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毒澤血徑,步步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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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紫色的霧氣如同有生命的瘴獸,貼著腐爛的沼澤地麵緩緩蠕動,偶爾翻騰起一個個碩大的、散發著刺鼻硫磺與屍臭的慘綠氣泡。墨綠色的苔蘚覆蓋著嶙峋的怪石和朽木,滑膩得如同塗了油脂。空氣濃稠得仿佛能擰出水來,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火辣辣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陰寒。這便是“萬毒澤”深處,墜龍淵外圍最令人聞風喪膽的區域之一。
    秦絕的腳步,踏在一種奇異的、仿佛菌毯般柔軟而富有彈性的暗紅色植被上,幾乎不發出任何聲響。他周身籠罩著一層極淡的、幾乎與周圍毒瘴融為一體的灰蒙蒙靈光,這是從“隱龍穴”靈泉中汲取的一絲地脈靈氣,混合了他對“囚龍”地圖上標注的毒瘴薄弱點的理解,形成的簡易辟毒氣場。效果遠不如“避瘴丹”,但勝在持續、隱蔽,且能最大程度掩蓋自身氣息。
    他的神念壓縮在身周五丈之內,如同一張最敏感的蛛網,捕捉著霧氣中每一絲異常的流動,每一縷隱藏的殺機。左手食指與中指間,夾著一枚取自“隱龍穴”外警戒陣法的、失去靈光但結構完好的普通陣石。右手虛按在背後以粗布纏裹的“逆鱗”古劍劍柄之上,肌肉微微繃緊,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
    按照拚合後的“囚龍”地圖所示,想要前往疑似核心區域的“囚龍盆地”,必須橫穿這片“萬毒澤”的南部區域。天機散人在其地圖殘片上標注,此路雖是捷徑,但“毒蟲遍地,幻瘴叢生,更有上古殘陣潛伏,步步殺機”。
    秦絕選擇此路,一是時間緊迫,玄天宗追兵在後,繞行耗時太久;二來,險地亦能成為擺脫追蹤的屏障;三者,他隱隱覺得,這片被稱為“囚龍大陣”外陣眼區域的凶地,或許能讓他對那所謂的“囚龍”秘密,有更直觀的體悟。
    前行不過裏許,異變已生。
    左側一片看似平靜的、泛著七彩油光的泥沼,突然“咕咚”一聲,竄出數十條筷子粗細、通體碧綠、頭生獨眼的怪蛇!“碧磷一線蛇”,毒性猛烈,速度奇快,喜群居,擅長從死角發起致命偷襲。
    幾乎在泥沼波動的瞬間,秦絕已然側身,腳下“遊龍驚鴻步”踏出玄奧軌跡,身形如同鬼魅橫移三尺。同時,右手閃電般在腰間一抹,一道烏光發射而出!並非“逆鱗”,而是蘇沐雨所贈那柄材質普通卻足夠鋒利的短匕。短匕化作一道模糊的烏線,精準無比地釘入最先撲至的一條碧磷蛇七寸,將其死死釘在旁側一株枯木上。
    而秦絕左手夾著的那枚陣石,則被他以巧勁彈出,射入泥沼邊緣一處看似隨意的凹陷。陣石落點,恰好是那泥沼表麵一處極其微弱的、不自然的靈力漣漪節點。
    “嗡……”
    一聲低不可聞的輕響。陣石沒入,泥沼表麵那七彩油光猛地一顫,隨即劇烈翻滾起來!仿佛觸動了某個隱藏的機關,泥沼之下,數道無形的、混亂的靈力亂流被激發,互相衝撞、絞殺!那些正欲撲出的碧磷蛇,首當其衝,被這突如其來的、源自泥沼本身的靈力亂流卷入,瞬間絞碎了大半,殘骸混入泥漿,消失不見。剩下幾條僥幸在邊緣的,也被嚇得嘶鳴著鑽回泥沼深處,不敢再露頭。
    秦絕看也未看結果,身形不停,繼續前行,隻是經過那枯木時,順手拔回了短匕,擦淨血跡。剛才那處泥沼,看似天然,實則暗合某種粗淺卻陰毒的困殺陣勢,應是漫長歲月中,此地毒瘴、地氣與某種殘留陣法痕跡自然結合形成。天機散人地圖上對此類“天然殘陣”略有提及,秦絕以陣石擾動其脆弱節點,引發內亂,借力打力,省卻不少麻煩。
    “此地陣法殘留,雖雜亂無章,威力十不存一,但往往出其不意,與毒蟲幻瘴結合,防不勝防。”秦絕心中警惕更甚。他放慢了些許速度,不再僅僅依賴地圖和神念,開始更多地以“逆鱗”古劍對地脈、對金屬、對淩厲之氣的微弱感應,以及自身對能量流動的直覺,來綜合判斷前路吉凶。
    又行數百步,前方出現一片稀疏的、樹幹扭曲如鬼爪的黑色樹林。林中彌漫著淡粉色的霧氣,霧氣中隱隱傳來若有若無的女子哭泣與嬌笑,聲音勾魂攝魄,直往人腦子裏鑽。
    “豔魂瘴。”秦絕腳步不停,眼神卻是一片清明。這種瘴氣能引動人心底欲念與恐懼,製造幻象。他識海經過淨世星魂蓮洗禮,又承載“薪火”道韻與“斬龍”劍意,道心之堅,遠超同階。這瘴氣對他影響微乎其微。
    但他並未大意。地圖標注,此林乃“鬼爪林”,林中有“噬魂妖藤”潛伏。那妖藤不懼毒瘴,反而以被幻象所迷的生靈魂魄為食。
    果然,就在他踏入樹林十餘丈,粉色霧氣最濃之處時,腳下“鬆軟”的腐殖層突然炸開!七八條漆黑如墨、生滿倒刺、快如閃電的藤蔓,如同毒蟒出洞,從不同方向朝他雙腿、腰身纏來!藤蔓未至,一股陰冷吸攝神魂的力量已先一步籠罩而至,讓人頭暈目眩。
    秦絕眼中寒光一閃,不閃不避,甚至主動放緩了身形。直到最近的三條藤蔓即將觸體的刹那,他握劍的右手驟然動了!
    沒有驚天劍光,沒有磅礴劍氣。隻有一聲輕微到幾乎聽不見的、仿佛琴弦崩斷的“錚”鳴。
    “逆鱗”古劍,連鞘也未出,僅僅是以包裹粗布的劍鞘末端,在間不容發之際,劃過一道短促、淩厲、精確到毫巔的弧線,分別點在三根主藤的“關節”處——那裏是妖藤靈力運轉與感知的核心節點,亦是其最脆弱之處!
    “噗!噗!噗!”
    三聲悶響,如同戳破了灌滿水的氣囊。三條氣勢洶洶的妖藤驟然僵直、軟塌,纏繞之力消散,無力地垂落。而秦絕的身形,已如同遊魚般從剩餘藤蔓的縫隙中滑過,在藤蔓來得及反應合圍之前,脫出了其攻擊範圍。
    他沒有回頭,繼續前行。身後,那幾條受創的妖藤瘋狂扭動,卻不敢再追。妖藤雖有低微靈性,卻也懂得畏懼。剛才那輕描淡寫卻直指要害的三擊,讓它們感受到了源自本能的威脅。
    穿過鬼爪林,眼前是一片更為開闊的、布滿大大小小、色彩斑斕毒水潭的窪地。水潭之間,隻有狹窄的、濕滑的泥徑相連。這裏毒瘴反而稀薄了些,但空氣中彌漫的腥甜氣味更濃,帶著強烈的腐蝕性。水潭中,不時有巨大的陰影緩緩遊過,蕩開一圈圈漣漪。
    地圖標注:“千毒潭”,“潛伏毒蛟後裔,體含龍煞,凶戾異常,慎入”。
    秦絕停下腳步,微微蹙眉。此地是必經之路,繞無可繞。他能感覺到,那些水潭深處,有數道冰冷、貪婪、帶著淡淡龍威的意念,已經鎖定了自己這個闖入者。強行通過,必有一場惡戰。雖然不懼,但動靜太大,很可能暴露行蹤。
    他目光掃過水潭布局,又抬頭看向窪地上方。那裏垂落著無數粗如兒臂、顏色暗紫、表麵分泌著粘液的“腐骨藤”,藤蔓交織,形成一片稀疏的“藤網”,懸掛在毒潭上空。
    “或許……可以不走下麵。”秦絕心念一動。他仔細觀察那些腐骨藤的分布和承重能力,又在腦海中快速推演“遊龍驚鴻步”在藤蔓間借力的可行性。片刻,他有了計較。
    他不再猶豫,身形微微一晃,已掠至窪地邊緣。看準一根相對粗壯、距離也最近的腐骨藤,腳尖在潭邊濕滑的岩石上輕輕一點,身形已如飛鳥般騰起,精準地落在那根腐骨藤上。
    腐骨藤劇烈晃動,粘液飛濺,散發出刺鼻的酸腐味。下方最近的一個墨綠色毒水潭轟然炸開,一條水桶粗細、頭生獨角、渾身覆蓋著暗綠鱗片的猙獰毒蛟猛地探出半截身子,張開布滿獠牙的巨口,朝著上方的秦絕噬咬而來!腥風撲麵,毒液如箭!
    秦絕早在騰空時便已預料,身形在腐骨藤上借力一彈,險之又險地避過毒蛟撲咬,同時右手向後一揮,一道微不可查的暗金色靈力細絲,悄無聲息地纏上了數丈外另一根更高、更遠的腐骨藤。他用力一拽,身形再次蕩起,如同靈猿,在縱橫交錯的藤蔓間快速移動、飛躍。
    下方,數頭被驚動的毒蛟後裔紛紛破水而出,仰天嘶吼,噴吐毒液毒火,卻總差了分毫,無法觸及在藤蔓間靈活穿梭的秦絕。偶爾有毒液濺射到藤蔓上,將藤蔓腐蝕得滋滋作響,斷裂掉落,秦絕總能提前預判,轉換落點。
    一時間,窪地上空,人影翻飛,毒蛟怒嘯,藤蔓搖曳,毒液如雨,驚險萬分。秦絕將“遊龍驚鴻步”的精妙與對力量的精準控製發揮到極致,每一次借力,每一次騰挪,都妙到毫巔,在不可能中開辟道路。
    眼看就要穿過大半窪地,前方一根必經的粗大主藤,卻因年代久遠,內部早已被蛀空,在秦絕即將落足的刹那,發出了不祥的“哢嚓”碎裂聲!
    下方,恰好是這片窪地中央、麵積最大、顏色最深、氣息也最凶暴的一個漆黑毒潭!潭水此刻如同沸騰,一個遠比之前所有毒蛟都要龐大的陰影,正緩緩上浮!
    電光石火之間,秦絕臨危不亂。他猛地將全身靈力灌注雙腿,在腳下腐藤徹底斷裂前的一瞬,重重一蹬!身形不降反升,如同離弦之箭,斜向上衝起!同時,他左手在腰間一抹,最後三枚“爆炎符”發射而出,並非射向下方毒潭,而是射向他頭頂斜上方、十餘丈外、窪地邊緣崖壁上垂落的幾根看似堅韌的青灰色藤蔓!
    “轟轟轟!”
    爆炎符炸開,火光與氣浪並非為了傷敵,而是精準地炸斷了那幾根青灰藤蔓的根部!斷裂的藤蔓如同數條長鞭,帶著巨大的慣性,朝著秦絕斜飛而來的方向甩落!
    秦絕人在半空,無處借力,眼看上升之勢將盡,就要墜向下方的恐怖黑潭。千鈞一發之際,那幾條被炸斷甩落的青灰藤蔓恰好呼嘯而至!他看準時機,伸出左手,精準地抓住其中最粗的一根藤蔓末端,用力一蕩!
    “呼——!”
    身形借著藤蔓甩動的巨大力量,如同人猿泰山,劃出一道驚險的弧線,堪堪從黑潭邊緣掠過,最後重重地、卻穩穩地落在了窪地另一側的堅實土地上。
    “吼——!!!”
    身後,黑潭轟然炸開,一頭體長超過十丈、頭生雙角、腹下四爪清晰、渾身覆蓋漆黑骨甲的恐怖毒蛟,完全現出身形,猩紅的豎瞳死死瞪著對岸的秦絕,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浪將附近毒潭的水都震得濺起數丈高。但它似乎對離開水潭、登上陸地有所忌憚,又或者被秦絕剛才那驚險絕倫的逃脫所震懾,最終沒有追上岸,隻是盤踞在潭中,發出不甘的嘶吼。
    秦絕背對毒潭,微微喘息,平息著劇烈的心跳和消耗不小的靈力。剛才那一下,看似行雲流水,實則已將他的身法、應變、膽識推到了極限。他抹去額角不知是汗水還是濺射毒液的濕痕,沒有回頭,辨明方向,繼續邁步,沒入前方更加幽暗、仿佛巨獸咽喉般的狹窄山穀。
    就在他離開後約莫半柱香時間。
    “嗖!嗖!嗖!”
    數道破空聲響起,七名身穿玄天宗道袍的弟子,在趙姓弟子的帶領下,出現在了秦絕方才停留的窪地邊緣。他們看著下方一片狼藉、毒蛟隱現的窪地,又看了看對岸秦絕離去的方向,臉色都很難看。
    趙姓弟子手中那麵“尋蹤盤”,此刻指針瘋狂顫動,卻顯得紊亂,似乎受到了此地濃烈毒瘴和殘留混亂靈力的幹擾。
    “那小子……竟然穿過了‘千毒潭’?”一名弟子看著下方猶在咆哮的漆黑毒蛟,聲音發幹。
    “看痕跡,他是從上麵藤蔓過去的……好大的膽子!”另一人咋舌。
    趙姓弟子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沒想到秦絕如此難纏,不僅實力超乎預料,心機膽識更是過人,專挑這等險地行進,極大地拖延了他們的追蹤速度,還屢次借助險地環境擺脫鎖定。
    “發信號,通知王長老和孫長老,目標向‘蛇吻峽’方向逃竄。請兩位長老在前方‘困龍坳’預設陣法攔截!我們分成兩組,一組繞行左側‘陰風澗’,一組繞行右側‘腐骨林’,包抄合圍!這次,絕不能讓他再溜了!”趙姓弟子咬牙切齒地吩咐,眼中殺意幾乎凝成實質,“此子不除,必成大患!而且,他身上的秘密,還有那可能存在的‘囚龍’線索,必須拿到手!”
    “是!”眾弟子轟然應諾,立刻分頭行動。數道傳訊符光再次射向不同方向的天空。
    與此同時,在更高處,一片被淡淡寒霧籠罩的山崖上。
    洛冰璃靜靜地立在一塊突出的冰岩上,藍裙與寒霧幾乎融為一體。她冰眸俯視著下方窪地對岸,秦絕消失的山穀入口,又瞥了一眼正在分兵合圍的玄天宗弟子,絕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她的手腕上,那根透明的奇異銀線,如同有生命般緩緩遊動,尖端指向秦絕離去的方向,微微震顫。
    “蛇吻峽……困龍坳……”她紅唇微動,無聲地念出這兩個地名,冰眸深處,閃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捉摸的光芒。
    “你究竟……在找什麽?又知道多少?”
    她身影一晃,化作一縷幾乎看不見的寒煙,悄無聲息地飄下山崖,竟是向著玄天宗弟子計劃中,那所謂“包抄”路徑之外的、一個更隱秘、更危險的方位而去。
    墜龍淵深處,殺機四伏的棋局,隨著秦絕這枚“意外”的棋子不斷深入,正變得越發錯綜複雜,波譎雲詭。
    而此刻的秦絕,對身後的追兵與暗處的窺視,並非毫無所覺。但他無暇他顧,因為眼前這條被稱為“蛇吻峽”的狹窄山穀,已然向他展露出了更加猙獰恐怖的一麵。
    山穀兩側,是高達百丈、光滑如鏡、呈暗褐色的嶙峋石壁。石壁之上,布滿了無數大小不一的孔洞,幽深黑暗,不知通往何處。而峽穀的地麵,則鋪滿了厚厚一層灰白色的、如同骨骼風化後的粉末,踩上去軟綿綿的,發出“沙沙”的輕響。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甜膩到令人作嘔的奇異香氣,與骨骼粉末的腥氣混合,形成一種更加詭異的氣味。峽穀中光線昏暗,隻有頭頂一線扭曲的天空,投下慘淡的天光。
    秦絕一踏入峽穀,便感到一陣輕微的頭暈,神念似乎受到了某種壓製,變得更加滯澀。懷中,“逆鱗”古劍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帶著警惕意味的震顫。
    “蛇吻峽……萬蛇巢穴,幻毒無雙。上古異種‘幻音蛇’與‘腐骨蛇’雜居之地,其毒混合,可蝕靈力,亂神魂,更有無形音波攻擊,防不勝防。”天機散人在地圖上的標注,字字驚心。
    秦絕不敢大意,立刻屏住呼吸,轉為內息。同時運轉《混沌吞天訣》,在體表形成一層更加凝實的暗金色靈光,並將一絲“薪火”道韻的堅韌意誌加持於神魂,謹守靈台清明。他放緩腳步,將神念與“逆鱗”的感應結合,如同最精細的雷達,掃描著前方每一寸空間。
    前行不足五十丈。
    “沙沙沙……沙沙沙……”
    輕微的、密集的、仿佛春蠶食葉般的聲音,從四周的石壁孔洞中,從腳下的骨粉層下,如同潮水般響起,瞬間連成一片,充斥了整個峽穀!聲音並不刺耳,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直往人耳朵裏、腦子裏鑽,讓人心煩意亂,氣血翻騰,眼前甚至開始出現重重幻影。
    音波攻擊!而且是無差別、覆蓋式的音波海!
    秦絕悶哼一聲,隻覺腦中如同被無數細針攢刺,陣陣眩暈襲來。腳下骨粉翻湧,數十條筷子粗細、通體灰白、與骨粉顏色幾乎一模一樣的“腐骨蛇”猛地竄出,張開細小的、卻閃爍著慘綠毒光的口器,咬向他的腳踝!同時,兩側石壁孔洞中,射出數十道近乎透明的、細如發絲的“幻音蛇”,它們不直接攻擊,而是環繞秦絕飛舞,發出更加尖銳、直刺神魂的嘶鳴!
    上下交攻,音毒合擊!
    “滾!”
    秦絕眼中厲色一閃,強忍神魂不適,右腳狠狠一跺地麵!暗金色靈力迸發,化作一圈洶湧的氣浪,以他為中心轟然炸開!腳下的“腐骨蛇”頓時被震得骨斷筋折,倒飛而出。但那些飛舞的“幻音蛇”卻異常靈活,大部分避開了氣浪,嘶鳴更急。
    與此同時,秦絕右手並指如劍,指尖暗金光芒流轉,不帶煙火氣地淩空劃出一個簡單的圓形。並非劍招,而是一個蘊含著“斬龍”劍意中“斬斷”意念,與“薪火”道韻中“守心”意誌的奇異符文。
    “鎮!”
    一聲低喝,符文成型,懸浮於秦絕頭頂,散發出一圈柔和卻堅韌的無形波紋。波紋所過,那無孔不入的、混亂的音波嘶鳴,仿佛遇到了克星,被極大地削弱、排斥開來。秦絕腦海中的刺痛與眩暈感頓時減輕大半。
    這是他初步融合“斬龍”劍意與“薪火”道韻後,摸索出的粗淺運用,以“斬”斷外邪音波,以“守”護本心清明,效果出奇的好。
    趁此機會,秦絕身形急掠,不再糾纏,將“遊龍驚鴻步”催動到極致,朝著峽穀深處衝去!他知道,絕不能在此地被拖住,否則無窮無盡的蛇群湧來,耗也能把他耗死。
    他如同一道暗金色的颶風,在骨粉彌漫、蛇影繚繞的峽穀中狂飆突進。頭頂“鎮”字符文光芒流轉,抵禦音波。手中短匕化作道道索命烏光,將敢於撲近的“腐骨蛇”斬斷。對於那些煩人的“幻音蛇”,他則不時屈指彈出一道道細微卻淩厲的劍氣,精準點殺。
    所過之處,蛇屍紛飛,骨粉揚天。但他身上,也開始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幾道細小的傷口,是被“腐骨蛇”毒液濺射腐蝕所致,火辣辣地疼,且毒素正試圖侵入經脈,被他以雄渾的靈力和淨世星魂蓮殘留的藥力強行逼住、化解。
    就在他即將衝出這條長約數裏的“蛇吻峽”時,前方峽穀出口處的景象,卻讓他心頭猛地一沉。
    出口外,並非預想中的開闊地帶,而是一個更加狹窄、仿佛葫蘆嘴般的隘口。隘口處,赫然盤踞著三條水缸粗細、頭生肉冠、背生薄翼、通體覆蓋著紫黑色晶鱗的巨蛇!每一條,散發出的氣息,都達到了三階巔峰,堪比人類靈海四、五重的修士!而且,它們三角形的蛇頭上,那些細密的晶鱗,正隨著呼吸,散發出迷離的七彩光澤,與峽穀中的音波、毒瘴隱隱呼應,形成一個更加龐大的、令人窒息的氣場。
    “三頭‘幻音蛇王’?”秦絕腳步驟停,眼神凝重到了極點。這三頭蛇王,顯然是被剛才的動靜引來的,堵死了出口。看其姿態,已然將他當作了闖入領地的獵物。
    前有蛇王堵路,後有萬蛇追兵(音波召喚,更多蛇群正在匯聚)。兩側是光滑如鏡、高不可攀的百丈石壁。
    真正的絕境!
    秦絕緩緩握緊了背後的“逆鱗”古劍劍柄。粗布纏繞下,劍身傳來清晰的、渴望戰鬥的嗡鳴。他眼神冰冷,掃過三頭蓄勢待發的蛇王,體內《混沌吞天訣》瘋狂運轉,靈海之中,暗金色的靈力湖泊開始沸騰。
    看來,不得不提前動用些底牌了。
    然而,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生死關頭——
    “轟隆隆——!”
    頭頂上方,那一線扭曲的天空,驟然暗了下來!並非天黑,而是被一片突兀湧現的、遮天蔽日的厚重鉛雲所籠罩!雲層之中,電蛇狂舞,雷聲悶響,一股煌煌天威,混合著一種更加古老、更加暴戾、仿佛來自洪荒的恐怖氣息,轟然降臨!
    這氣息之強,之恐怖,瞬間蓋過了峽穀內的所有蛇鳴、毒瘴、音波!那三頭原本凶焰滔天的“幻音蛇王”,在這天威與洪荒氣息的壓迫下,竟同時發出恐懼的嘶鳴,紫黑色的身軀瑟瑟發抖,盤踞的陣型瞬間散亂,驚恐地昂頭望天!
    就連峽穀中那無窮無盡的蛇群嘶鳴,也戛然而止,仿佛被一隻無形大手扼住了喉嚨。
    秦絕也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重壓力臨身,心髒仿佛被攥緊。他猛地抬頭,望向那鉛雲翻湧、雷電交織的天空,瞳孔驟然收縮。
    隻見那厚重的鉛雲,仿佛被一隻無形巨手攪動,緩緩旋轉,形成了一個覆蓋方圓數十裏的、巨大無比的漩渦!漩渦中心,雷光最為熾烈處,隱約可見……一座巍峨、殘破、卻散發著令萬物臣服之威嚴的青銅宮殿虛影,一閃而逝!
    與此同時,他懷中,那枚從天機散人處得來的白色龜甲,以及拚合後的“囚龍”地圖,同時變得滾燙!龜甲上那些神秘紋路,竟自主亮起微光,而地圖上那個“囚龍核心”的漩渦標記,也仿佛活了過來,與天空中的雲渦隱隱呼應!
    “這是……囚龍大陣異動?還是……那核心之地,出了什麽變故?”秦絕心中駭然。
    不等他細想——
    “哢嚓——!!!”
    一道水桶粗細、呈現暗金之色的恐怖雷霆,如同天罰之劍,撕裂鉛雲,帶著毀滅一切的氣息,並非劈向峽穀,而是朝著遠方“囚龍盆地”的大致方向,狠狠劈落!刹那間,地動山搖,即便相隔甚遠,也能感受到那股毀天滅地的威能!
    雷霆過後,鉛雲並未散去,反而更加低沉。那股洪荒暴戾的氣息,如同蘇醒的巨獸,籠罩四野。天地間,一片肅殺。
    三頭“幻音蛇王”再也不敢停留,嘶鳴著,倉皇鑽入兩側石壁孔洞,消失不見。峽穀內的蛇群也如潮水般退去,瞬間走了個幹淨。
    絕境,竟以這種意想不到的方式,暫時解除。
    但秦絕的心,卻沉了下去。
    天空異象,雷霆天威,洪荒氣息,青銅宮殿虛影……還有懷中異動的龜甲與地圖……
    這一切,無不預示著,那“囚龍”核心之地,恐怕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劇變!而這場劇變,必將吸引所有進入墜龍淵的勢力,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蜂擁而去。
    他的前路,將不再是隱秘潛行,而是……真正的龍潭虎穴,血雨腥風!
    秦絕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波瀾,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而堅定。他不再猶豫,身形化作一道流光,衝出了“蛇吻峽”隘口。
    前方,是未知的凶險,也是必須麵對的宿命。
    囚龍之地,我來了。