿用熒光礦物繪製的壁畫。第一幅展示著太陽中棲息的三足金烏，第二幅則是月影裏的黑鳳凰。
    隨著深入，畫麵變得血腥——金烏與黑鳳廝殺，日月無光，最後同歸於盡的瞬間，無數光點從它們屍體中迸射而出。
    元神碎片。風三娘的手指停在最後一幅壁畫上。
    畫中站著兩個模糊人影，一個左眼金光，一個渾身黑紋，中間隔著破碎的鏡子。
    曆代轉世者都逃不過相殘的命運，直到你們......
    林楓突然劇烈咳嗽，黑紋像活物般蠕動。計書寶的左眼隨之刺痛，但這次他沒有躲避，而是主動抓住林楓的手腕。
    出乎意料的是，黑紋竟稍稍平靜下來。
    有意思。風三娘眯起眼睛，你們在抗拒本能。
    仙鶴用斷笛輕敲壁畫：這些能說明什麽？天心鏡已經碎了。
    但碎片還在。風三娘突然掀開地窖中央的草墊。
    露出個刻滿符文的青銅圓盤，這是仿製天心鏡造的鑒心盤，能暫時穩定你們體內的力量。
    計書寶將信將疑地踩上圓盤。青銅表麵立刻浮現出金色紋路，與他的左眼金光呼應。
    更神奇的是，林楓身上的黑紋也開始有規律地明暗變化，像在呼吸。
    金烏之力不是詛咒。風三娘的聲音忽然空靈起來，你一直在壓製它，所以才做噩夢。
    她指尖輕點計書寶眉心，試著接納它，就像接納你的影子。
    一股暖流從眉心注入。計書寶閉上眼，看見意識深處蜷縮著一隻傷痕累累的小金烏。
    當他伸手觸碰時，金烏突然展開翅膀，無數記憶碎片如雪花般落下——
    五歲那年他高燒不退，左眼就是那時變成金色；十二歲在河邊捕魚，水中倒影偶爾會變成三足鳥；
    一個月前遇見夜無塵那天，鎖魂鏈扣燙傷他胸口的同時，金烏在意識深處發出了歡鳴......
    計書寶猛地睜眼，發現左眼金光已收斂成溫和的光暈。
    更驚人的是，他竟能隨心所欲地控製光線強弱。當他集中精神時，金光甚至在掌心凝聚成小小的保護罩。
    林楓驚愕地看著自己手臂——黑紋退到了肘部以下：這怎麽可能？
    因為你們選擇了共存而非對抗。風三娘剛露出微笑，整座客棧突然劇烈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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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窖頂部落下簌簌灰塵，遠處傳來靈寶大王的尖叫。
    仙鶴率先衝上樓梯：不好！是靈力波動！
    大堂裏一片狼藉。桌椅全被無形的力量掀翻，門口站著七個黑袍人。
    為首者戴著銀質麵具，手中羅盤正指向計書寶：找到你了，金烏碎片。
    計書寶的左眼瞬間金光大盛。這次他沒有慌亂，而是主動引導力量流向四肢。
    當黑袍人甩出鎖鏈時，他竟憑空躍起三尺高，金光在腳下凝成短暫的光墊。
    獵魂使！風三娘臉色大變，他們專門收集元神碎片！
    銀麵人冷笑：把金烏和黑鳳交出來，饒你們不死。
    林楓突然悶哼一聲跪地，黑紋瘋狂蔓延。計書寶感到左眼灼痛難忍，但這次他咬牙忍住了，反而借著痛楚將金光凝聚成箭矢形狀。
    休想！金光箭離弦而出，卻在擊中銀麵人前被突然出現的黑霧吞噬。計書寶愕然回頭，發現林楓不知何時站了起來，雙手操控著與金光糾纏的黑霧。
    聯手。林楓嘴角還在滲血，但眼神異常清明，像在凝碧崖那樣。
    計書寶瞬間會意。當下一波金光射出時，林楓同時釋放黑霧。兩股力量在空中螺旋交織，竟形成金黑相間的能量風暴。
    銀麵人的羅盤碎裂，六個黑袍人被掀飛出客棧。
    不可能！銀麵人麵具裂開一道縫，金烏與黑鳳的力量怎麽可能融合？！
    風三娘趁機擲出銅燈。藍焰暴漲成火牆，暫時阻隔了敵人。走後門！她拽起靈寶大王，去馬廄！
    五人倉皇逃進夜色中。計書寶發現自己的金光能照亮前路，而林楓的黑霧則可以掩蓋蹤跡。
    當他們翻過山脊時，遠處的客棧已經被藍火吞噬。
    那是......計書寶喘著氣指向火焰中升起的銀光。
    獵魂使的求救信號。風三娘臉色陰沉，很快會有更多追兵。
    她突然解下頸間玉佩塞給計書寶，帶著這個去萬象閣找閣主，就說金鱗開眼了
    仙鶴抖著羽毛上的火星：萬象閣？那不是傳說中......
    唯一能安全分離元神碎片的地方。風三娘看了眼開始泛白的天際，但要快，在月蝕之前。
    她意味深長地看向計書寶和林楓，你們的力量越是使用，就越會相互吸引。到最後......
    林楓突然抓住計書寶的手腕。兩人接觸的皮膚上，金線與黑紋正緩慢地交織成古怪的圖騰。我們會變成怎樣？林楓聲音沙啞。
    風三娘沒有回答。山風卷起她的話音，散落在晨光中：記住，金烏浴火，黑鳳涅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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