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牽著李破天的小手，沿著小路往趙大牛家走去。
    夕陽的餘暉灑在路邊的野花上，給整個雜役處鍍上一層溫暖的金色。
    轉過一個彎，趙大牛家的小院就出現在眼前。
    “謔！“老李不由得停下腳步，這真是他來到修仙界後，見過的最有生活氣息的住處了。
    隻見趙大牛所住的雜役宿舍，屋簷下掛滿了風幹的野味——體型巨大的山雞、油光發亮的臘肉、幾張處理得極好的獸皮被微風輕輕吹動。
    更讓人稱奇的是，小屋四周種滿了各色花草，有幾樣老李是能叫出名字來的。夜來香、茉莉花爭相綻放，芬芳的氣息撲麵而來，正是老李記憶中的老家模樣。那時候他新婚沒多久，妻子也還活著，每次放假回老家，村裏的老宅子都被妻子收拾的幹幹淨淨……
    李破天仰著小臉，眼睛亮晶晶的：“爺爺，趙叔叔家真漂亮！子淵哥哥家也好看，但是都沒有咱們家好看，爺爺做的家具是最好看了！”
    老李呲牙一笑：“好小子，說的好！你要記住！俗話說的好，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己的狗窩！這俗話還說的好，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啊！”
    剛說完，老李突然一拍腦門，粗糙的手掌在頭頂上拍出清脆的響聲：“他娘的！老子這是老年癡呆了？竟然空著手就來人家家裏吃飯？“
    他四下張望，確認沒人看見，趕緊拽著李破天往回走：“走走走，咱們得準備點禮物。“
    爺孫倆鬼鬼祟祟的樣子，活像兩個偷雞賊。
    李破天被爺爺拽著小跑，忍不住咯咯直笑。
    “馬六！開門！“老李把馬六家的木門拍得震天響，驚得屋簷下的麻雀撲棱棱飛走。
    門“吱呀“一聲開了，馬六懶得下床，直接用靈氣隔空打開了院門。
    老李直奔主屋，一進房門，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麵而來。
    馬六正盤腿坐在炕上，一手抓著個油光發亮的豬蹄，一手端著個粗瓷酒碗，活像個占山為王的土匪頭子。
    “喲！老李頭！“馬六滿嘴油光，小眼睛眯成一條縫，“鼻子夠靈啊，隔著二裏地就聞著酒味來了？“
    “放你娘的屁！“老李笑罵著跨進門，“吃獨食也不怕噎著！“
    馬六靈活地跳下炕，光著腳丫子就來拉老李：“來來來，整兩口！這可是我藏了三年的好酒！“
    “下次，下次一定！“老李擺擺手，眼睛卻往屋裏瞟，“你媳婦呢，我來借她的工作台用用。“
    馬六眨巴著小眼睛，一臉狡黠：“她今兒不在，灶台都涼了，明天再弄唄，咱爺倆先喝點不行？我這一個人還怪寂寞的，嘿嘿！“
    “你媳婦幹啥去了？“老李隨口問道，已經開始尋找工具。
    “嘿嘿，保密！“馬六賤兮兮地笑著，臉上的褶子都擠在了一起，“反正是好事！“
    老李向來不耐馬六這話說半截的臭毛病，作勢要掏銀針紮他，馬六“嗷“地一嗓子蹦起來，活像隻被踩了尾巴的猴子，差點把酒碗打翻。
    李破天捂著嘴，肩膀一抖一抖的，憋笑憋得小臉通紅，馬叔叔一跳一跳的，也太像大馬猴了。
    “大侄子！“馬六轉向李破天，變戲法似的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你爺爺不吃，咱爺倆整點？這可是上好的醬牛肉！“
    “我給爺爺幫忙。“李破天機靈地回道，眼睛卻忍不住往油紙包上瞟。
    馬六撇撇嘴，三兩步竄到工作台前：“那我也瞧瞧，老李頭又搗鼓啥稀奇玩意。“
    工作台前，老李從牆角翻出一塊拳頭大小的金礦石，在手裏掂了掂：“成色不錯。“說著就生起火來，開始淬煉。
    李破天好奇地湊近看，被老李一把拉開：“小心燙著！“
    隨著雜質一點點褪去，純金在火光中熠熠生輝，映得三人臉上都泛著金光。
    “看老子給你露一手！“老李擼起袖子，往手心吐了口唾沫，就去抓工作台上的大鐵錘。
    “嘿——“老李臉憋得通紅，胳膊上的青筋都暴起來了，鐵錘卻紋絲不動。
    “哈哈哈！“馬六笑得直拍大腿，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老李頭，你這胳膊腿兒不行了啊！太虛了，還不趕緊給自己紮兩針？“
    李破天想笑又不敢笑，用手捂著嘴，生怕自己笑出聲來。
    “臭小子！笑！給老子笑！“老李自己先樂了，抹了把臉上的汗，“扭扭捏捏真不像樣！“
    馬六趁機補刀，學著老李平時的口氣：“是男人不能說自己不行，這不是你常說的嗎？你也別硬撐，該紮針紮針，該吃丹藥吃丹藥，啊？“
    “馬六子！老子今天幹不死你，老子就不姓李！“
    老李抄起旁邊的鐵棍就追，馬六“嗖“地躥了出去。
    一老一中在院子裏上躥下跳，活像倆老小孩。
    鬧夠了，馬六從角落裏找來把小巧的鐵錘：“用這個吧，我平時給我媳婦打下手用的。“
    老李接過錘子，開始有節奏地敲打金塊。叮叮當當的聲響中，金塊漸漸變成了一張薄薄的金片。李破天看得入神，眼睛一眨不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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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子，看好了。“老李拿起大剪子，哢嚓幾下就把金片剪成了如意鎖的形狀。
    最神奇的是，他的手指間泛起了淡淡的金光，金靈氣流轉間，祥雲紋路漸漸浮現，“歲歲平安“四個字龍飛鳳舞地出現在鎖麵上。
    “神了！“馬六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伸手就要摸，“老李頭，給我也整一個！“
    “這是給娃娃戴的，你要個屁！“老李一巴掌拍開他的爪子。
    “那我給我未來兒子要！“馬六不依不饒。
    “等你有了再說！“老李頭也不抬，專心修飾著如意鎖的邊角。
    “快了快了！今夜努努力，明日就有了！”
    李破天好奇地問：“馬六叔，生寶寶不是要十個月嗎？怎麽你家的寶寶一夜就生出來了？“
    馬六擠眉弄眼地打斷他：“馬六叔厲害唄，馬六叔可是男人中的男人！“
    “滾蛋！“老李抄起錘子就要打，馬六“嗖“地躥到門口，還不忘做了個鬼臉。
    如意鎖在燭光下熠熠生輝，老李滿意地端詳著，突然瞥見李破天羨慕的眼神。
    小孩雖然沒說話，但那雙亮晶晶的眼睛裏寫滿了渴望。
    老李心裏一軟，暗自發誓改天一定要給孫子也打一個。
    兩人赴會成了三人行，隻因馬六說，媳婦不在家，他實在是寂寞孤單的厲害。
    等三人終於來到趙大牛家時，天已經擦黑了。遠遠就看見窗戶裏透出溫暖的燈光，屋裏飄出燉肉的香味，勾得人肚子咕咕叫。
    馬六誇張地吸著鼻子：“真香啊！老趙媳婦的手藝不比王師傅差啊！“
    趙大牛聽到動靜迎出來，憨厚地搓著手：“李管事，馬六哥，快進屋！“
    馬六變戲法似的從背後掏出酒壇：“恭喜啊老趙！我厚著臉皮來沾沾喜氣！“那副正經模樣，跟平時吊兒郎當的樣子判若兩人。
    老李忍不住多看了馬六兩眼，心想這小子正經起來還挺像那麽回事。
    趙大牛手足無措地接過酒壇：“這...這怎麽好意思...“
    這時，係著圍裙的菱花從廚房出來，見到老李就要跪：“恩公！“
    老李趕緊上前兩步扶住：“使不得！見死不救還是人嗎？“他粗糙的大手穩穩托住菱花的胳膊，“要真想謝我，以後遇到別人需要幫助，就伸伸手，能幫一把是一把！“
    屋裏，白白胖胖的娃娃躺在小床上，正咿咿呀呀地玩著一個粗布縫的小兔子。
    三個大老爺們圍在床邊，笑得像三個傻子，連最油滑的馬六都露出了罕見的溫柔表情。
    老李從懷裏掏出精心包裹的如意鎖，輕輕放在娃娃的小被子上：“這是平安鎖，在我們老家，都要給新生兒準備這個，保佑娃娃平平安安，萬事如意。“
    菱花的眼眶一下子紅了，手指顫抖著撫摸金鎖上精致的紋路：“這...這太貴重了...“
    “不值幾個錢。“老李擺擺手，“就是點心意。“
    飯桌上，菱花的手藝果然名不虛傳。
    紅燒肉肥而不膩，山野菜清脆爽口，就連最普通的蘿卜湯都鮮得讓人咂舌。幾杯酒下肚，菱花的話也多了起來。
    “當初大牛有想突破的架勢，築基丹價格昂貴，我便承包了一塊宗門的靈地，就是想給大牛多掙點丹藥錢。“菱花抹著眼淚說，“誰成想懷了娃，就因為太過勞累才難產...要不是李管事...哎——要是我那時候能趕上李管事研究的能自動澆水的水管，說不定也不用……“
    趙大牛紅著眼圈握住媳婦的手：“菱花，別哭了，往後我加倍努力！一定讓你們娘倆過上好日子！“
    老李咂了口酒，突然問道：“菱花啊，宗門裏有沒有不是靈土的普通地？“
    “有倒是有...“菱花擦擦眼淚，“城外有些地租給凡人種莊稼的。李管事問這個做什麽？“
    馬六插嘴道：“老李頭準是又琢磨什麽新花樣呢！明天我陪你去問杜管事不就知道了！“
    三人吃飽喝足後，便各自回家。
    爺倆回到宿舍已是深夜，老李掏出那個從周管事那裏得來的清心鈴，擺在桌上，招呼李破天過來：“今晚咱們練這個。盯著看，用腦子想讓它響。“
    李破天雖然覺得奇怪，但是他對老李的話向來絕對服從。
    小人盤腿坐在床上，眼睛瞪得溜圓，一眨不眨地盯著鈴鐺，不一會兒眼皮就開始打架，昏昏欲睡。
    老李坐在一旁，在小本本上工整地記著：“七月二十八，練習神識，但是效果不好，更像催睡神器！“
    等爺孫倆的呼吸變得均勻綿長，一道模糊的身影悄然而至。
    老祖拿起桌上那個已經磨損嚴重的清心鈴看了看，搖搖頭，輕歎一聲。
    他從袖中取出一個嶄新的鈴鐺，樣式相似卻隱隱泛著青光，輕輕放在桌上。
    想了想，從儲物袋中取出紙筆，又留下一張字條：
    “視之，冥想，欲速則不達“
    老祖看著自己剛寫好的紙條，皺著眉頭捋了捋胡子：“這修煉方法寫得太過簡單，老李那個粗人怕是要看得一頭霧水。“
    說著，他提起毛筆蘸了蘸墨，把原先那張寫滿晦澀術語的紙條揉成一團，重新鋪開一張新紙，寫道：
    清心鈴使用三步法：
    一、瞪大眼珠子盯著鈴鐺看，直到能瞧見旁邊那個小鐵錘的影子
    二、憋足了勁兒用腦子想，讓那鐵錘飄起來
    三、想著用鐵錘敲鈴鐺，叮當響了就算成！
    注意：
    一、每天最多練一個時辰，多了傷腦子
    二、頭三天能看到鐵錘影子就行，別著急
    三、練完喝碗熱湯，補補神“
    寫完後，老祖滿意地點點頭，又覺得不夠直白，在最後補上一行大字：“練不成別硬撐！就跟吃飯一樣，得一口一口來！“
    他輕輕一吹，墨跡瞬間幹透。
    將紙條壓在鈴鐺下麵，老祖回頭看了眼熟睡的李破天，喃喃自語：“這小子資質太差，但是攤上一個好爺爺...就是這好爺爺對修仙之事也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做完這些，老祖突然想起了什麽，連忙仰頭，一臉虔誠的說道：“人人為我！我為人人！今日幫助爺孫糾正修煉錯誤，望天道知曉！”
    月光下，新換的清心鈴泛著淡淡的青光，旁邊果然浮現出一個若隱若現的小鐵錘虛影，正隨著李破天的呼吸微微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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