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為情所惑:楊雪的笑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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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奇少年意氣,傾心於家族天才少女楊雪。
卻因資質普通、地位不高而遭對方輕視甚至利用。
在情感上遭受重大打擊,心境動搖,修煉受阻。
這成為他早期努力變強的重要驅動力之一。
暮春的風吹過楊家偌大的演武場,卷起幾片凋零的杏花瓣,也吹動了少年楊奇額前微汗的碎發。他靠在角落一根漆色斑駁的廊柱上,目光越過場中呼喝揮拳、汗流浹背的同族子弟,牢牢釘在場邊那一抹亮色上。
楊雪。
她剛結束一套飄雪劍法的演練,雪白的練功服襯得身姿挺拔如初綻的玉蘭。劍尖挽了個漂亮的劍花,歸入鞘中。旁邊立刻有殷勤的子弟遞上汗巾,她隨手接過,動作自然流暢,帶著一種被眾星捧月慣了的從容。細密的汗珠從她光潔的額頭滾落,順著天鵝般優美的頸項滑入衣襟,陽光下,她微微側頭與身旁一位長老之子談笑,眼波流轉間,明媚得如同三月枝頭最飽滿的桃花,瞬間點亮了楊奇眼中所有的晦暗。
楊奇的心,不受控製地猛跳了一下,像被那笑容燙著了。
“花褪殘紅青杏小。”不知怎的,他腦海裏突兀地冒出這句詞,隨即又自嘲地搖搖頭。他算什麽?不過是楊家眾多旁係子弟中,最不起眼的一個。父母早亡,寄人籬下,資質更是平平,十五歲了還在後天煉體三層苦苦掙紮。而楊雪,家主嫡女,天之驕女,年僅十四便已突破煉體五層,距離通脈境僅一步之遙,是家族傾力培養的未來之星。雲泥之別,判若雲壤。
可少年心事,哪管什麽天高地厚?楊雪那明豔的笑容,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心底激蕩起一圈圈無法平息的漣漪。每一次不經意的目光交匯,每一次擦肩而過時飄來的淡淡馨香,都在他心裏悄悄壘起一座搖搖欲墜的沙塔。
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仿佛要抓住那遙不可及的影子。一股莫名的衝動驅使著他,腳步不受控製地離開了廊柱的陰影,朝著場邊那抹亮色走去。心髒擂鼓般撞擊著胸腔,每一步都踏在虛浮的地麵上。
“楊雪…師姐。”他終於站定在她幾步之外,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幹澀和緊繃,像繃緊的弓弦。
楊雪正接過另一個少年遞來的水囊,聞言,微微側過臉。她臉上明媚的笑意還未完全褪去,目光落在楊奇身上時,那笑意如同春日湖麵的薄冰,迅速凝結、收攏,隻留下一種禮貌的、帶著淡淡距離感的審視。那眼神,平靜得讓楊奇心底剛升騰起的一絲熱氣瞬間冷卻。
“有事?”她的聲音清脆依舊,卻沒了方才談笑時的溫度,像山澗清泉,好聽卻涼。
楊奇喉嚨發緊,準備好的話堵在嘴邊,隻化作一句笨拙的邀請:“剛…剛看你練劍,飄雪劍法愈發精妙了。不知…不知能否請師姐指點一下我的開山拳?”話一出口,他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這算什麽?不自量力的搭訕?還是乞憐般的討教?
果然,楊雪尚未開口,旁邊一個身材壯碩、名叫楊虎的旁係子弟已嗤笑出聲:“開山拳?楊奇,就你那軟綿綿的架勢,給楊雪師姐喂招都嫌不夠格吧?別浪費師姐時間了!”周圍的幾個少年也跟著哄笑起來,眼神裏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輕蔑。
楊雪精致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也覺得這提議有些唐突和可笑。她目光掃過楊奇洗得發白、袖口還帶著磨損痕跡的練功服,又掠過他因緊張而微微漲紅的臉頰,那點僅存的禮貌也淡了下去。
“指點?”她嘴角勾起一個極淡的弧度,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語氣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玩味,“楊奇,你的根基太薄。與其想著一步登天學什麽飄雪劍,不如先把練體三層的基礎打牢。連凝氣都做不到,談何拳法精進?”她的話語清晰平和,卻字字如針,精準地刺在楊奇最脆弱的自尊上。
周圍的哄笑聲更大了。楊虎更是誇張地抱著肚子:“聽見沒?師姐讓你先學會凝氣呢!別整天做白日夢了!”
楊奇的臉頰瞬間由紅轉白,血色褪盡。他能清晰感覺到周圍投來的目光,像無數根芒刺紮在背上,又熱又痛。他努力挺直有些發顫的背脊,想為自己辯解一句,哪怕一句也好,可喉嚨裏像是塞滿了滾燙的砂礫,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就在這時,楊雪已優雅地轉過身,似乎連多看他一眼的興趣都欠缺。她將汗巾隨手遞給旁邊一個殷勤的少女,聲音恢複了之前的輕快:“好了,今日就到這吧。下午還要去丹房取爺爺新煉的固元丹呢。”她邁開步子,朝著演武場外走去,步履輕快,白練般的衣袂在微風中拂動,像一隻驕傲的白鶴,即將飛離這片泥濘之地。
經過楊奇身邊時,她甚至沒有停頓,隻留下一縷若有若無的清冷幽香。擦肩而過的瞬間,楊奇清晰地聽見她口中溢出一聲極輕的、幾乎被風卷走的歎息。
“嗬,麻煩。”
那兩個字,輕飄飄的,卻如同兩柄冰冷的重錘,狠狠砸在楊奇的心口。他整個人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間凝固,又在下一刹瘋狂倒流,衝得他耳膜嗡嗡作響。眼前楊雪離去的背影,那曾經讓他魂牽夢縈的亮色,此刻卻像一道刺目的白光,灼燒著他的眼睛,也灼燒著他心底那點卑微的、剛剛萌芽的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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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心事啊,有時便是這般,像初結的青杏,還未嚐到半分甜頭,便已被那尖利的酸澀刺穿了所有念想。他怔怔地望著那背影消失在演武場拱門的陰影裏,隻覺得一股冰冷的寒氣從腳底直衝頭頂,四肢百骸都僵硬麻木。
“喲,還不死心呢?”楊虎抱著胳膊,踱到楊奇麵前,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譏誚,像看一件礙眼的垃圾,“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楊雪師姐是什麽人?你楊奇又是個什麽東西?旁係的廢物點心,練了幾年還在三層打轉,給師姐提鞋都不配!”他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楊奇臉上。
“就是,臉皮可真厚!”旁邊有人幫腔。
“我看他是昏了頭了!”
惡意的嘲笑如同冰雹,劈頭蓋臉地砸下來。楊奇死死咬著下唇,直到嚐到一絲淡淡的鐵鏽味。他猛地抬起頭,充血的眼睛狠狠瞪向楊虎那張令人憎惡的臉。
“滾開!”一聲壓抑的低吼從牙縫裏擠出。
楊虎先是一愣,隨即像是被激怒的鬣狗,臉上橫肉一抖:“廢物,還敢頂嘴?我看你是皮癢了!”話音未落,蒲扇般的大手已裹挾著一股惡風,朝著楊奇胸口狠狠拍來!正是煉體四層才勉強能施展的莽牛推山掌,雖未盡全力,卻也力道沉猛。
楊奇心神劇震之下,倉促間隻來得及雙臂交叉護在胸前。
“砰!”
沉悶的撞擊聲響起。一股沛然大力湧來,楊奇隻覺得雙臂劇痛,仿佛骨頭都要裂開,整個人更是控製不住地“蹬蹬蹬”連退七八步,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廊柱上才勉強穩住身形。喉頭一甜,一股腥氣直衝上來,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胸口氣血翻騰,眼前陣陣發黑。
“嘖嘖,煉體三層?我看連二層都不如!”楊虎得意地收回手掌,甩了甩,仿佛沾上了什麽髒東西,“廢物就是廢物!以後離楊雪師姐遠點,再讓我看見你癩蛤蟆似的往上湊,打斷你的狗腿!我們走!”
楊虎啐了一口,帶著那群哄笑的跟班,耀武揚威地離開了。偌大的演武場邊緣,隻剩下楊奇一人,像一尊被遺棄的、沾滿灰塵的石像,孤零零地靠在冰冷的廊柱上。
夕陽的餘暉,如同熔化的金液,潑灑在空曠的演武場上,將青磚地麵染成一片刺目的血色。場中早已空無一人,隻有風卷著零星的草屑和塵土,打著旋兒掠過。那冰冷的柱石硌著他的脊骨,方才被楊虎一掌震中的雙臂,此刻如同灌滿了燒紅的鐵水,灼痛伴隨著筋骨深處的酸脹一陣陣襲來。他試著動了動手指,關節處立刻傳來針刺般的劇痛。
胸口的憋悶感並未散去,反而隨著每一次艱難的呼吸而越發沉重。那聲輕飄飄的“麻煩”,楊虎等人惡毒的譏笑,如同附骨之蛆,在他混亂的腦海中反複盤旋、放大,最終化為無數尖細的鋼針,一下下紮刺著他緊繃的神經。
演武場邊緣角落的陰影,似乎比別處更濃重、更陰冷。楊奇拖著灌了鉛般的雙腿,一步,一步,挪回自己位於家族最偏僻角落的住處。推開那扇吱呀作響、仿佛隨時會散架的木門,一股陳舊的黴味混合著劣質燈油的氣息撲麵而來。
房間低矮而狹窄,一床、一桌、一凳,便是全部家當。桌上油燈燈芯短小,豆大的火苗在昏暗裏艱難地跳躍著,光線微弱得隻能勉強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輪廓。牆壁上糊著的舊紙早已發黃發脆,有些地方還裂開了縫隙,露出後麵粗糙冰冷的土坯。一張破舊的矮桌上,放著半個冷硬的雜麵饃饃,那是他今日的晚飯。
他反手關上搖搖欲墜的木門,仿佛要將外麵所有的喧囂、輕蔑和冰冷都隔絕開來。然而,那沉重的屈辱感卻像濕透的棉襖,緊緊包裹著他,沉甸甸地壓在心頭,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背靠著冰冷的門板,身體慢慢滑落,最終頹然地跌坐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粗糙的土坯地麵透過單薄的褲子傳來刺骨的寒意,卻遠不及他心中冰封的萬分之一。
黑暗中,他下意識地抬起手,指尖微微顫抖著,探入懷中。那裏,貼身藏著一方小小的、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素白棉帕。帕子早已被體溫熨得溫熱,邊緣有些磨損,卻洗得幹幹淨淨。他小心翼翼地將其展開,借著門縫透進來的最後一絲微弱天光,目光貪婪地、近乎虔誠地落在帕角——那裏,用銀線繡著一個娟秀的“雪”字。
這是數月前一次家族小比後,他因一點微不足道的幫忙替楊雪擋開了一隻被意外驚飛的鳥雀),楊雪隨手拋給他的。那一刻少女臉上的笑容,曾讓他覺得整個世界的陽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這方手帕,便成了他貧瘠世界裏唯一的光源,被他視若珍寶,日日貼身珍藏。
可如今,指腹摩挲著那冰涼的銀線繡字,楊奇隻覺得一股巨大的荒謬和刺痛感攥緊了他的心髒。他仿佛又聽到了那聲清晰的、帶著淡淡不耐的“麻煩”,看到了楊雪轉身時那毫無留戀的背影。
原來,那明媚如春光的笑靨,那看似親近的舉動,於她而言,不過是一時興起,或是…施舍?甚至,連施舍都算不上,隻是隨手處理掉一件微不足道的“麻煩”?
自己那些隱秘的、滾燙的、小心翼翼的歡喜和期待,在她眼中,恐怕隻是令人厭煩的糾纏吧?
他緊緊攥著那方手帕,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棉布在他掌心皺縮成一團。那點微弱的、象征著幻夢的溫熱,此刻卻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靈魂都在顫栗。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和巨大的失落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徹底淹沒。那感覺比楊虎的掌力更痛,痛徹心扉。
屋外,最後一線天光終於被夜色吞噬殆盡。屋內,那豆大的油燈火苗掙紮著跳動了幾下,終於“噗”地一聲,徹底熄滅。
濃稠如墨的黑暗,瞬間吞噬了這小小的陋室,也吞噬了少年心中那點剛剛燃起便已熄滅的、朝露般脆弱的幻夢。隻有那方被揉皺的素帕,還死死攥在他冰冷僵硬的手心,成為這無邊黑暗裏,唯一滾燙又刺痛的烙印。
黑暗裏,楊奇蜷縮著,像一頭受傷的幼獸。他聽不到自己粗重的呼吸,隻感覺胸腔裏那顆心,沉甸甸地墜著,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撕裂般的鈍痛。那方被揉皺的素帕,還死死嵌在掌心,殘留的微弱體溫正一點點被指尖的冰冷吞噬。
窗外,風似乎更大了些,吹過屋簷下破舊的瓦片,發出嗚嗚的低咽,像極了無處可訴的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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