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玄燁處理完政事，又來到永壽宮。他先去看了看受驚的孩子們，塔娜和胤佑在他安撫下，情緒平穩了些，早早睡下了。胤祚卻還強撐著，見到玄燁，立刻跪下：“皇阿瑪，今日之事，兒臣護妹不力，請皇阿瑪責罰。”
    玄燁看著長子，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他扶起胤祚，拍了拍他的肩：“你做得很好，臨危不亂，知道保護幼弟。隻是這宮裏……”他頓了頓，沒有說下去，轉而問道，“嚇壞了吧？”
    胤祚搖搖頭，又點點頭，小臉上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沉重。
    安撫好孩子們，玄燁才與楚言在內室坐下。他握著楚言微涼的手，沉聲道：“禦花園的事，朕查了。”
    楚言立刻抬頭看他。
    “那蛇，確實來得蹊蹺。”玄燁語氣平靜，眼底卻蘊著風暴，“看守禦花園的太監裏，有一個，是萬常在遠房表親家的。朕已命人拿了，正在嚴審。”
    萬常在……楚言想起她平日裏與宜妃的親近，心一點點沉下去。是為了百日宴上被胤祚駁了麵子？還是更深的嫉恨？
    “皇上打算如何處置？”楚言輕聲問。
    玄燁冷哼一聲：“謀害皇嗣，其心可誅。無論是誰指使，朕絕不輕饒。”他看向楚言，目光轉為柔和，“這次是朕疏忽，往後你和孩子們出入，朕會加派可靠人手護衛。永壽宮內外，也會再清查一遍。”
    楚言靠進他懷裏，感受著他胸膛傳來的溫度和有力的心跳，那份後怕才稍稍減輕。“臣妾不怕，隻是可憐了芷蘭那孩子……”
    “芷蘭護主有功，朕已下旨，擢升她為永壽宮掌事宮女，賜白銀百兩，以示嘉獎。日後她便是殘疾，朕和你也養她一輩子。”玄燁安撫道。
    楚言點點頭，知道這是最好的安排了。
    第二日，旨意下來，萬常在“管教宮人不嚴，德行有虧”，貶為庶人，遷居冷僻宮殿。那個被拿住的太監，及其相關的一幹人等，皆以“疏忽職守，驚擾聖駕”為由，被嚴厲處置。至於背後是否還有他人，玄燁沒有明說，但雷霆手段之下，後宮一時間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芷蘭醒來後，得知自己的情況和皇帝的賞賜，掙紮著要起來謝恩，被楚言按住了。
    “好生養著，別想那麽多。”楚言看著她蒼白的小臉，溫聲道，“以後你就留在本宮身邊，幫著守月打理些輕省事務，永壽宮總有你的位置。”
    芷蘭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娘娘……奴婢……奴婢隻是做了該做的……”
    “你救了塔娜，便是救了本宮的命。”楚言握著她沒受傷的手，鄭重道，“這份情，本宮記一輩子。”
    經過此事，永壽宮的防衛明顯加強了。楚言也更加警惕，將孩子們看得更緊。胤祚似乎一夜之間又成熟了不少，讀書習武更加刻苦，眼神也愈發沉穩。
    隻有懵懂的胤佑，在幾天後，偷偷跑到芷蘭養病的房裏，將自己最舍不得吃的一塊鬆子糖，塞進了芷蘭沒受傷的那隻手裏。
    “芷蘭姑姑，吃糖，不疼。”小家夥奶聲奶氣地說。
    芷蘭的眼淚，又一次落了下來。隻是這一次，帶著暖意。
    禦花園裏的花依舊開著，隻是那份看似平靜的溫馨之下，有許多見不得光的陰謀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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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花園的風波過去月餘，宮裏的氣氛依舊有些凝滯。萬常在被貶黜後，宜妃稱病靜養了好一陣子，連每日的晨昏定省都免了。永壽宮周圍明裏暗裏多了不少護衛，楚言帶著孩子們出入也更加謹慎。
    這日，胤祚下了上書房，並未直接回永壽宮，而是被玄燁身邊的小太監請到了乾清宮西暖閣。
    楚言得知消息時，心裏不免有些七上八下。雖說玄燁對胤祚一向看重，但在乾清宮單獨召見他，還是頭一遭。
    直到晚膳時分，胤祚才回來。小家夥臉上看不出什麽特別的表情，依舊是那副沉穩模樣，隻是眼底深處，似乎多了些不一樣的光彩。
    “皇上找你何事？”楚言替他盛了碗湯，狀似隨意地問道。
    胤祚接過湯碗，規矩地道了謝，才回答道：“皇阿瑪問了幾篇書，又考較了騎射的要點。後來……賞了兒臣一方隨侍的小印。”
    楚言微微一怔。賞賜筆墨書籍是常事，但賞賜小印，意義就不同了，這通常是允許參與一定政務或文墨往來的象征。她看向兒子，胤祚平靜地回望她，眼神清澈卻堅定。
    “你……是如何回皇上的？”楚言輕聲問。
    “兒臣說，謝皇阿瑪恩典，定當勤勉，不負聖望。”胤祚語氣平穩，頓了頓，又補充道，“皇阿瑪還說，讓兒臣有空多去南書房走走，聽聽大臣們議事。”
    楚言的心輕輕揪了一下。南書房……那是康熙與心腹近臣商議機要之地。玄燁這是……要開始讓胤祚接觸朝政了？他才十二歲啊！
    她看著兒子尚顯稚嫩卻已初現棱角的側臉，心中百味雜陳。有驕傲，有欣慰，但更多的，是難以言說的擔憂。
    她的祚兒，終究是走到了這一步。
    “額娘？”胤祚似乎察覺到她的異樣，喚了一聲。
    楚言回過神，勉強笑了笑，給他夾了一筷子他愛吃的清筍：“沒事，多用些菜。去了南書房，更要謹言慎行，多看多聽，少說，知道嗎？”
    “兒臣明白。”胤祚點點頭，認真地吃起飯來。
    自那日後，胤祚去南書房的次數果然多了起來。他年紀小，去了也隻是坐在角落安靜地聽，從不插話。但偶爾回來，會與楚言說起一些無關痛癢的見聞，言語間已漸漸有了超越年齡的見解。
    楚言細心觀察，發現玄燁雖未明確表示什麽，但對胤祚的功課考較愈發細致，有時甚至會問及他對某些時政的看法。胤祚的回答雖偶有稚嫩，卻往往能切中要害，思路清晰，讓玄燁眼中屢屢露出讚許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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