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很快請來，診脈之後，臉上露出喜色，跪地賀道：“恭喜琪貴人！娘娘這是喜脈啊！已有一月有餘！”
    果然！又有了身孕！
    消息傳出，永壽宮上下喜氣洋洋。接連有孕，這是何等深厚的福澤與聖寵！
    玄燁得知後，當即放下政務趕來，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喜悅。他握著楚言的手，連聲道：“好！好！朕心甚慰！你定要好生將養，給朕再添一個健壯的皇嗣！”他當即下令，永壽宮份例加倍，一應用物務必精細，又特意從太醫院指派了最擅長安胎的太醫專職照料。
    帝王的喜悅與重視，如同最耀眼的光環，將楚言籠罩其中。各宮的賀禮再次如潮水般湧來，永壽宮的門庭若市，風頭一時無兩。
    然而，在這極致的榮寵之下，楚言的心卻愈發警惕。她撫摸著尚且平坦的小腹，感受著裏麵那個悄然孕育的小生命，喜悅之餘，是更深沉的憂慮。前兩次懷孕生產時的驚心動魄猶在眼前，南巡路上的毒計刺殺更是曆曆在目。如今她再次有孕，無疑是將自己和孩子再次置於風口浪尖之上！惠妃那邊，會如何反應？
    她將擔憂隱下，在玄燁麵前隻表現出適度的歡喜與柔順。暗中卻吩咐秋紋，將永壽宮的守衛再加一倍，所有入口的飲食藥物，必須由她和秋紋二人同時查驗，方可使用。
    風暴，在楚言懷孕兩個月時，猝然降臨。
    這日，楚言依例去給皇貴妃請安。坐在景仁宮中，她總覺得惠妃看她的眼神，帶著一股寒意，盡管對方臉上依舊掛著無可挑剔的溫和笑容。
    請安結束後，楚言扶著秋紋的手，剛走出景仁宮不遠，經過禦花園一處假山時，腳下不知踩到了什麽滑膩之物，猛地一個趔趄！雖然秋紋和身後宮女眼疾手快地扶住，但她仍是重重地扭了一下，小腹傳來一陣劇烈的墜痛！
    “主子！”秋紋嚇得魂飛魄散。
    楚言臉色瞬間慘白，冷汗涔涔而下，死死抓住秋紋的手臂：“肚子……我的肚子……”
    宮人亂作一團，七手八腳地將楚言抬回永壽宮，太醫立刻被宣來。然而，一切已然太遲。劇烈的扭動和驚嚇之下，才兩個多月的胎兒，終究是沒能保住。
    當太醫戰戰兢兢地稟報“龍裔未能保全”時，楚言躺在榻上，望著帳頂繁複的繡紋，眼中一片死寂的空茫。淚水無聲地滑落，浸濕了枕畔。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當失去真正來臨的那一刻，錐心之痛依舊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玄燁聞訊趕來，看到楚言麵如死灰、眼神空洞的模樣，再聽到太醫的回稟，勃然大怒！他額角青筋暴起，一腳踹翻了旁邊的香幾，怒吼道：“查！給朕徹查！朕倒要看看，是誰如此膽大包天，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謀害皇嗣！”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整個紫禁城都在這雷霆之怒下瑟瑟發抖。
    暗衛全部出動，將禦花園假山附近掘地三尺。很快，便在楚言滑倒的地方，發現了數顆被精心嵌入石縫、顏色與青苔幾乎無異的油潤石珠！顯然是有人故意布置！
    而經過嚴刑拷問當日負責打掃禦花園的宮人，線索再次隱隱指向了延禧宮一個負責打理那片區域花草的小太監，與惠妃宮中的掌事太監有過私下接觸，並收受了不少銀錢！
    這一次，人證物證俱在，雖然那小太監在慎刑司中撞牆自盡，未能留下直接指認惠妃的口供，但所有的跡象，都已將矛頭明確指向了她！
    玄燁看著暗衛呈上的密報，臉色陰沉得可怕。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梁九功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最終，他緩緩起身，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擺駕，延禧宮。”
    延禧宮內，惠妃似乎早已料到皇帝會來，她穿著一身淡雅的玉白色素鍛常服，未施粉黛，靜靜地跪在殿中迎接聖駕。
    “臣妾，恭請皇上聖安。”她的聲音依舊柔婉，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玄燁沒有叫她起身，隻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目光如同冰錐：“惠妃，你可知罪？”
    惠妃抬起頭，臉上是一片恰到好處的茫然與委屈：“皇上何出此言？臣妾不知身犯何罪，還請皇上明示。”
    “不知？”玄燁冷笑一聲，將侍衛呈上的密報擲於她麵前，“禦花園的石珠，你宮中的太監，還需要朕一件件說給你聽嗎？你以為死無對證，朕就奈何你不得？”
    惠妃看著那散落的紙張，臉色微微發白，但依舊強自鎮定：“皇上明鑒！定是有人栽贓陷害！臣妾入宮多年，一直恪守宮規，善待姐妹，豈會做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還請皇上還臣妾一個清白！”她說著，淚水漣漣而下，端的是一副我見猶憐的委屈模樣。
    若在以往，她這番作態或許還能博得幾分憐惜。但此刻，玄燁看著她淚眼婆娑的臉，想到楚言失去孩子後那死寂絕望的眼神，想到南巡路上一次次針對他們母子的毒計，心中隻有滔天的怒火與厭惡。
    “清白？”玄燁的聲音如同淬了寒冰，“朕給過你太多機會！巫蠱案，朕念你撫育皇子有功，未加深究；南巡路上，朕顧及前朝安穩，隱忍不發！你卻變本加厲，如今竟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再次謀害皇嗣！你真當朕是昏聵之君嗎？！”
    他每說一句，惠妃的臉色就白上一分。她終於意識到，皇帝這次是動了真格，不再顧及往日情分與前朝牽扯。
    “皇上！”她膝行幾步，抱住玄燁的腿，哭道，“臣妾冤枉！臣妾是被人陷害的！是琪貴人！定是她自己保不住龍胎，故意設計陷害於臣妾！她出身卑賤，慣會使這些上不得台麵的手段……”
    “住口！”玄燁猛地甩開她，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嫌惡，“到了此時，你還不知悔改，竟敢攀誣他人！看來，是朕往日對你太過寬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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