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後裔的一口正義反噬，將赤練仙子和她那邪惡的陣法一同送入了曆史的垃圾堆，連點渣都沒剩下。失去了源頭汙染和持續刺激，黑風峽穀外那鋪天蓋地的狂暴獸潮，如同斷了線的傀儡，迅速陷入混亂與迷茫。猩紅的眼睛逐漸褪色，被瘋狂支配的嘶吼變成了痛苦與虛弱的呻吟，許多妖獸甚至因為透支和傷勢直接倒地不起，剩下的大多也茫然四顧，最終在本能的驅使下，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緩緩退入了山林深處。
    危機，解除了。
    當林曉曉在墨臨淵懷裏悠悠轉醒，映入眼簾的是夥伴們關切的目光小餮的毛臉都快貼到她鼻子上了），以及遠處那尊雖然傷痕累累、卻眼神清澈、正小心翼翼蜷縮起龐大身軀、似乎怕嚇到他們的九首相柳後裔。
    “它……”林曉曉聲音沙啞，掙紮著想坐起來。
    “它沒事了，邪術已除。”墨臨淵扶著她，聲音比平時低沉了些許，“隻是被控製太久，神魂受損，身體也因為強行催動和之前的戰鬥虛弱不堪。”
    林曉曉點點頭，看向相柳。那九雙巨大的青黑色蛇眼也正看著她，眼神複雜，有感激，有歉意，也有深深的疲憊。她用還有些虛弱的精神力，傳遞過去一道安撫和問候的意念。
    相柳低低地發出一聲溫和的嘶鳴，一顆相對較小的蛇頭緩緩低下，極其輕柔地、用冰涼的鱗片碰了碰林曉曉的手背，如同一個笨拙的感謝。隨即，它龐大的身軀開始緩緩沉入之前破開的地洞中，隻留下一道意念：“吾名玄九。此番恩情，銘記於心。此地靈脈受損，吾需沉眠修複。他日若有緣……再會。”
    看著玄九消失在洞中，地麵在某種殘餘的土係力量下緩緩合攏，林曉曉鬆了口氣。一場可能毀滅無數生靈的浩劫，終於以相對圓滿除了赤練）的方式落幕。
    接下來的幾日，便是收拾殘局。
    聯合防線的眾人劫後餘生，對林曉曉和她的團隊充滿了感激與敬佩。原本對她獸醫小道的輕視徹底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神醫、仁心聖手、奇跡創造者等光環。林曉曉的名字，連同她那隻畫風清奇卻戰力彪悍的毛茸茸軍團，徹底響徹了秘境幸存者圈子，並以驚人的速度向外界擴散。
    作為首功之臣和實際上的破局關鍵，林曉曉的收獲自然是最豐厚的。
    《萬靈共生訣》的烙印深深融入靈魂，成為她未來道路的基石。空間進化帶來的藏書閣，更是無盡的財富，裏麵的知識浩如煙海，足夠她研究幾輩子。
    從秘境各處采集的靈藥、礦石，從賭約贏來的玄重礦石，從馭獸盟弟子友情讚助打掃戰場時撿的）的一些稀有材料，還有負嶽和玄九在離開前，各自從身上褪下的一點蘊含精純戊土之力和上古水靈之氣的鱗片角質作為謝禮），林曉曉的空間倉庫被塞得滿滿當當。小餮甚至偷偷藏了幾根它覺得聞起來挺香的、疑似某種高階妖獸的骨頭，被林曉曉發現後沒收，理由是來曆不明，可能有細菌。
    除了原有的毛茸茸天團，又正式增添了重明鳥錦瞳。玄九雖然沉眠，但也算結下了深厚的善緣。甚至一些在獸潮後恢複理智、對林曉曉身上《萬靈共生訣》氣息感到親近的溫和靈獸，也遠遠跟著隊伍，直到秘境出口才依依不舍地散去。
    與禦獸宗少主蘇雲逸的友誼更加牢固，兩人在危機中建立的信任非同一般。蘇雲逸甚至私下表示，禦獸宗的大門永遠為她敞開，無論是交流醫術還是探討共生之道。與鎮獸司，尤其是墨臨淵的關係，則變得愈發……微妙。
    墨臨淵依舊是那副冷麵指揮使的模樣，公事公辦地處理著善後，分配著戰利品他堅持將大部分有價值的戰利品劃給了林曉曉和鎮獸司有功人員），但林曉曉總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偶爾會落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時間比以往更長。在她精神力透支昏迷時，是他第一時間接住她；在她醒來後虛弱時，是他默不作聲地遞來品質最好的固本培元丹藥；在她嚐試給一些受傷的靈獸治療時，他會不遠不近地站著，看似警戒，實則為她隔開可能的打擾。
    這種沉默的關照，讓林曉曉心裏有點怪怪的，像是有根羽毛在輕輕撓。不過她很快就把這歸結為戰友之情和上司對能幹下屬的欣賞——畢竟她這次可是立了大功，給鎮獸司長臉了！
    返程的路上，氣氛輕鬆了許多。
    “曉曉曉曉！”小餮賴在林曉曉懷裏和空空擠位置），傳音喋喋不休，“回去之後，咱們是不是能用那些新材料，研究更多好吃的丹藥？本座覺得那個百味開泰丹的改良版大有可為！還可以加入玄重礦石的粉末，說不定能補鈣！”
    林曉曉：“……小餮，礦石不能亂吃，會得結石的。而且，玄重礦石是煉器材料，不是零食！”
    小餮失望：“啊？那多浪費……聞著挺有嚼勁的。”
    阿九優雅地走在旁邊，聞言瞥了小餮一眼，清冷道：“饕餮之胃，雖可吞噬萬物，然雜質過多，亦有損儀容與靈智。建議汝多研讀《優雅進食與能量高效攝取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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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白適時補充數據：“根據藏書閣資料，玄重礦石主要成分為玄鐵精華與戊土晶髓，直接食用消化吸收率低於5，且可能導致胃腸道金屬沉積及靈力流通阻滯。不建議作為食物。”
    小餮：“……你們合夥欺負本座！本座隻是想為團隊的食譜多樣性做貢獻！”
    空空在一旁“啾啾”偷笑。錦瞳則沉穩地飛在前方探路，重瞳中帶著一絲笑意。
    訛獸則陷入了幸福的煩惱——素材太多了！《黑風峽穀生死劫》、《仁心淨化相柳錄》、《秘境歸途英豪傳》……它已經擬定了十幾個驚天動地的章回標題，爪子的書寫速度都快跟不上靈感迸發了。
    蘇雲逸有時會過來與林曉曉交流心得，談論《萬靈共生訣》的一些粗淺感悟他獲得允許參悟了一些皮毛），或者探討如何將溫和馭獸的理念更廣泛地傳播。兩人相談甚歡，頗有知己之感。
    墨臨淵偶爾也會走近，通常隻是簡短地詢問一下她的恢複情況，或者交代一些事務。他的話語依舊簡潔，但林曉曉能感覺到，那冷硬外殼下，似乎有某種東西正在軟化。比如有一次，她不小心被一種帶刺的靈草劃傷了手，明明隻是個小口子，墨臨淵卻立刻皺了下眉，遞過來一瓶效果極佳的金瘡藥，速度快得讓旁邊的雷烈將軍都側目。
    總之，歸途雖因大戰後的疲憊和傷員而略顯緩慢，卻充滿了收獲的喜悅和劫後餘生的輕鬆。當秘境那特有的、扭曲的空間光幕再次出現在眼前時，所有人都知道，這段驚心動魄的旅程，即將畫上句號。
    跨出光幕，重新呼吸到青嵐國熟悉的、帶著人間煙火氣的空氣時，林曉曉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秘境不過數月，卻仿佛經曆了一生般漫長。
    鎮獸司總部派來了隆重的迎接隊伍，其中甚至有一位副指揮使。林曉曉作為頭號功臣，受到了極高的禮遇。她的功績被迅速上報，聽說皇帝陛下都有意嘉獎。蘇雲逸也代表禦獸宗，送上了正式的感謝與友誼的憑證。
    表麵看來，一切圓滿。榮耀加身，滿載而歸。林曉曉似乎即將迎來穿越後的人生巔峰——升職加薪雖然她不在乎），受勳領賞，憑著醫術和傳承，在鎮獸司乃至整個青嵐國都能混得風生水起。
    然而，真的是這樣嗎？
    回到鎮獸司總部安排的臨時住所一個獨立清幽的小院，方便她和她的毛茸茸軍團駐紮），林曉曉還沒來得及好好泡個靈泉澡用空間裏的），舒舒服服睡上一覺，就被各種拜訪、慶賀、試探淹沒了。
    有真心欽佩前來結交的同僚，有好奇她醫術和傳奇經曆的各路人士，也有不少勢力隱晦地遞出橄欖枝，甚至不乏皇親國戚。林曉曉疲於應付，大部分時間都靠阿九的冷臉和小餮“不經意”散發的凶獸氣息“本座隻是打個哈欠！”）擋掉。她更願意躲在院子裏，研究新得的材料，翻閱藏書閣的知識，或者跟毛茸茸們插科打諢。
    “曉曉，外麵那些人好煩啊，一個個笑得假兮兮的。”小餮趴在她腳邊，啃著一塊特製的、加了香料的靈石餅幹林曉曉的新試驗品），傳音抱怨，“還是秘境裏好，看不順眼直接拍飛。”
    “人情世故，亦是修行。”阿九優雅地舔著爪子，“然此地暗流，似比秘境毒瘴更為隱晦難測。”
    小白分析著這幾日收集到的信息包括往來人員的能量波動、言語中的潛台詞、京城各勢力的公開動向）：“數據表明，宿主聲望短期內急劇上升，已成為京城焦點人物之一。同時，檢測到超過十七個不同勢力對宿主表現出超出常規的興趣，其中九個帶有明顯試探或招攬意圖，三個能量讀數中隱含極淡的惡意與監控意味。”
    錦瞳站在屋簷上，重瞳掃視著院落外的天空和街巷，偶爾發出低低的警示鳴叫。空空則有些不安，總覺得回到京城後，周圍看不見的牆好像變多了。
    最讓林曉曉在意的，是訛獸帶來的情報。
    訛獸自從回到人類社會，就如同龍歸大海雖然它是兔子）。它那不起眼的外形和“記錄曆史”的狂熱，讓它能輕易混跡於茶館酒肆、市井街巷，聽到許多官方渠道聽不到的小道消息和流言蜚語。它甚至發展出了一套自己的“情報網”——主要靠偷聽和跟其他同樣喜歡八卦的低階小妖比如屋簷下的麻雀精、池塘裏的鯉魚精）交換信息。
    這一晚，訛獸抱著它那寫得密密麻麻的本子，神秘兮兮地找到正在藥廬裏嚐試用地乳靈泉和幾種秘境靈藥改良黑玉斷續膏配方的林曉曉。
    “曉曉神醫！有大發現！”訛獸綠豆眼裏閃著興奮又緊張的光芒，壓低聲音雖然它聲音本來就尖細），“這幾日，吾混跡於市井，聽得諸多秘聞！京城之水，深不可測啊！”
    “哦？說說看。”林曉曉放下藥杵，擦了擦手。
    “其一，馭獸盟雖因赤練仙子隕落對外宣稱是探索秘境不幸遇難）和此番惡行曝光而聲名狼藉，遭到各方譴責，但其勢力並未如想象中般土崩瓦解！”訛獸小爪子指著本子上的記錄，“相反，據傳其總部反應極其迅速，第一時間切割了與赤練的關係，聲稱其是私自行動，違背盟規，並主動配合鎮獸司調查，上交了部分涉事人員。動作幹脆利落得……令人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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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曉曉皺眉。壯士斷腕，壁虎斷尾？看來馭獸盟高層不簡單。
    “其二，京城近日，暗地裏關於秘境傳承、上古醫術、神獸軍團的流言傳得沸沸揚揚，版本眾多，但核心都指向曉曉神醫您。”訛獸語氣變得嚴肅，“有些流言將您捧得如同神明下凡，有些則隱晦暗示您所得傳承可能涉及禁忌，或與某些上古邪魔有關……風向微妙。”
    “有人在刻意引導輿論？”林曉曉眼神一凝。
    “吾疑之。”訛獸點頭，“而且，吾從‘西市老茶棚的屋簷雀三爺’那裏得知，近日有一些生麵孔在暗中打聽您和鎮獸司的動向，尤其是您回京後的作息規律、人際往來，甚至……您平時喜歡去哪家藥店采購，給靈獸買什麽口糧。”
    連這種細節都打聽？林曉曉心中一凜。這已經不是普通的關注了。
    “其三，”訛獸的聲音壓得更低，“也是最奇怪的。吾前日偷聽兩位下朝的官員在酒樓抱怨，說近日朝堂之上，關於靈獸管理、民間馭獸師規製、乃至鎮獸司權責是否應擴大的爭論突然多了起來，背後似乎有幾股不同的力量在推動。其中一方，隱約與馭獸盟殘餘勢力，甚至某些對鎮獸司不滿的勳貴有關。”
    林曉曉站起身，在藥廬裏踱步。看來，她在秘境的出色表現，就像一塊巨石投入了本就暗流洶湧的池塘，激起了比預期更大的波瀾。有人想拉攏她，有人忌憚她，更有人……可能想對付她，或者利用她來達成某些政治目的。馭獸盟看似受損，但其根基和滲透能力，恐怕遠超想象。
    “曉曉神醫，還有一事……”訛獸猶豫了一下，“是關於墨臨淵指揮使的。”
    “他？”林曉曉停下腳步。
    “坊間有傳聞，說墨指揮使在秘境中對您……格外關照，回京後更是力排眾議，將大部分功勞歸於您，甚至為您爭取了最好的待遇和獨立的院落。有人說他是惜才，也有人說……”訛獸小心地看了林曉曉一眼，“有人說他是看中了您的潛力和您身邊的……力量。更有人猜測，鎮獸司內部對此並非沒有異議，隻是被墨指揮使壓下了。”
    林曉曉沉默。墨臨淵的關照，她確實感受到了。但背後是否還有更深層的考量？鎮獸司內部的權力平衡？作為官方機構，麵對她這樣一個突然崛起、且擁有非傳統力量獸醫+神獸軍團）的變量，究竟會持何種態度？是全力扶持，還是謹慎控製，亦或是……暗中戒備？
    她忽然想起回京後，除了公開場合的褒獎，鎮獸司高層並未與她有更深度的接觸或安排，仿佛隻是將她“供”了起來。這是一種保護性的冷處理，還是觀察期的隔離？
    “小訛，繼續留意，特別是關於馭獸盟殘餘勢力動向，以及任何對我不利或試圖借我生事的流言。”林曉曉沉聲道，“另外，我們自己也要小心。從明天起，大家盡量一起行動，不要落單。采購什麽的，讓……讓錦瞳或者小白遠程看看就好，或者我親自去。”
    “明白！”訛獸鄭重記下。
    這時，院門被輕輕叩響。
    林曉曉示意訛獸躲起來，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墨臨淵的親衛影七。他依舊如同影子般沉默，遞上一個樸素的黑木盒子。
    “林醫官，指揮使大人讓屬下送來此物。說是……有助於穩固神魂，恢複精神力。”影七的聲音毫無波瀾，“指揮使還說，京城近日不甚太平，請醫官安心休養，若無必要，可暫緩外出。若有事，可憑此玉符直接聯係他。”說著，又遞上一枚溫潤的黑色玉符。
    林曉曉接過盒子和玉符。盒子打開，裏麵是一顆龍眼大小、通體瑩白、散發著沁人心脾清香的丹藥，以她的眼光，立刻認出這是極其珍貴的九竅凝魂丹，對修複精神力損傷有奇效，有價無市。玉符觸手溫涼，裏麵蘊含著墨臨淵一絲獨特的劍氣印記。
    “替我多謝指揮使大人。”林曉曉心中微暖，但聯想到訛獸剛才的情報，又不禁多了一絲複雜的警惕。
    影七點點頭，悄無聲息地退入陰影中消失。
    關上門，林曉曉看著手中的丹藥和玉符，又想起市井間的暗流、朝堂上的爭論、以及那雙深邃眼眸中偶爾閃過的、讓她捉摸不透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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