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以一敵三，遊刃有餘
    濃稠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如同無數條冰冷的毒蛇，在狹小土屋的每一寸空間裏瘋狂鑽湧，死死纏繞著人的口鼻，帶來窒息般的壓迫感。地上兩灘暗紅的、仍在緩慢洇開的血跡，在絕對的黑暗中如同兩片巨大的、不詳的汙漬。空氣裏除了鐵鏽般的腥氣，還混雜著土腥、汗臭、劣質燈油的焦糊，以及一種源自生命快速流逝的、難以言喻的冰冷死寂。
    楊彪僵立在原地，保持著鷹爪抓空的姿勢。時間仿佛被這濃烈的死亡氣息凍結。他赤紅的雙眼死死盯著幾步之外那個倚牆而立的身影——楊奇。
    黑暗中，楊奇的身影輪廓模糊，隻有那雙眼睛，如同兩點在九幽寒潭中淬煉了萬載的冰魄，燃燒著冰冷、暴戾、又帶著一種近乎非人般漠然的幽焰。那目光穿透黑暗，如同無形的鋼針，狠狠紮進楊彪的瞳孔深處！
    恐懼！
    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楊彪因暴怒而滾燙的頭腦！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眼神！那不是人的眼睛！那是…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凶獸！是漠視一切生命的…殺神！
    “呃…呃啊！”地上，被楊奇一拳轟塌胸膛的第二名刺客，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嚨裏發出破風箱般的嗬嗬聲，大股大股混雜著內髒碎塊的暗紅粘稠物從口鼻中湧出，最後劇烈地痙攣了幾下，徹底不動了。這瀕死的掙紮和最終的沉寂，如同最後一根稻草，狠狠壓垮了楊彪緊繃的神經！
    “吼——！”楊彪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混合著驚駭、暴怒和窮途末路般瘋狂的嘶吼！他徹底被恐懼點燃了凶性！什麽計劃！什麽活捉逼問！統統拋到九霄雲外！此刻他腦中隻有一個念頭——殺了眼前這個怪物！不惜一切代價！
    他雙目赤紅如血，全身本就虯結的肌肉如同吹氣般再次賁張，粗布衣衫被撐得發出不堪重負的撕裂聲！一股遠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混亂的氣息從他身上爆發出來！如同被逼到絕境的瘋牛！
    “給我死！瘋牛破陣拳！”楊彪狂吼著，雙拳如同兩柄巨大的攻城重錘，放棄了所有章法，帶著撕裂空氣的恐怖尖嘯，毫無花巧地、純粹以絕對的力量和速度，朝著楊奇的頭顱和胸膛狂轟而來！拳風激蕩，甚至將地上散落的木屑和塵土都卷了起來！這是搏命！是傾盡所有氣血和意誌的最後一擊！
    麵對這如同瘋牛般碾壓而來的狂暴攻勢，楊奇動了。
    不是硬撼，不是閃避。
    他左腳極其輕微地向後挪移了半步，身體重心隨之微妙地向後傾斜，仿佛被那狂暴的拳風吹得立足不穩。然而，就在楊彪那凝聚了全身力量、足以開碑裂石的雙拳即將臨體的瞬間——
    楊奇的雙手動了。
    動作極其輕柔、極其圓滑，如同拂過水麵的柳枝，又似撥弄無形的琴弦。雙掌在身前劃出兩道玄奧的圓弧軌跡，不疾不徐，精準無比地迎上了楊彪那兩隻如同重錘般轟來的拳頭！
    觸手！粘！
    楊彪隻覺自己那足以轟塌牆壁的恐怖拳勁，如同泥牛入海！轟在對方那看似綿軟無力的手掌上，竟像是砸進了一團粘稠無比、高速旋轉的漩渦之中！所有的剛猛力量，瞬間被一股難以抗拒的螺旋柔勁卸開、引導、帶偏！
    楊奇的身體，隨著楊彪拳勁的衝擊方向，如同弱柳扶風般，極其自然地順勢向後一旋、一讓！動作流暢圓轉，不帶絲毫煙火氣！仿佛楊彪那狂暴的拳力，隻是推著他跳了一支致命的圓舞！
    “呼——！”楊彪的雙拳擦著楊奇的身體兩側呼嘯而過，狠狠砸在了楊奇身後的土牆上！
    “轟隆！”
    厚實的夯土牆劇烈一震！如同被巨錘擂中！以楊彪雙拳為中心，蛛網般的巨大裂紋瞬間蔓延開來！大塊大塊的土坯混合著草筋簌簌落下！整個土屋都仿佛搖晃了一下！
    然而，這足以轟塌牆壁的致命一擊，卻連楊奇的衣角都沒能碰到！
    舊力已盡，新力未生！巨大的反震之力讓楊彪雙臂酸麻，身體因慣性猛地向前一傾，中門大開！致命的空檔，瞬間暴露在楊奇麵前！
    楊奇眼中那冰冷的幽焰驟然一閃！借著旋身卸力的餘勢，他腰胯如同繃緊的弓弦，瞬間彈射發力！身體由極柔轉為極剛！被楊彪拳風帶至身後的右臂，如同蟄伏已久的毒龍，驟然彈射而出！
    不是拳頭！是肘！
    基礎拳法之貼身靠打——頂心肘！
    肘尖凝聚了全身擰轉發力、借力打力的恐怖力量，如同最沉重的攻城錐，撕裂空氣，帶著短促而致命的尖嘯，精準無比地轟向楊彪因前傾而暴露無遺的心口膻中穴！
    快！狠！毒！時機妙到巔毫！
    楊彪瞳孔瞬間縮成了針尖！死亡的冰冷氣息如同實質般扼住了他的咽喉！他根本來不及回防！隻能憑借野獸般的本能，瘋狂地扭動腰身，試圖將心髒要害偏離那致命的肘擊軌跡！
    “哢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在死寂的土屋內爆響！清脆得如同折斷一根枯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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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奇那凝聚了恐怖力量的肘尖，狠狠撞在了楊彪左胸靠外側的肋骨上！位置雖稍偏，但那狂暴的穿透力依舊如同鑽頭般透體而入！
    “嗷——！”楊彪發出一聲淒厲到變形的慘嚎！整個人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中，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倒飛出去！口中鮮血狂噴，在空中劃出一道刺目的血線！
    “砰！”他沉重的身體狠狠砸在土屋另一側的牆壁上，震得屋頂的灰塵簌簌落下！左胸肋骨處肉眼可見地塌陷下去一塊！他掙紮著想爬起來，但每一次用力，塌陷的胸腔都傳來撕心裂肺的劇痛，讓他眼前發黑，隻能靠著牆壁劇烈地喘息、咳血，看向楊奇的目光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深入骨髓的恐懼！
    而楊奇，在一肘轟飛楊彪之後，並未追擊。他如同做完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緩緩收肘，站直身體。動作沉穩，氣息勻長。隻是肋下那道被匕首劃開的傷口，在剛才那一下爆發中再次撕裂，溫熱的鮮血滲透了破爛的衣衫，順著腰側緩緩流下，在布滿灰塵的地麵上留下蜿蜒的暗痕。但他仿佛渾然未覺。
    土屋內，隻剩下三個粗重而痛苦的喘息聲：楊彪背靠牆壁，咳血不止；牆角處，第一個被楊奇踢飛的持匕刺客，似乎被同伴的屍體砸醒，正發出微弱而痛苦的呻吟；而楊奇自己，每一次呼吸也帶著胸腔撕裂的悶痛，口中不斷有血沫溢出。
    以一敵三，重傷之軀，斃殺一人，重創兩人！
    整個過程，看似驚險，實則…遊刃有餘！
    楊奇的目光，冰冷地掃過牆角呻吟的持匕刺客，掃過靠在牆上如同瀕死野獸般喘息、眼中隻剩下恐懼的楊彪。最後，落在地上那具胸口塌陷、死狀淒慘的屍體上。
    他緩緩抬起手，抹去嘴角不斷溢出的血沫。動作很慢，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從容。那沾滿血汙的手指，在黑暗中劃過一道暗紅的軌跡。
    黑暗，血腥，喘息，死寂。
    楊奇的身影如同浴血的修羅，靜靜矗立在這方小小的殺戮場中央。
    土屋狹小修羅殿，血染塵埃殺氣凝。
    雲手拂柳卸千鈞，凶肘破嶽碎骨鳴。
    三敵俱創屍橫地，孤影浴血立如霆。
    遊刃有餘非虛話，雛龍爪牙已崢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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