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羽冊之名與未盡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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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避水屏障輕柔地穿透那流光溢彩的入口,仿佛穿過一層溫暖的水膜,內部的空間豁然開朗。
    這裏並非想象中的幽暗洞穴,而是一片廣袤無垠的、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奇妙之境。腳下是流淌著柔和七色霞光的、如同液態琥珀般的地麵,行走其上,泛起圈圈漣漪,卻奇異地承載著他們的重量。空氣中彌漫著溫暖濕潤的霧氣,每一口呼吸都帶著濃鬱的生命氣息。
    最令人震撼的,是懸浮在這片空間中的景象。
    無數枚散發著柔和光暈的“繭”,如同擁有生命的星辰,靜靜地漂浮著。它們大小不一,形態近似橢圓,外殼呈現出不同程度的半透明,宛如精心雕琢的琉璃鳳凰蛋。每一枚涅盤繭的底部,都墊著一片獨一無二、蘊含著殘餘生命精華的鳳凰羽翎——那是鳳凰在涅盤前留下的、與舊軀殼最後的聯係,也是新生的起點。
    東方舞的目光急切地掃過這片生命的星海。她看到,有些涅盤繭還十分凝實,光華內斂;而有些則已相當通透,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其中蜷縮著的、小小的鳳凰幼雛的輪廓,它們安詳地沉睡著,等待著破繭重生的那一刻。
    憑借著血脈深處最強烈的共鳴,她的視線很快鎖定了一枚懸浮在稍遠處的涅盤繭。這枚繭通體呈現出溫暖的赤紅色,光華流轉,如同有火焰在其中緩慢燃燒。它的外殼目前還完全不透明,但東方舞卻仿佛能穿透這層屏障,“看”到其中那個與她血脈相連的、小小的生命正在安然孕育。
    “母親……”她喃喃低語,眼中瞬間盈滿了水光。一種難以抑製的衝動讓她伸出手,想要去觸摸那枚赤紅色的繭,去感受那份相隔已久的溫暖。
    “別動。”
    林易風的手及時地、輕輕地拽住了她的衣袖,聲音低沉而帶著不容置疑的警示。
    “涅盤過程極度脆弱,外界的任何觸碰,哪怕是善意的,都可能引發不可預知的波動,幹擾新生。”他的金瞳中帶著罕見的嚴肅。
    東方舞的手僵在半空,隨即緩緩收回。她點了點頭,順從地往後稍稍退了一步,隻是癡癡地望著那枚赤紅色的繭,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輕輕地說:“母親……女兒找到您了。您一定要平安歸來……”
    易風見她冷靜下來,便悄然退開,將這片寧靜的空間完全留給她與母親獨處。他步履輕緩地走到秘境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那裏靠著“牆壁”實際上是凝結成實體的流光壁壘)。他十分自然地倚著壁壘坐下,姿態放鬆,仿佛對這個動作早已習以為常。
    在他的腳邊,整整齊齊地碼放著一摞筆記本。這些筆記本樣式古樸,用的是一種神木的樹皮鞣製而成的特殊紙張,散發著淡淡的、曆經歲月的氣息。它們堆疊起來,幾乎有蹲下的易風那麽高。
    易風伸手從最上麵取下一本,動作熟練地翻開。筆記本的內頁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名字,字跡時而工整,時而略顯潦草,似乎記錄時的心境各不相同。這一本,看起來是最近才開始使用的,還留有大量的空白頁。他的手指快速而無聲地翻動著書頁,目光掃過一個個名字,似乎並非在尋找某個特定的存在,更像是在清點、在確認,又像是在無聲地詢問:自從我上次離開,這裏……又增添了哪些新的名字?又過去了多少漫長的歲月?
    一抹極少在他臉上出現的、淡淡的憂鬱,如同水中微瀾,在他金色的眼底一閃而過。他在這裏靜靜地坐了多久?十分鍾?二十分鍾?或許更久。他沒有刻意去計算時間,也無心打擾舞與母親的靜默相守。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靠近。易風抬起頭,看到東方舞走了過來,她的眼眶還有些微紅,但情緒已經平複了許多,眼神表明她已做好了離開的準備。
    舞在易風麵前蹲下身,目光落在了他手邊那厚厚一摞筆記本上。她冰雪聰明,略一思索,便輕聲問道:“這些涅盤繭下的羽毛……都是你一次次帶到這裏來的,對嗎?”
    易風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賞。他點了點頭,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你是怎麽猜到的?”
    “很簡單,”東方舞的邏輯清晰,“近幾百年來,鳳凰族規極嚴,不能離開鳳凰山甚至被寫入族規。每晚,我大姐暮都會親自巡查、登記各家情況。所以,不可能是鳳凰們自己送來的。”
    她頓了頓,繼續分析,目光灼灼地看著易風:“而外人想要在不驚動整個鳳凰族的情況下,一次次將涅盤羽送入這等秘境,難度極大。除非……有內應。而我母親,當年身為族長,又與你相交莫逆,她就是那個能為你打開方便之門的人,對吧?”
    易風再次點頭,承認了她的推斷。他將手中那本寫滿名字的筆記本,輕輕遞到舞的麵前。“每送來一片羽毛,我就會將羽毛主人涅盤前的名字,記錄在這上麵。”
    東方舞接過那本沉甸甸的筆記本,指尖拂過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每一個名字背後,都是一隻鳳凰的逝去與一場充滿希望的新生。而這樣厚厚的許多本……她突然深刻地感受到,眼前這個男人所經曆和背負的時光,遠比她想象的還要漫長、還要沉重。這種認知,讓她心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與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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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與母親盡管隔著一層殼)重聚的複雜心緒,與此刻感受到的、橫亙在她與易風之間的浩瀚時光洪流交織在一起,讓氣氛顯得有些凝滯。東方舞試圖用輕鬆的語氣打破這沉重,她歪了歪頭,帶著一絲俏皮和試探問道:“那我們這算是什麽?忘年戀?還是說你這是……老牛吃嫩草?”
    易風聞言,下意識就伸手想習慣性地去捏她帶著促狹笑意的臉頰,就像小時候逗弄她那樣。但就在指尖即將觸碰到那細膩肌膚的前一瞬,他猛地意識到什麽,動作硬生生頓住,轉而有些尷尬地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故作不滿地反駁:“嘖,怎麽說話呢?我看上去很老嗎?放在我們神族裏,我這才剛步入青壯年好不好!正值巔峰!”
    東方舞敏銳地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間的停頓和收斂,心中微動,反而更想逗他了,笑道:“永恒的種族,容顏不改,你當然可以自稱青壯年。可我也沒見過幾個看起來很老的神隻呀?你這標準未免太寬鬆了。”
    易風像是被戳到了某個點,一下子來了精神,坐直身子,略帶得意地開始舉例:“嘿,你還別不信!我跟你說,我燭龍師父,還有羲和師父,那絕對算得上是資曆極深、德高望重的老前……”他話說到一半,猛然想起什麽,臉色微變,後麵那個不敬的詞硬生生卡在喉嚨裏。
    他仿佛能感覺到冥冥之中,來自無盡空間深處的某道冰冷視線,耳邊似乎回蕩起燭龍那帶著威脅的低沉嗓音:“小混蛋,再敢在背後編排為師是‘老不死’,就讓你親自體驗一下,什麽叫真正的‘老而不死’的手段。記住,空間無處不在,為師……亦無處不在。”
    易風瞬間噤聲,有些心虛地摸了摸脖子,把後麵的話全咽了回去。
    東方舞看著他這副吃癟的樣子,忍不住輕笑出聲:“背後這麽說你師父,膽子可真不小。”
    “好了好了,”易風連忙站起身,撣了撣並不存在的灰塵,仿佛要驅散那無形的壓力,“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該走了。”
    東方舞也收斂了笑意,點了點頭。她最後回頭,深深地望了一眼那片懸浮著無數生命希望的星海,尤其是那枚溫暖的赤紅色涅盤繭。
    下次再來這裏,會是什麽時候呢?會是自己走到生命盡頭,前來涅盤的那一刻嗎?
    這個念頭悄然劃過心間,帶著一絲宿命的蒼涼。她轉身,與易風一同,再次融入了那層流光溢彩的入口,離開了這片生死交替、希望永存的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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